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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 彤弓
  • 許如升
  • 15092字
  • 2020-02-29 07:02:23

晉國久旱,出現饑荒,晉王夷吾派使臣至秦國借糧,秦王慷慨相助,晉國渡過難關。

齊國,慕陵。

齊君已逝,小白當政。

重耳陪著姜齊來祭奠舒爾。

姜齊道:“荊離呢,讓他過來?!?

重耳道:“他就在暗處等著,最近晉國饑荒剛平息,恐四處不太平?!?

姜齊道:“讓他過來陪她說說話吧,我們到亭子里等著?!?

重耳道:“那娘子先去坐著,我叫他出來。”

待姜齊坐定后,重耳才取出懷里的折扇,微微一扇,四下林葉翻舞,荊離已經到了身側,道:“公子?!?

重耳道:“夫人要你去看看舒公主。”

荊離一怔,道:“是?!?

重耳道:“我們就在亭子里等你?!?

荊離道:“公子小心,方才那陣風里,好像不止一股勢力。”

重耳道:“我倒要看看除了我,還有什么人也會這馭風術?!?

荊離道:“夷吾公子平息饑荒后,怕是不會放過公子的。”

重耳道:“你且去,是不是他的人等會兒就知道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重耳站在亭下觀察四面環山。

荊離抱著劍在舒爾的墓碑前傻站著。

良久,他道:“雖然跟著公子與夫人來過幾回,大多不能靠近,告訴你個事吧,其實知道你死在公子劍下的時候,我還挺生氣的,你傻,我卻不能怪公子,也沒辦法為你報仇,和公子鬧了別扭,不愛待在他眼前,就做了隱衛,今日是夫人讓我過來的,你得謝謝她,今日恐在此會有一戰,記得護她周全,打擾了。”

話音剛落,身后滾滾塵沙襲來,荊離拔劍劈開那股勁頭,閃身到一旁。

時隔十五年,紫衣女子再次出現,手上多了一把折扇,荊離大驚,道:“公子小心,此人手中也有折扇。”

重耳也是詫異,道:“那應該是風生了?!?

姜齊道:“這是怎么回事?”

重耳道:“夫人稍坐,這些人沖著我來的,不會對你怎么樣,你不要離開這個亭子就不會被誤傷?!?

姜齊道:“那些是什么人,你知道他們是誰對不對?”

重耳道:“這紫衣十五年前見過的,錯不了,是我的好哥哥們派來殺我的人。”

姜齊道:“不是已經停止追殺了嗎?”

重耳道:“晉國如今的王可不是當初那位太子殿下了?!?

荊離殺退了一批紫衣人,隨著風生的力量,又有一批紫衣人乘風從樹上飛下來了。

重耳道:“娘子,今日恐不能善了,這里沒有水源,我只能策火退敵,燒了這里的草木,實非我愿,事后再給這里安息的先祖們賠罪,請恕重耳不敬了?!?

說完便開扇,煽動了舒爾墓前還未燃盡的紙錢。

帶著星火的紙灰隨風飄揚,落到了四下里干枯的草木枝葉上,慕陵登時成了一片火海,重耳再朝東方偏上一扇,火勢便隨著樹干蔓延,紫衣人無法站立,紛紛敗下針來,掉進火海里,濃煙滾滾青云直上,荊離退到亭子邊。

紫衣女子又以扇扇風,想讓火的苗頭轉向重耳的身邊,奈何全無用處,風生扇差在不能作他用,雙方之間受火海阻隔,暫時都不能動作。

小白的車架剛進陵園路,便有草木灰飄飄灑灑落下來了,抬頭一看,那陣濃煙居然是從陵園升起的,道:“加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陵園看守的將領在外圍進不去,急得直跺腳。

小白下了馬車,道:“出了何事?”

看守的老將道:“老夫估摸是天干物燥失火了,可是姬大人與夫人還在里面??!”

小白大驚,道:“速速救人!”

自己也要沖進去,官奴一把抱住了,道:“大君冷靜,您不能有差池?。 ?

小白扶額道:“我這著急上火的,讓外面守衛的都進來,老伯帶他們去有水的地方,滅火不急,救人要緊。”

兵將們進去時,紫衣人都被熏昏過去了,紫衣女子手里的風生扇也付之一炬,陵園里的風漸漸消停了,重耳見到了入口處的兵將,他們手里都提著兩桶水。

荊離道:“公子,這下可以滅火了?!?

重耳不說話,姜齊經受不住方才的熱氣,也暈了。

他開了扇,轉了個面,拿在手里轉著,兵將們桶里的水都被吸引了起來,沿著扇子轉動的形勢,均落到了火海里。

大火勢弱,重耳道:“快去找生枝把余火撲滅,不必提水。”

小白沖進來了,道:“你沒事吧,姬大人!”

重耳道:“我沒事,不過夫人略有不適?!?

小白道:“來人,快快把齊姑姑送回去。”

重耳抱著人上了馬車,道:“煩請大君讓夫人進宮休養,在下還有事得解決。”

小白也看到了紫衣人,便道:“官奴隨他們一道回去,務必好生照應?!?

官奴道:“謹,還請姬大人不要讓大君涉險?!?

重耳道:“這是自然,臣一定護得大君周全?!?

荊離察看了一番那伙紫衣人,都還有氣,只是都暈死過去了。

小白走到紫衣人周邊,道:“這些人是沖你來的?”

重耳道:“是,來齊國前,曾與他們交過手。”

小白道:“你作何打算?”

重耳道:“燒了陵園,臣無顏面對大君,請責罰?!?

小白道:“快起來,事出有因,不怪?!?

重耳道:“以前的紫衣人或許是另一邊的,眼前之人無疑是晉王的人了,他還是不能放過我。”

小白道:“大人可要回去?”

重耳道:“臣絕無此意,大君待臣如此,夫人又是我一生的牽掛,重耳不走?!?

小白道:“你不想回去爭一爭嗎?”

重耳道:“我無意王位,可是他們不會這么想,接下去怕是永無寧日了,但我還是不想回去?!?

小白道:“你得回去,爭得王位,姑姑才不會像今日這樣處于危險。”

重耳道:“可是大君對我這么好……臣不能背信棄義。”

小白道:“不是背信棄義,你回去當政對我齊國也有好處不是嗎?”

重耳道:“師出無名,要回去也不容易。”

小白道:“那你好好考慮考慮,不管什么決定,寡人都等你。”

重耳道:“謝大君,這些人就讓荊離處理吧。”

小白道:“寡人會命人將他們都拖到十里外的清潭洞里,那里有水,不至于死人,什么醒了自己回去也就是了,不為難他們,但是也不會再讓他們有行兇的可能,該廢的一個都不少?!?

重耳道:“謹。”

小白道:“本想來陪爺爺說說話,這下要給他老人家打擾陵寢了,一道回宮吧,齊姑姑醒了肯定找你的,這里留給他們就好,等打擾干凈了再陪寡人過來給爺爺賠禮道歉?!?

齊宮。

姜齊在官大夫的銀針刺激下,醒過來了。

重耳抓著她手,趴在床邊小憩。

姜齊道:“要喝水。”

重耳一聽聲音就醒了,道:“娘子等著,這就來?!?

倒了水來,重耳又道:“娘子可有覺得何處不適?”

姜齊就著他的手喝完了一杯,道:“沒有,你呢?”

重耳道:“我也沒事?!?

姜齊道:“那些人是晉國來的嗎?”

重耳道:“是,娘子猜到了。”

姜齊坐起來,道:“你回去吧?!?

重耳道:“我不回去,我不離開你?!?

姜齊道:“你須得回去,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僅為我,更為你自己揚眉吐氣,還有為晉國百姓建立太平的國家?!?

重耳道:“那娘子愿意與我一道回去嗎?”

姜齊道:“那是自然,我就在這里等你,你回去掃平安定,再來接我。”

重耳道:“重耳何其有幸,能娶得娘子?!?

姜齊道:“大君也知道了吧?!?

重耳道:“知道,他也問過我了?!?

姜齊道:“那你快去同大君商議定奪,確保萬無一失?!?

重耳道:“娘子休息,晚些時候我再來陪你用膳?!?

晉國。

暗探回報晉王,刺殺不成,人也都沒回來,晉王怒極,正逢秦王派使臣前來借糧,晉王道:“使臣不必再說了,我晉國才恢復生產,哪里有糧食可借?!?

秦使道:“好一個晉王,背信棄義,當初你向秦國借糧,我向秦王擔保,秦王二話不說就批準了,如今你連句好話都不給,便想讓我回去復命,門都沒有,我不走了!”

秦使得話猶如火上澆油,晉王翻臉不認人,拔了掛著的佩劍一劍殺了秦使。

消息傳回秦國,秦王聽完掀了桌案,來回走動,道:“公子夷吾背信棄義,實在不是人君之料,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居然當庭一劍殺了我國使,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官奴道:“大君息氣,公主嫁過去當王后,您要現在與晉王置氣,公主少不得在那邊受罪,奴聽說,晉王派人追殺公子重耳不成,所去的人都憑空消失了,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秦王道:“好啊,他背信棄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寡人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官奴道:“晉王也不是一開始就是不講理的人,不然以公主的心意和大君的眼光,自然不會看錯,想來是這些年權勢大了,便迷了路。”

秦王道:“傳單大夫?!?

官奴道:“謹?!?

單無微接到令旨時,正在給娘子挑魚刺,單夫人道:“你去多久?”

單無微道:“娘子莫生氣,大君從未這么急傳人,想必是出了大事。”

單夫人道:“生氣的不是我,我是問你多久能把大君哄好?!?

單無微道:“左不過挑頓魚刺的功夫足以。”

單夫人道:“那我等你回來一起吃。”

單無微笑道:“遵命?!?

秦宮。

單無微道:“大君可曾用膳?”

秦王擺了擺手,宮奴退下了。

他道:“單大夫,寡人傳你來不是要請你吃飯的?!?

單無微道:“天大的事也得吃完飯了再談?!?

秦王道:“你家夫人還在家等你呢,先談正事。”

單無微道:“謹?!?

秦王道:“秦使出使晉國,借糧不成,反遭亡命,晉王吃相實在難看,單大夫以為如何?”

單無微道:“想必大王心中已經有了報仇雪恨的想法,臣可否聽之。?!?

秦王道:“大夫聽了再駁斥寡人嗎?寡人不說。”

單無微道:“今日無論大君提出何種出氣的方法,臣都會全力配合。”

秦王道:“大夫今日這么好說話?”

單無微道:“臣每日都很好說話,只不過看聽的人是何人,效果自然不同?!?

秦王道:“你家夫人把你教的很好!”

單無微道:“大君過獎了。”

秦王道:“晉王欺人太甚,寡人打算出兵?!?

單無微道:“要師出有名。”

秦王道:“所以請單大夫來便是要你替寡人去齊國說動公子重耳,只要他愿意回國繼位,我秦國代為出戰,一力扶持。”

單大夫道:“臣領令?!?

秦王道:“大夫沒什么要說的嗎?”

單無微道:“此事可要秘密進行?”

秦王道:“你覺得呢?”

單無微道:“饑荒可以解,臣借借糧之名出使齊國,向晉國出兵一事臣覺得可以等,晉王如今處于膨脹暴躁中,若是他忍不住來打秋風,那便不用我們來出這個名頭了。”

秦王道:“若是他一直按兵不動呢?”

單無微道:“那時臣已經取得公子重耳的意愿,帶他回秦國,便以幫他繼位為由,大君借兵出戰攻打晉國?!?

秦王道:“齊國那邊會愿意借糧?”

單無微道:“公子重耳如今是齊國朝中重臣,憑這一條,齊國自己手頭再不寬裕,也會緊著些給重耳的,畢竟他們之間是不能有嫌隙的?!?

秦王道:“如此,就全看大夫的了?!?

單無微道:“請大君用膳吧,臣也得回去為娘子挑魚刺了?!?

秦王道:“無微公子果然是我大秦男子楷模。”

晉國。

秦息在后宮聽聞晉王殺了秦使,嚇得打翻了湯碗,手上被燙起了泡。

宮奴急急忙忙找來涼葉膏涂抹,秦息道:“可知道是為著什么原因,大君如此動怒?!?

宮奴道:“聽聞秦國也鬧饑荒,秦君派使臣來借糧,大君不給,秦使出言不遜,大君一怒之下才殺了人?!?

秦息忍著疼,道:“大君這是全然不顧我了嗎?”

宮奴道:“娘娘請安心,大君待您的心意奴婢都看在眼里,即使晉國與秦國當真交戰,大君也不會讓娘娘受委屈的?!?

秦息讓宮奴收了涼葉膏,自己再盛了碗湯喝著,逼迫自己冷靜。

當初是夷吾求到父王面前,父王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才派兵送夷吾公子回晉,晉王許諾割讓的城池后來并沒有給,父王想來是為著我才忍氣吞聲,如今再出這事,今后自己也無顏面對秦國了,該怎么辦,怎么辦?

殿外官奴高聲道:“大君到?!?

秦息手一抖,湯匙掉回碗里了,晉王進來便看到她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在桌邊坐下來,道:“息兒是不是已經聽到消息了?!?

秦息才想起來行禮,晉王示意她坐著。

秦息道:“是,臣聽到了?!?

桌上并沒有第二副碗筷,晉王直接端了秦息吃得那碗就著吃起來了。

他道:“先別說話,讓寡人吃完?!?

秦息只好忍著不適為他布菜。

晉王終于吃完了,放下碗,抓住秦息為他布菜的手,道:“王后放心,寡人那是對事不對人,再怎么樣也都和王后無關,你是寡人的王后,是要相守一生的,寡人疼你都來不及,怎么會傷你呢,安心吃飯,寡人還有事,走了。”

秦息起身行禮道:“恭送大君?!?

晉王想了想,又回來把人扶起來,道:“不管聽到什么都別胡思亂想,其他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唯獨寡人對你的心,你真的不用懷疑,寡人對你是真心的,當初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秦息道:“是?!?

晉王微微一笑,在秦息額頭上親了一下,看到秦息露出笑容了,這才滿意離去。

衛國南境雪焦村。

衛明熙在自己房間的窗下練字,用的是從鎮上染坊要來的壞布料,染壞了的布匹沒法制成衣,倒可以漂了白后拿來練字。

一陣風吹進來,沒鎮住的紗布皺了,寫的字也皺了,衛明熙惱了,嚷道:“?。∈裁雌骑L,老夫好好的字全毀在你手里了?!?

邢靖淵在窗前站著,笑道:“春風當真冤枉。”

衛明熙道:“靖淵哥哥少在那兒說風涼話,有本事你來扭轉乾坤?!?

邢靖淵二話不說進屋,抓著衛明熙的手將最后一個字寫完了:淵。

衛明熙怔了好久方道:“寫字就寫字,你抓我手干嗎。”

邢靖淵松開手,道:“我在教你啊?!?

衛明熙心怦怦的,道:“我要寫的是冤。”

邢靖淵道:“可你要嫁的是淵?!?

衛明熙道:“我可沒說過?!?

邢靖淵道:“早晚的事?!?

衛明熙道:“那兩位公子是從楚丘來的嗎?”

邢靖淵道:“你答應嫁給我我就告訴你?!?

衛明熙道:“你都不上門提親我怎么答應?”

邢靖淵大笑道:“是我不對,棋差一招。”

衛明熙道:“愛說不說。”

邢靖淵道:“我說我說,是從楚丘來的,他們也都是夫子的學生,年紀比我大些,我以前都住在子染公子府,聶風是小王爺,算起來,兩位都是貴人了。”

衛明熙道:“他們來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邢靖淵道:“怎么這么問?”

衛明熙道:“他們一來,夫子這兩日都不授課了?!?

邢靖淵道:“興許真讓你說中了,有大事吧。”

衛明熙道:“你不知道嗎?”

邢靖淵把她轉過來的頭又按回去,道:“我要是知道也不會在這里陪你了?!?

衛明熙道:“因為你不是衛國人嗎?”

邢靖淵道:“錯,因為我想陪著你?!?

衛明熙道:“你今日是剛從蜜罐里放出來的嗎?”

邢靖淵道:“這樣不好嗎?”

衛明熙道:“好,不過太假了?!?

邢靖淵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衛明熙道:“神仙該有神仙的樣子啊?!?

邢靖淵道:“神仙有什么好的,沒了七情六欲還不如死了干凈?!?

衛明熙道:“鴛鴦也沒什么好羨慕的?!?

邢靖淵道:“說得好,那就效仿比目魚吧?!?

衛明熙道:“相濡以沫?”

邢靖淵道:“你死了我絕不茍活。”

衛明熙道:“你還是老老實實在蜜罐里泡著吧,越說越離譜?!?

邢靖淵道:“他們說要見你,我沒讓?!?

衛明熙道:“阿娘不讓我見外客?!?

邢靖淵道:“你阿娘是對的?!?

衛明熙道:“我也不想見他們?!?

邢靖淵道:“為何?我不讓他們見你是出于私心。”

衛明熙道:“能遇到你我很滿足,他們一來我總覺得不安,怕你就跟他們走了?!?

邢靖淵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回答,放下筆,嚴肅道:“我會盡快上門提親的?!?

衛明熙淡淡“嗯”了一聲。

衛子染與聶風到李悝家中來,莊姜買菜回來正好碰上了。

三人都木了半天,還是衛子染高興道:“是娘娘。”

莊姜知道瞞不過去了,道:“啊,是我,好久不見?!?

聶風道:“您這些年過得好嗎?”

莊姜道:“我很好?!?

李悝迎出來道:“到家里坐吧,要敘舊也別站在這兒。”

莊姜道:“夫子別拘泥了,都到我家去,我給你們準備飯菜?!?

李悝笑道:“那是再好不過了,我燒壺好茶過來。”

莊姜帶著兩人先回家,開了籬笆門便道:“熙兒?!?

聶風道:“是熙公主嗎?”

莊姜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我不想她知道。”

衛子染道:“兒臣謹記?!?

聶風道:“我盡量不說話,以免漏嘴?!?

衛明熙跑出來,道:“阿娘叫我?!?

站定才發現有客。

莊姜道:“來幫阿娘忙,淵兒還在里面嗎?”

衛明熙道:“在的。”

莊姜道:“二位進去里面坐,淵兒會招待你們的。”

聶風道:“不會是,靖淵要提親的姑娘就是……”

邢靖淵出來笑道:“快過來吧,還要看多久。”

衛子染道:“走吧?!?

衛明熙閃進廚房,道:“阿娘,那兩位你也認識?”

莊姜道:“阿娘以前在楚丘生活,自然認得?!?

衛明熙道:“他們也認識阿娘,這里就我一個人孤陋寡聞。”

莊姜笑道:“傻丫頭,淵兒嫌棄你了嗎?阿娘也沒說你不好,夫子更是喜歡你啊?!?

衛明熙道:“我方才聽見那位穿灰衣的衛公子叫阿娘娘娘,這是什么意思?”

莊姜一怔,道:“相信你聽到的。”

衛明熙道:“他也姓衛,會不會和我有什么關系,就像淵哥哥?!?

莊姜道:“不會?!?

衛明熙道:“那他們來這里干什么?”

莊姜道:“做客造訪而已,倒是我問你,你答應淵兒了?”

衛明熙道:“嗯?!?

莊姜道:“覺得勉強的話可以拒絕的?!?

衛明熙道:“阿娘,我想要答應他的,就是打心里想的那種想。”

莊姜道:“你都不問為什么淵兒突然改主意了嗎?”

衛明熙道:“我雖不知道淵哥哥到底在想什么,但那不影響我的?!?

莊姜道:“那你也不想問我的事嗎,以及關于你爹?”

衛明熙道:“小時候,我常常會想的,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命苦,沒有爹爹疼愛,和別的小丫頭小子們不一樣,長大了就不會再固執于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了?!?

莊姜道:“你要是想知道,阿娘可以告訴你。”

衛明熙搖搖頭,道:“我現在不想知道了,這樣就挺好的,淵哥哥待我好,阿娘也在,夫子也在,熙兒沒覺得自己有什么比別人短缺的?!?

李悝提著茶壺路過,道:“丫頭悟性挺高!”

衛明熙咧著嘴笑了,道:“我可能猜到了一些,就是不確定準不準確?!?

李悝道:“辛苦了,嘗一嘗我的茶吧,丫頭,拿兩個碗。”

莊姜道:“夫子還真是喜歡吃栗子啊,這時節也就在你這里能見到。”

李悝道:“這是最后一份了,吃完也就沒了?!?

屋內。

衛子染道:“靖淵當真要娶熙公主為妻?”

邢靖淵道:“是。”

聶風道:“可我們此行的目的你應該知道的?!?

邢靖淵道:“我知道,凡事有個先來后到,我先來的,且這門親事姨母已經同意了。”

衛子染道:“那燕國那邊怎么辦,燕世子可是指明了要求娶熙公主?!?

邢靖淵道:“熙兒不會回去的?!?

聶風道:“大君也不可能犟得過王后娘娘啊。”

李悝進來,道:“你二人不必杞人憂天,留下來喝喜酒吧?!?

聶風道:“夫子此話何意?”

李悝道:“靖淵過幾日便要上門提親了,姑娘既然說了親事,便不能再嫁他人,否則便會害姑娘失了名聲,燕世子不是不講理的人,他從未見過熙兒,求親一說應當是奉了燕王后的意思,與國無關的,飯后請衛娘寫一封帛書告知燕王后實情也就解決了,不必憂心忡忡?!?

聶風軟下來道:“那我就放心了。”

齊國。

小白接見了單無微。

單無微道:“齊君想必知道在下來意?!?

小白道:“單大夫此話怎講?”

單無微道:“請齊君準許,容在下與姬大人一見?!?

小白道:“單大夫要見我姑父做什么?”

單無微跪下道:“我秦國有意與姬公子聯手,我秦國出兵送公子回晉?!?

小白道:“既是如此,單大夫該直接找他去,來見本王所為何?”

單無微道:“借糧?!?

小白道:“糧食倒是有的,不過,借東西自然得等價交換,秦君打算拿什么來作為憑證?”

單無微道:“有借有還,這是自然,至于怎么還,還什么,我秦君并未與在下多言,在下此行的任務是說動齊君借糧保姬公子回晉。”

小白道:“單大夫先見見姑父吧。”

重耳一直等在殿外,聽到這時才進去行禮。

小白道:“這下不必冥思苦想師出之名了,這位是秦國大夫單無微?!?

重耳道:“單大夫有禮了?!?

單無微道:“姬公子別來無恙?!?

小白道:“單大夫見過姑父?”

單無微道:“見過的,姬公子不記得罷了?!?

重耳道:“臣確實沒印象?!?

單無微道:“這不重要,聽齊君的話公子是有意愿回晉了?!?

重耳道:“嗯,前幾日遇刺了?!?

單無微道:“可是老天看不下去,晉王如今行事越發無理,當初晉國饑荒,向我秦國借糧,我秦國二話不說伸予援手,不想我秦國有難,派遣使臣去晉國借糧,晉王不借也罷了,居然一劍殺了使臣,這可是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小白道:“可是本王記得,秦國的息公主是嫁給了晉王當王后的?!?

單無微道:“正因如此,我秦君不想讓公主為難,才沒有直接同晉王翻臉,而是先派在下來齊國見公子重耳?!?

重耳道:“單大夫說,我該怎么做?”

單無微道:“公子若是沒有問題,請隨在下回秦國,日后由秦國出兵護公子回晉?!?

小白道:“糧食我可以借,相信秦君與姑父未來都不至于叫我吃虧就是了?!?

單無微道:“謝齊君,我秦君有帛書請齊君收好。”

重耳轉呈小白,小白打開,道:“借據,如此我便放心了,你們什么時候走知會一聲?!?

單無微道:“越快越好?!?

重耳跪下道:“臣請大君照顧好齊兒,待臣繼位后便來接。”

小白道:“姑父盡管去,等再見面時本王便要改稱呼了。”

晉國。

夷吾與大臣商定攻打秦國后,便來到秦息殿里。

秦息坐在榻邊瞌睡,宮奴道:“奴婢喚醒娘娘?!?

夷吾示意她退下了,自己輕輕靠近她。

秦息夢到了夷吾被馬踩死了,猛的驚醒。

夷吾一愣,道:“做噩夢了。”

秦息驚心后怕,喘了口氣要下來行禮。

夷吾攔住她道:“和本王說說,都夢到什么了,嚇成這樣。”

秦息道:“看到自己快掉下懸崖驚醒的?!?

夷吾看著她,道:“那都是假的,你在本王身邊,哪里會有懸崖?!?

秦息道:“大君來,可是有什么話語臣說?”

夷吾道:“本王要出兵了?!?

秦息又是心驚,道:“非打不可嗎?”

夷吾道:“這本是前朝之事,不好讓你知道,但本王不想瞞你,我不打,秦王也會打的?!?

秦息道:“那我也去。”

夷吾道:“戰場刀劍無眼,本王無法顧及你的安危,這個不行。”

秦息道:“萬事小心。”

夷吾道:“本王親自上陣,秦君不會親自上陣,你不用擔心會傷到他?!?

秦息道:“我擔心的一直是你?!?

夷吾道:“等本王回來。”

秦息道:“嗯?!?

秦國。

重耳面見秦王,秦王帶他到軍營熟悉了一番。

有將領道:“晉軍已經開始攻打北邊邊防。”

秦王道:“公子以為,此戰勝算在哪一方?”

重耳道:“夷吾沒有勝算,我一定要贏?!?

秦王笑道:“好!”

將領道:“趁他們出兵,國都空虛,我們便直逼絳城,殺他個措手不及?!?

秦王道:“如此甚好。”

秦國北邊防。

夷吾立于戰壘上望著秦國悠悠大地,耳邊是凌冽的春風呼嘯著,身上的金甲映著日光閃閃發光。

背著綠竹筒的信兵來報:“大君,絳城危機,秦王派兵護送公子重耳回晉,請大君速做定奪?!?

夷吾道:“晉國的梨花開了嗎?”

信兵道:“屬下來時,未見梨花。”

夷吾道:“弟弟回來了,做哥哥的得讓位了,也罷,就送份禮給他賠不是,以示歡迎。”

信兵道:“請大君示下。”

夷吾道:“不打了,回絳城。”

晉國都,絳城

秦息穿戴整齊,步行至城門口,秦兵見了她,紛紛道:“參見息公主。”

重耳道:“息公主萬安,秦君有令,不得傷公主分毫,殿下請跟過來吧,秦君派了人來接殿下回秦國?!?

秦息道:“我給你們開門,你可以放過他嗎?”

重耳下馬道:“殿下,您說的可是晉王。”

秦息道:“是。”

重耳道:“只要他不反抗,我自然不會傷他,畢竟是兄長。”

秦息道:“那好?!?

說完自己慢慢退到一旁。

重耳道:“殿下請上馬,重耳才能護得殿下無恙。”

她站到了城墻邊,道:“不用了,我要在這里等他回來。”

重耳不再說話,派了一行人陪著秦息,自己率領隊伍進了宮。

正殿,仍舊穿著紫衣的衛子意跪在門邊,手里捧著秦息擬好的令旨。

重耳道:“顏姑娘請起?!?

衛子意道:“大師兄,我本名衛子意,顏純意只是個假名。”

重耳把人扶起來,道:“也是,顏純意已經死在清潭洞里了,這里只有我的師妹衛子意。”

衛子意道:“在清潭洞時,師父曾說,大師兄是他得意弟子,子意佩服。這是王后娘娘擬好的繼位令書,大師兄請收好。”

重耳道:“多謝?!?

衛子意從懷里掏出一塊印章遞上,道:“在清源山時,多謝大君不殺之恩,這是衛國聶將軍的印章,就當是民女的謝禮?!?

重耳打開錦囊,取出了一枚碧玉般的章,展開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笑,道:“很好?!?

衛子意道:“民女恨衛國,大君以后要做什么,民女一定知無不言?!?

夷吾日夜奔襲,在天亮之前回到了絳都,剛一下馬便看到秦息坐在地上,背靠著城墻睡著了。

宮奴道:“大君,娘娘她……”

夷吾示意她安靜,自己蹲下來,道:“息兒,我回來了?!?

秦息睜開眼,笑了。

夷吾道:“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夷吾從懷里的竹筒中取出了一枝將開未開的梨花。

四周都是重耳的人了,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響,天還是黑著的,秦息接過梨花,夷吾把火把拿近了些,秦息道:“梨花都快開了啊,不出來看看什么都不知道?!?

夷吾道:“娘子為何坐在此處,重耳不讓你進去嗎?”

秦息道:“是我自己要在這里等你回來的?!?

夷吾道:“我沒有食言,回來了?!?

秦息道:“你本可以不回來的?!?

夷吾道:“我舍不得你。”

秦息道:“對不起?!?

夷吾道:“你沒錯?!?

秦息道:“我知道是沒臉見你的,可是私心貪婪,死之前還是想再見你一面,真讓我等到了?!?

夷吾道:“我是娘子與岳父一力扶持上來的,現在岳父要將這位子收回去,夷吾無話可說,只有束手就擒,唯獨你我不想松手?!?

秦息道:“那位紫衣姑娘沒死,你以后可以和她一起……一起過日子,重耳公子答應我不會傷你性命?!?

夷吾道:“娘子說的什么話,紫衣不是刺殺沒成,葬身齊國慕陵火海中了嗎?”

秦息道:“她回來了,她做內應,而我親手開了城門?!?

夷吾道:“那也不關我事了?!?

秦息道:“她有個孩子的,是你的,可惜后來夭折了,輾轉在衛國與晉國之間流離失所,你若還喜歡她,便不要讓她再傷心難過?!?

夷吾道:“不要再說了?!?

秦息道:“是我不好,把她趕走了,害了你唯一的骨肉,我實在是配不上這潔白無瑕的梨花。”

話剛說完,便吐了血,梨花的白色花瓣上濺滿了血紅。

夷吾吼道:“快進去請大夫。”

宮奴急急去了。

秦息道:“從這里到醫司要走很久,我幾個時辰前就吃下了,算算差不多這會兒毒發,還好,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夷吾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秦息道:“我不會回秦國,又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這樣或許你就不會忘記我了?!?

夷吾道:“你答應了要和我一起去看梨花的,天亮了我們就走好嗎?你別睡,別睡了。”

秦息道:“請恕臣食言了?!?

夷吾搖晃著秦息道:“息兒,息兒?…………不要,不要這樣,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能沒有你,息兒,息兒……”

重耳帶著醫官趕到時,天微亮,一行人舉著火把看到的是夷吾淚流滿面,秦息在他懷里已經去了,而她手上的梨花卻在此時開了。

夷吾道:“是你,是你殺了她,是你!”

重耳有些不忍,不想對他動粗,命人將兩人都帶回宮。

夷吾死活不松手,無奈之下醫官只好請示將人一并帶去醫司。

衛子意聽說秦息死了,便到醫司來了,見到夷吾,權當沒看見,只是在秦息床前磕了三個頭便離開了,臨走時將一紫瓶放在了室內桌案上。

夷吾知道那是清源山所配毒藥,一滴便足以致命。

幾乎不曾思索再三,望了秦息一眼,他便拿起瓶子將藥全部灌了下去,立時毒發,他爬到秦息床邊,趴在床頭就這么死了。

衛子意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里,坐下來喝了杯水,心道我這一生,究竟在干什么,除了殺人,真的沒有感情嗎?

不,還是有的,聶爭,聶爭早就不算什么了,年少無知的傾慕如何能與后來真正的心悅之人相提并論,在萬念俱灰的時候知道了自己嫁的是他,明知他不可能給自己全部心意,依舊死心塌地的為他做任何事情,雖有名分,卻一直得不到他的溫柔切切,最后,還是成全了他。

當時,他是一個不受寵的公子,自己嫁過去日子并不好過,可是他的一切都令自己著迷,終究因為自己地位不高,比不過秦國公主能為他帶來的東西。

當時他說要娶秦國公主為妻,自己鬧過,并在秦息威逼之時,賭氣帶著孩子離開了,后來見到他對秦息那副溫柔入微的樣子,無不傷心欲絕,這才攬了刺殺的行動,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也確實死過一回了,甚至好幾回了。

不是說先來后到嗎,怎么聶爭喜歡淳畫兒,夷吾喜歡秦息,都是后來的人呢,自己算什么。

宮奴在門外道:“衛大人,大君有請?!?

衛子意擦了擦眼淚,把杯子里的半口水喝了,開門道:“走吧?!?

重耳坐于上首,道:“我記得衛國有位小公子,叫衛子染,與你可有關系?”

衛子意道:“是我弟弟。”

重耳道:“本王打算佯攻楚丘都城,你若擔心,可以將他帶回晉國。”

衛子意道:“他不知道我還活著?!?

重耳詫異,道:“你的身份他都知道?”

衛子意道:“不,在他的記憶里,我們家就只剩他一人了,我也不想見他,更不想讓他知道我的存在。”

重耳道:“明白了?!?

衛子意道:“大君不必在意,聽說他最近不在楚丘,去了南境看望夫子?!?

重耳道:“你還是有關心的人嘛,師父說你冷血,我看未必?!?

衛子意道:“算是一點點活人的知覺吧?!?

重耳道:“攻打衛國,你可要去?”

衛子意道:“不去,我留在這里就好?!?

重耳道:“那我給你個任務,去齊國報信,我娘子應該等著急了?!?

衛子意道:“是?!?

衛國楚丘。

燕國使臣的車駕到了,燕謹瑜帶著燕謹微到明光殿見衛辟疆。

二人一同行禮道:“參見衛君?!?

衛辟疆道:“兩位殿下免禮。”

燕謹瑜道:“謹瑜代父王問大君安好?!?

衛辟疆道:“本王安好,燕君勿掛?!?

燕謹微道:“謹微代母后問王后姨母安好?!?

衛辟疆道:“都好?!?

燕謹微道:“衛君,謹微可以見見熙公主嗎?聽聞公主及笄,謹微很好奇?!?

衛辟疆道:“謹微公主已及笄,笄禮大同小異,你們剛到,先歇歇吧。”

燕謹微道:“我就是想看看熙妹妹現在長什么樣子,她滿月時遠遠見過,這么多年了,想必已經出落得楚楚動人了。”

燕謹瑜道:“衛君恕罪,我這妹妹都被父王寵壞了,向來心直口快?!?

衛辟疆道:“無妨,謹微公主的性子好,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能看得開?!?

燕謹瑜道:“謹瑜此行是來下聘,請衛君成全謹瑜求娶熙公主之心。”

衛辟疆道:“此事不急,世子與公主遠道而來,先讓本王好好招待一番,熙兒的及笄日還有幾天才到,那時本王會設宴,到時候世子再親自向熙兒表明心意不遲?!?

燕謹瑜道:“那謹瑜在此先謝過衛君?!?

燕謹瑜與燕謹微走后,衛辟疆道:“宣淳化安進宮,寡人在明熙臺等他。”

官奴道:“謹。”

明熙臺。

淳音兒正在挑一盤混了的紅豆綠豆。

衛辟疆進來,道:“姑娘今日不做芋頭餅嗎?”

淳音兒起身行禮,道:“參見大君,十五年了,芋頭餅早就不做了?!?

衛辟疆道:“那你這是在做什么?”

淳音兒道:“分豆子?!?

衛辟疆走過去抓了抓那一大盤的豆子,道:“你每日都只做這一件事?”

淳音兒道:“是。”

衛辟疆道:“不覺得乏味?”

淳音兒道:“心靜自然不會?!?

衛辟疆道:“如果讓你出宮呢?”

淳音兒道:“出宮當然好了?!?

衛辟疆道:“燕國世子來聘,你應該知道吧?!?

淳音兒道:“宮奴告訴我了?!?

衛辟疆道:“你現在是王后,有何法子盡管說來,本王無計可施?!?

淳音兒道:“大君膝下年長的公主們皆已婚配,宗室里也沒有適齡待嫁的,思來想去,只有燕世子求的熙公主了。”

衛辟疆道:“你知道的,我不想打擾她們。”

淳音兒道:“大君可曾派人前去問過熙公主的意愿?說不定她愿意呢,或者王后娘娘有更好的法子,畢竟是燕國,這也不是和親,而是擇婿?!?

衛辟疆道:“她即使到了天涯海角,身份也不曾有變,既然生在王室里,必然要有舍得和失去的東西,寡人派人去請她回來,你,就回家吧。”

淳音兒道:“謝大君。”

淳化安來了,跪下道:“參見大君?!?

衛辟疆道:“淳卿,寡人決定了,要請王后回宮,你派人到南境去接吧,等王后和熙公主回來了,你的女兒也可以回家了?!?

淳化安已然蒼老,道:“多謝大君,臣定竭盡全力請王后早日歸來。”

衛辟疆起身走了,臨走時又看了一遍那盤不知道挑了多少次又混了多少次的豆子。

于府。

于莊陪著聶云用飯時,官奴來傳令,命于莊負責公主及笄之宴。于莊接了令,道:“熙公主回來了嗎?”

聶云道:“風兒不是同子染去了南境嗎?想必是有大君授意的?!?

于莊道:“好多年沒辦大宴,不知道這回又會是怎樣驚心動魄的一晚?!?

聶云道:“不怕,我保護你?!?

于莊笑道:“然后再送我回家嗎?”

聶云道:“不對,是我們一起回家。”

驛館。

燕謹瑜道:“你要去哪里?”

燕謹微道:“我出去逛逛,哥哥去不去?”

燕謹瑜道:“我就不去了,你自己當心些,別與人爭執,這不是燕國,沒人為你著想?!?

燕謹微捂著眼睛道:“哥哥你現在說話好像里伯啊。”

燕謹瑜笑了,拿手里的竹卷輕敲了一下燕謹微腦袋,道:“那你捂眼睛做什么。”

燕謹微松開手,順了燕謹瑜腰間的錢袋道:“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燕謹瑜無奈的搖了搖頭。

燕謹微在街上信步走著,瞧見酒肆便進去了,道:“小二,給我上一壇最好的酒!”

允娘彎著身子提了一壇梨花酒來,道:“客官慢飲,可還需要什么?”

燕謹微詫異來的居然是個老婦人,頓時不好意思呼呼喝喝,道:“再來一盤牛肉,要片得薄薄的。”

允娘道:“客官稍等?!?

曲瓔在掌柜臺里站著,聶爭來了,道:“今日內室有人?”

曲瓔道:“有,你不常來了,我也不用專門騰地兒。”

聶爭道:“那就給我一壇梨花酒,我隨便坐?!?

燕謹微把酒推到一旁,也不打開,她其實是來吃牛肉的,酒那么難喝的她不喜歡,這一壇是買來擋箭的,回去謹瑜定會教訓自己,有了酒就不怕他不買賬了。

允娘上了菜,看到聶爭,道:“聶將軍可是有日子沒來了?!?

聶爭道:“是啊,久到瓔姑娘都不當甩手掌柜了?!?

允娘道:“這會兒人多,將軍得等等,位子都有人了?!?

燕謹微大口塞著牛肉,回頭瞧見聶爭,一時覺得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于是將頭轉回去了。

聶爭卻看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下,朝曲瓔道:“我就坐這里,位子挺好的。”

燕謹微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自己挑這個臨窗的位子他就這么問也不問就坐下了?

聶爭道:“你不記得我了?!?

燕謹微咽下口里的牛肉,道:“你是誰啊?”

聶爭道:“燕公主當真不記得聶爭?”

燕謹微道:“聶爭?聽著像是衛國將軍的名字?!?

聶爭道:“正是在下。”

燕謹微道:“那我們也不認識呀?!?

聶爭道:“沒關系,我就在這里坐坐,你吃你的?!?

燕謹微又吃了兩口,道:“你經常在宮里走動嗎?”

聶爭喝著酒,道:“是。”

燕謹微放下筷子,試探道:“那我能向你打聽一個人嗎?”

聶爭道:“公主說吧?!?

燕謹微道:“當年鵠生宴你應當參加了的,你可知道一位……公子,他抱著迷路的小公主回到明光殿,一直想找他道謝。”

聶爭怔了怔,仍將視線放在窗外,道:“公主找他做什么,十六年了,估計他已經不在了?!?

燕謹微道:“什么?酒可以亂喝,你不能騙我??!”

聶爭笑道:“公主快吃吧,吃涼食可是要鬧肚子的?!?

燕謹微撇撇嘴,快速吃完了牛肉,提起酒壇子,付了賬便走了。

曲瓔道:“將軍的紅顏可真多?!?

聶爭道:“你怎么知道她找的是我?”

曲瓔道:“你敢說不是嗎?”

聶爭道:“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

曲瓔嗤笑一聲,搖頭。

燕謹微是跑回驛館的,進門的時候撞到了燕謹瑜。

燕謹微一把舉起手里的酒壇子道:“給你的?!?

燕謹瑜被撞懵了會兒,回過神來一看,笑道:“破壇子好吃嗎?”

燕謹微一看,再往地上一瞄,呵呵呵道:“下次哈,下次給你帶好吃的。”

燕謹瑜道:“這次不怪你,里伯沒來,就讓你任性一回?!?

燕謹微道:“說得好,不過這酒是你撞沒了的?!?

燕謹瑜道:“那就罰我不找公主殿下要回錢袋?”

燕謹微認真道:“敲竹杠,打秋風我在行,溫文爾雅是真比不過你?!?

燕謹瑜笑道:“見到什么人了讓我們的小公主落荒而逃?”.

燕謹微道:“聶爭。”

燕謹瑜道:“你在酒肆見到聶將軍了?!?

燕謹微道:“哥哥認識他?”

燕謹瑜道:“你忘記了當年抱你回明光殿的人了?”

燕謹微道:“是他?”

燕謹瑜道:“是他?!?

燕謹微道:“難怪看著眼熟?!?

燕謹瑜道:“那你為什么跑?”

燕謹微道:“不是,酒肆人多沒位子,他就坐到我對面喝酒,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燕謹瑜道:“他沒認出你?”

燕謹微道:“他知道我是燕公主?!?

燕謹瑜笑道:“那你是告訴他你要找那個人了?”

燕謹微道:“嗯,我向他打聽?!?

燕謹瑜道:“他多半不想告訴你。”

燕謹微道:“為什么,我只想道謝?!?

燕謹瑜道:“看樣子,多半是有心上人的原因?!?

燕謹微道:“心上人是什么人?”

燕謹瑜道:“你我都沒有,自然不知道?!?

燕謹微道:“哥哥不是喜歡熙公主嗎,這也不能算?”

燕謹瑜道:“不算,因為我們不認識。”

燕謹微道:“哥哥你說,我該準備什么送他比較好?”

燕謹瑜指指她手里提著的破壇子道:“一壇酒就夠了。”

燕謹微道:“破壇子怎么行?”

燕謹瑜道:“說不定你送個破壇子他反而喜歡?!?

燕謹微道:“哥哥凈出餿主意?!?

燕謹瑜道:“不然等梨花開了,你去買一枝偷偷放到城樓上,既然他不愿告訴你,你就裝作不知道,這樣不是更好嗎?”

燕謹微道:“好像不錯呢。”

燕謹瑜道:“好了,別想了,有機會見到再說吧。”

衛國西南境,杏林春舍。

淳畫兒寫完最后一篇竹卷,道:“好了,總算能交差了?!?

孫大夫道:“姑娘這些可是要帶回楚丘的?”

淳畫兒道:“是啊,醫官巷的院正巴巴等著呢?!?

孫大夫道:“那姑娘可是要回去了?”

淳畫兒道:“是啊,我得把它們帶回去,交給大君,多多抄寫出來,發放到各地醫館里?!?

孫大夫道:“姑娘宅心仁厚,老夫有熙事,請姑娘知悉?!?

淳畫兒道:“先生請說?!?

孫大夫道:“我們將軍因反對大君攻打邢國,被留在楚丘守城,一直郁郁寡歡,老夫希望姑娘回去以后無論如何勸勸他,邢國已滅,他不必再如此自苦了,也該過過黎民百姓的日子。”

淳畫兒一聽到聶爭便揪心,道:“先生放心,畫兒一定把話帶到?!?

軍營里。

秦夜從伙房搶了一個雞腿并兩個饅頭拿到了草垛邊。

淳畫兒坐在草垛上,道:“今日沒被罰扎馬步吧?”

秦夜道:“怕什么,你只管吃,這不是軍里的口糧,是我自己打的山雞。”

淳畫兒接了雞腿,道:“饅頭給我?!?

秦夜把一個饅頭給她,淳畫兒趁其不備,將雞腿塞進他嘴里,自己咬了一口饅頭,道:“快吃完,要趕路了?!?

秦夜拿下雞腿,道:“你要回去了嗎?”

淳畫兒道:“嗯?!?

秦夜道:“那,那你吃啊,這本來就是為了你才打的?!?

淳畫兒道:“大軍不是要往西再去嗎,你吃吧,等會兒召集就吃不了了?!?

秦夜狠狠咬了一大口不說話了。

淳畫兒道:“我一定要回去,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那里。”

秦夜道:“我能等?!?

淳畫兒道:“父親給我來信,楚丘最近有大事,我姐姐在宮里的身份怕是瞞不住了?!?

秦夜道:“娘娘要回去了嗎?”

淳畫兒道:“不知道,只知道熙公主快及笄了,燕國來聘?!?

秦夜把雞腿遞給她道:“拿著?!?

淳畫兒道:“干嘛?”

秦夜道:“拿著?!?

淳畫兒接了雞腿,看著他跑去了營帳里。

等了許久不見回來,她便啃起雞腿了。

秦夜回來時,雞腿只剩了骨頭。

他道:“不是我吃過了嗎?”

淳畫兒道:“你干什么去了?”

秦夜道:“請辭?!?

淳畫兒一下從草垛上溜下來,道:“你遞了辭呈?”

秦夜道:“嗯?!?

淳畫兒把雞腿骨頭丟到他身上,道:“你瘋了嗎?”

秦夜道:“沒瘋,我早就寫好了?!?

淳畫兒道:“你回去能干嘛?”

秦夜道:“不干嘛,我說過了,要等?!?

淳畫兒氣極了,道:“我,我不要你等!”

秦夜看著她暴躁著走來走去的樣子,沒忍住一把將人攬過來抱了。

淳畫兒安靜下來,道:“你真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秦夜道:“我不能讓你自己回去,要是路上有個好歹,我無法原諒自己?!?

淳畫兒道:“傻瓜。”

秦夜笑道:“雞腿好吃嗎?”

淳畫兒道:“不好吃?!?

秦夜道:“好,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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