第8章 廢墟(三)
- 放不下的過往和看不清的以后
- 徐溥坤
- 2472字
- 2019-10-12 11:00:00
去縣城里讀書的前三年,每當寒暑假結束離開家的時候,總是會莫名的覺得難過。直到我上了大學,仍然還是不習慣這種離別的感覺。有一個朋友他對我說,我這是沒出息的表現,你哪有家,那不是你的家,那是你父母的家,你需要做的就是為了你的未來而拼命的積攢。這話說的我十分扎心,回憶起來,學生時代的我,總是舍不得一次又一次的離開家。坐在大巴車上,一路上面無表情的瀏覽著車窗里的景色。多年以來的回來與別離,都在那清晨中的車窗上映象的格外真摯,刪刈不得。或許我對一切的愛戀都只是一場大病,我的病就快好了。
有的時候會跟父母揮手道別,雖然只是短暫的離開,沒過多久還會回來。但自從上了初中以后,再從家走時,我再也不和父母揮手道別。因為揮手道別在我心里顯得就像永別了一樣,上了車頭也不回,斬釘截鐵的走。那時候村子里還沒有通客車,坐客車的話需要到三里以外的地方去坐。那時候父親總是騎著摩托車,我伏在父親的背后,一路翻山越嶺。冬天的時候,凌晨五點多鐘,山上的冷風像野狼一樣,在我和父親的身邊吼叫著,在那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客車的車燈,像星星一樣從遠處閃爍著,我和父親總有一種共同的感覺,看到那閃爍的光芒,一如在無盡的絕望中看到希望。那輛大客車我已經坐了10多年了,從上小學,初中再到高中,甚至大學放假回來依然都是坐的那輛客車。所走的那條路也從原來的蜿蜒曲折,坑洼顛簸,變得一望無際、平坦,那輛車也已經變得破舊不堪。而當年父親送我去上學的那輛摩托車,也已經淘汰了,放在家院子里的某個角落,像一個病怏怏的老人,再也不能載著父親和我在路上疾馳,在寒冷的黑夜中摸索。
其實坐著客車顛簸的路段也只是我們鄉下的路而已,到了鎮里后,全程都是油漆馬路了。從家里到縣里,大約需要三個多小時的時間,現在只需要兩個多小時。因為鄉下的路都已經全面硬化,而且一直通到我們村子的大街小巷。
到了縣汽車站,再打車或者是步行到我所住的地方。那時候打車起步價是5塊或者6塊。步行的話,一直都是在20多分鐘左右。自從我背著父母和老師學會抽煙以后,從汽車站一直到我所寄宿的那個地方,我一直都是步行,就是為了省下5塊或6塊錢,買一盒煙。
記得十分清楚,那是我小學五年級下半年清明節放假我從家回來,剛一到樓上,推門進去,一股煙霧便席卷而來,猶如人間仙境一樣。我還是習慣煙味兒的,雖然那時候還不抽煙,但因為從小父親抽煙,家里也經常有鄉親們去串門,在屋子里吸煙,弄得屋子里烏煙瘴氣的。我一進屋,達哥和賀然(前文說的除了房東兒子另外的兩個學生)便熱情的向我打招呼:“呦!少爺回來了!”由于和他們已經比較熟悉了,我也知趣兒的說:“啊,回來了,累壞了?!边€沒卸下書包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達哥手夾著煙卷兒,下了床,穿上拖鞋,向我走來。
“咋的,少爺累了???來,整一棵不?解解乏。”達哥笑著看著我,一邊兒從兜里掏出一盒煙在我面前晃。
“不不不,我不要,我也不會啊?!?
“試試?我也剛學會不久?!?
“哎呀,還是別了,讓房東看見跟我父親母親告狀就完了?!?
“沒事兒,她不管,她也抽煙,你賄賂賄賂她就行?!?
我看見賀然側著躺在床上,左手支著腦袋,右手夾著煙卷兒,那表情如羽化而登仙。也對我說:“沒事兒,不用我們教,你也慢慢學會了?!?
當時我看到達哥和賀然的表情覺得,有那么舒服嗎?不都說禁止吸煙,吸煙有害健康嗎……
我還是拒絕了他們。但不知為何,心里總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哦,那應該是好奇心在作怪。
有一天下午放學,小學的放學時間要遠遠的早于初中的放學時間。念書的時候,總是有一個共同的心理,那就是上課盼著下課,下課盼著放學,放學盼著放假,放假盼著放寒暑假。我回到樓上,放下書包就在那張寫字臺上開始寫起了作業,不會的題就先空著,等他們回來再問他們。很快我就把作業突哧完了,坐在椅子上擺弄著放在桌子上那種插內存卡的小音響,我打開小音響,聽著很有節奏的一首歌,但是我聽不懂他唱什么。我切換歌曲,曲調變了,好像唱歌的那個人,還是剛才那個。不過后面的這首歌就容易聽懂了?!罢f不上為什么,我變得很主動,若愛上一個人什么都會值得去做……”也不知道這首歌叫什么,感覺倒是很好聽。
我一邊聽著歌一邊發呆。由于無聊,我便顯得游手好閑一樣,在桌子上亂翻。桌子上都是一些我有點兒看不懂的書,但心里也知道,這些書以后我也是該學到的。我打開抽屜,空蕩蕩的抽屜里,只擺放了一盒黃山牌的香煙。我拿了出來,打開一看已經抽了兩棵了,這應該是達哥的吧,那天他在我眼前晃的好像跟這個一樣。我打開聞一聞,竟然會覺得有一股清香味兒。我抽出了一只,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和剛才的味道一樣。我也把這煙叼到嘴里,沒有點火,只是模仿著抽煙的動作用力吸。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幻想著這東西抽上會有什么感覺。于是我繼續翻弄了抽屜和桌面兒尋找打火機。無功而返,他們兩個抽煙怎么會沒有打火機呢?沒有就算了吧,我把煙裝了回去放在了抽屜里。到樓下去看看房東在做什么好吃的。
然而這時候房東還沒有做飯,她坐在炕上看著電視,一邊抽著煙。也是黃山牌兒的,放在她身邊,煙盒上面是一個打火機,她面前放著煙灰缸。我也沒有說話,便側身躺在了炕上一同看著電視。好奇心再次作怪,我趁她不注意,一下子將打火機順進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故作姿態,繼續的看著電視,可是心已經跑到了樓上去了。為了不讓她有所察覺,我和她談起了電視里的內容。她似乎無暇顧及我在說什么,看電視看的有些樂不思蜀。我見此情景,便轉身迅速的跑到了樓上,把門緊緊關住。迅速的走到寫字臺前,打開抽屜,抽出一支煙。這動作行云流水,快如閃電。我把煙放在嘴里,掏出打火機剛要點火,突然意識到,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倘若房東一會兒上來,這屋子里有煙味兒,我豈不是要遭殃了。好在這時候窗戶是可以打開的,我迅速的打開窗戶,站在窗戶前,不敢探出頭去,因為一探出頭,便可能會被發現了。我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卷兒,右手小心翼翼地將打火機點燃,然后低下頭,打火機的火苗與香煙挨在一起,嘴巴用力的吸氣,把煙霧吐出窗外。抽了兩口,我吧唧吧唧嘴,一股煙油子味兒。這也沒什么感覺啊,達哥跟賀然怎么看樣子飄飄欲仙似的?
哎,原來他們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