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晚,少年突然從睡夢中醒來,用力睜開還有點迷糊的眼睛,因為莫名的寒冷打了個顫。
劉文華在自己宿舍的床上被凍醒,他掀開身上薄薄的毯子坐了起來,花了一小會才從夢中逐漸清醒過來。
他站起身,檢查了一下床頭的窗戶,窗簾一動不動的垂著,背面還是深夜,明亮的月光在窗簾被揭開的同時傾瀉進來,借著月光可以看見窗戶的鎖緊緊的扣住,也沒有感覺到一絲風的吹動。
有種奇怪的違和感,現在雖然已經是冬天了,外面還有樹葉的樹在寒風中麻木的擺動著,但因為雙層構造、隔熱順帶隔音的玻璃,屋內連十米開外的樹葉聲都聽不到,只能勉強的聽到北風在窗戶外沿刮擦過的細微呼聲,靠近窗戶也感覺不到任何的寒冷。
劉文華伸手摸了一下窗下的暖氣片,還是一如既往的溫熱,甚至有些燙手,但室溫卻反常的低,雖然說不上寒冷但確是開著暖氣的室內不可能達到的低溫。
他又打了個寒顫,然后將窗簾拉上了。房間內并沒有因此變得很暗,打開的臥室門口處還有一大片月光貼在墻上。
學校宿舍都是單人的寢室,連上下層的雙人床都沒有,除了放有單人床的臥室,還有大廳、和獨立衛生間兩個單獨的房間。臥室的月光應該就是大廳窗戶照進來的。
沒有關好大廳的窗嗎?
雖然在自己的記憶中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冬天本來就很少會開窗,忘記關上的情況更是不可能,而且如果沒關好在這里應該可以聽到強風尖銳的咆哮聲了。雖然能夠想出許多的不合理性,但劉文華還是默默踱到了旁邊的大廳。
雖說也叫大廳,但很明顯只是學名的限制,如果可以的話叫小廳會更符合一點,這個所謂的大廳實際還沒有臥室大,不過作為學生寢室也算是有點奢侈的存在了。在明亮的月光下不需要開燈也沒有什么問題,不大的地方勉強塞下了諸如書桌椅子、飲水機和一些雜物,剩下的一點點空間便被月光填滿了。
劉文華拿起書桌上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打了杯水,喝下低于體溫的水后不由得有點發抖,不過因此也使自己的頭腦得到了完全的清醒,然后順手將杯子放在窗沿。
身邊的窗戶沒有拉窗簾,但很明顯是關好的,他還伸出手掌在各種接口處試了一下,什么都沒感覺到,下半身倒是很明顯感覺到了身前暖氣片輻射出的熱量,很明顯寒冷并不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檢查了窗口后,劉文華卻無法感到絲毫的安心,通向衛生間的門剛才肯定是緊閉著的。那么這異常的溫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面對著窗口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間嗅到了一絲異常的氣息。
空氣中帶有淡淡的濕冷味道,這在北方干燥的冬天是很違和的,他轉過身,看見寢室的門虛掩著,門縫處產生了細微的丁達爾效應,有霧氣緩緩飄進來,幾道光束穿過這些薄到難以分辨的霧氣顯現出來,因為充足的月光所以剛才沒有看清,那應該就是寢室氣溫下降的原因吧。
劉文華慢慢走近門口,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什么都沒聽見,門外似乎也沒有任何的風在流動,強烈的違和感涌上腦海,于是在靠近門口的時候,他伸手按下了門邊的電燈開關。
“嗒”的一聲響起,但房間內沒有任何變化,沒有稍微變亮一點,他提前瞇了一下眼睛,不過很明顯是多余的,燈光并沒有亮起。
劉文華還是將手伸到把手上,將門拉開,就像一臺開啟后就不會停下的機器,無論他剛才想到了什么使人不寒而栗的事情,無論他是否想過輕輕關上門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只是默默的把門打開,思想和動作很自然的分離開來。
門外不是熟悉的走廊,沒有看過了無數次可以記住每一個細節的畫面,他期待看到的米黃瓷磚、慘白墻漆或是微銹的金屬窗框通通沒有出現。
這么說感覺有點不明所以,但眼前的景象一時間很難概括。
門外,腳下是延展出去的巖石地面,粗獷的深度紋路就像自然雕刻未經加工一般,但中間卻足夠的平坦,像故意留了一條供人行走的道路,石面上有輕盈的煙霧流過,寬闊的道路兩邊則伸出參差不齊的棱柱狀巖石,有點像道路兩旁的枯樹,不過既沒有樹葉也沒有多余的樹枝,僅僅是傾斜交錯的樹干,其在地上投出棱角分明的陰影,表面則反射著淡藍色的光。
道路前方并沒有連著什么,就像懸崖一樣斷開了,而裂縫過去卻是一級一級的階梯,蜿蜒著向上,那是一些浮在空中的石塊,有些不規則但卻是組成了一條看起來可以通行的道路。階梯的盡頭則是一塊浮在半空中的巨石,形狀類似倒過來的椎體,下邊由不規則的巖石組成表面,上邊緣像是比較規則的弧形,左邊被光照直射,彌漫著一片光暈,而右邊則投射出一塊有體積的暗影,大概是空中稀薄的霧氣導致的。天空的背景似乎在巨石后被劃分成了明暗兩塊,在中間有著模糊的過渡。
門外光照的光照柔和而充足,周圍的一切清晰可見,劉文華背后的房間被意想不到的方式被照亮了。他握著門把手,猶豫了一下,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前方確實擴散出濕冷且清新的空氣,如此真實又不真實。
這是夢嗎?
這個念頭一瞬間就被否定了,雖然在夢里可能經常會分不清自己是否在現實,但在現實卻可以很容易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眼前的場景,連自己在夢里都沒有看見過,他可以肯定這不是自己想象力能夠達到的真實。
該怎么做?
頭腦在高速地思考,而身體已經做出了行動,他一腳踏了出去,踩在堅實的地面上。
或許關上門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才是正確的做法,應該爬上床繼續剛才那個已經記不清的夢境,第二天醒來又可以像往常一樣到教室上課,學習、吃飯、休息,不停循環一段時間,這些事情可能就會像一場夢一樣忘掉了。
但他決不允許自己這么做。
他深刻的感受到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合理性和正確性正在受到撼動,有不止一點的迷惑和恐懼浮現在自己大腦里,但他同時更害怕轉過身或眨下眼就會錯過面前的景象,無論如何他都想要了解這個讓他產生迷惑的景象,所以他義無反顧的踏進了這個看起來極其不真實不合理的世界。
他是個做事之前會三思而后行的人,會考慮各種各樣的結果,但這一刻他的大腦卻沒有思考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停止思考,只是他很清楚自己沒法想出答案,于是便放任了自己的思想和行為。
在手松開門把手的一刻似乎就回不去了,他身后真實的木門和木門后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思想中消失的一干二凈,現實也回應了他的想法,再次回過頭的時候,只有明暗分割的天空和可以看到盡頭邊緣的道路。
二
劉文華在剛才踏上了只有幻想中才會存在的場景,而且現在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沒有直接走向面前的階梯,即使怎么看都應該往那個方向走。
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個方向的路并沒有多少,才走個十幾步便到頭了,到達了石路的邊緣,前方往下看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云霧,腳下和空氣中霧氣也是從下面蔓延上來的,這里就像處于地球某個地方的高空,在厚厚的云層上表面。
所以這是個天空城一樣的存在?
這個答案很明顯是不合理的,前方的天空可以看見很明顯的明暗分割,明亮的一側便是這個地方光照的來源,那邊盡頭有一個懸在天際線沒多高的星體,很明顯不是太陽,它整體呈淡藍色,比太陽的形體要大一些,即使是用眼睛直視也不覺得刺眼。星體將明亮面的天空染成比地球天空更淺的藍色。
連接著淺藍色的天空,另一邊的背景卻是深邃的黑暗,只有中間是淺藍、天藍到深藍的過渡,而黑色背景上卻是漫天的星辰。劉文華從小便是生活在城市里,沒有見過真正的漫天星辰,但從電視上看到的銀河應該就是長這樣,形狀接近,只是面前的更加深邃漆黑,沒有那么明亮。
銀河貫穿了整個黑暗的背景,雖然也很明亮,但無法照亮背后的黑暗。這樣的景象是不合理的,也不是說不存在,只是絕對無法在地球上看到這樣的畫面。
明亮面的天空被類似太陽的星體照亮,至少需要空間中存在大量的空氣才能做到,而空氣似乎只蔓延到中間就迅速變得稀薄,接近完全消失,所以光無法照亮另一半,使暗面的背景呈現出宇宙的漆黑。那么大氣層是到中間就消失了嗎?至少現在他站的地方還是有充足的空氣。
劉文華繞著腳下的巖石平臺轉了一圈,雖然兩邊棱柱狀巖石擋住了去路,不過視線還是可以勉強穿過去的。他目測了一下,這里的表面似乎是個不規則的近圓形平面,立體構造大概和階梯之上的懸浮島差不多。他又繞了幾圈,將各種各樣有意義或無意義的信息記在腦海里。石柱是和地面同樣的材質,就像從地面生長起來一樣,和地面沒有接縫的連在一起,看起來不像是現實該有的東西。
劉文華將手貼在石柱表面,石質的冰冷瞬間傳到了他的神經,巖石的表面如此的堅硬和真實,他一遍遍的嘗試觸摸著每塊石柱,希望可以從中獲得稍微多一點的信息,但什么都沒有。
不知不覺他已經在附近繞了好一會,雖然沒有表,又沒有一個可以推測時間的環境,但憑經驗大概是過了二十分鐘左右,石頭的影子從始至終沒有一絲的移動,劉文華能夠獲得的信息也不再增加了。
他走到了組成樓梯的懸浮石塊前停了下來,然后原地跳了幾下,每次都很快落回到地面,落地的瞬間發出了這里唯一存在的聲音,卻在空間中瞬間擴散出去,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重力看起來沒有什么區別,那是如何讓那些石頭懸浮在空中的?
劉文華又果斷的踏上了石階梯,思考不出來的東西不會讓他產生猶豫。
腳下的石塊在他上去的一刻產生了細微的下降,然后迅速的恢復平衡,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托舉著石塊,而不是固定在原處。
劉文華慢慢的往上走走去,視野中沒有了石柱的遮擋迅速變得開闊起來,可以看見云霧延伸到“太陽”下方便迅速消失了,看起來自己還是處在一個球形的星體上。另一邊則因為缺少空氣,云霧迅速變得稀薄灰暗,所以星辰得以覆蓋到更大的區域,兩邊的景色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云霧下面是什么?
既然云霧可以懸浮在空中,那么下方一定是有空氣或是其他物質的存在,劉文華有想過從階梯往下跳,跳到下面視線所不及的地方,但這種想法只停留在了想象里,無論下面是什么,總不可能是防止人摔成肉醬的充氣墊吧?
于此同時,在上方的懸浮島嶼上——
“啊,我的天,這個家伙也太慢了吧。”
一身白衣的男人仰面躺在地上,不耐煩的打了個滾。
“他到底在干嘛,我都要等的睡著了,正常人不應該直接沿著路走上來了嗎?就像玩游戲一樣,看見路就走啊,這家伙果然腦回路新奇唉。不過如果他是正常人,我也不會在這里了。”
沒有人回應,他就像在自言自語。他已經獨自一人在這里等了差不多半小時,周圍也沒有什么可以消遣的東西,就只有空蕩的沉默。
“來了。”簡潔的語言傳到男人的耳朵里。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白凈的長袍。
三
劉文華光是走上約兩層樓的階梯就花了好幾分鐘,中途走走停停,用盡全力將看到的畫面刻在記憶中,最后終于走到了最頂端。先是視線越過前方的地面,然后腳步踏了上去。這里便是這個空間中最高的位置了,如果這里真的有什么秘密或寶藏,那么一定就在前方。
“劉文華。”遠處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是個有點蒼老低沉的聲音,卻有著貫穿空間的力量。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個身著純白長袍的老者,不只是普通的白色,是沒有暗面的、明亮的白色,長袍自身發出微弱的白光,連淡藍色的光線也無法染在上面,沒有任何多余的顏色,也沒有沾上灰暗的陰影。
很顯眼。這便是劉文華的第一印象,比起周圍的環境,老者并沒有顯得多么的特別,但足夠顯眼,對比地上暗灰色的巖石、左邊淡藍色的星體和天空、右邊以黑暗作為背景的星辰,純凈的白色讓人一眼就可以從中辨認出來。
老者不僅穿著白色的長袍,連眉毛、及腰的長發和垂到胸前的胡須也是白色的,不過不是衣服的那種純白,只是很真實的銀白,在光照下反射出偏藍的銀光。
“過來這里吧,我的孩子。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你應該也有許多想問的問題吧?”老者的聲音傳了過來,空靈的聲音就像從近處發出的一樣,不知是不是心理的錯覺。
劉文華緩慢的挪動腳步,雖然在向前,但還是不停的左顧右盼,生怕錯過周圍的任何畫面。
腳下的平面和剛才“進門”時候到達的地方差不多,還是同樣的材質和同樣的棱柱狀巖石,只不過這里的石柱排列更加整齊,靠近階梯的石柱比較低矮,不會擋住視野,而越靠近前方的盡頭就越是高大,所有的石柱都逐漸傾斜偏向前方的一個點,最終延伸到老者的身后,兩根三米左右的石柱搭成一個類三角形,背后便是明暗交界的天空。平坦的部分則像扇形一樣,以老者為中心擴散到階梯的方向。
可以說是非常奇幻的場景了,劉文華突然覺得這像個具有宗教意味的畫面。話說宗教場景是什么樣的呢?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看起來不明所以又很神秘的樣子吧。
“怎么了,孩子?為什么停止了腳步?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感到很迷惑,可能會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無需顧慮,你現在就處在最接近真實的地方。”
真實?什么樣的真實?這樣的世界就是真實嗎?還是說之前他所認為的真實世界,其實只是一個表象?
劉文華最終停在老者面前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他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你是什么?”
“‘什么’嗎?”對方似乎有點迫不及待,在他說完話的一瞬間就接上了對話,“居然不是‘什么人’或是‘什么東西’嗎?你果然是個很特別的人。嗯……一定要定義的話,用人類的語言來說,應該就是‘神’吧。人類說神是上帝、是婆羅門或是佛祖,各種各樣的名字,那些不過是人類創造出來約束自身或進行權力控制的一個實體概念罷了。但如果只是用‘神’來形容一個力量強大的存在、或是創造一切的存在,那么我應該可以被稱作‘神’吧。”
神嗎?
“你可以這么想,如果你造出了一臺極其強大的計算機,它可以模擬出整個世界,甚至模擬出生命,那么,對于這些生命來說,你是否可以稱作他們的神?”
“所以,這是一個模擬的世界嗎?”
“不,這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來自于幻想,不是來自于模擬的數據,每一個分子都是實際存在的。”老者慢慢走近,沉悶的腳步聲傳到了劉文華的耳膜表面,被他的大腦確認為是真實的信息。
他想伸手去觸碰一下,想要確認一下面前自稱神的存在,那應該是什么樣的觸覺?是什么樣的溫度,是什么樣的硬度,他想要知道。
劉文華突然陷入了一陣不知所措的境地,他無法理解也無法解釋。他將有一點顫抖的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左邊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那是宿舍的鑰匙,而右邊什么都沒有。
“如果你要問我現在你的口袋里有什么的話,我也是可以回答的,答案肯定不是一個金屬的戒指,或許是你宿舍的鑰匙吧。”對方用自信的語氣說道,但他并沒有想要問這個問題。
他閉上眼睛。
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的大腦思考。
他或許可以接受面前的一切,用輕松的語氣說,哦,原來你就是神嗎?這一切真是太神奇了!
不,其實他不可以。
“你是個特別的人類,擁有過人的智慧和對真相的強烈渴求,這便是你出現在這里的理由,你是被選中的人……”聲音從前方繞到了側面,對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舉動,還在自顧自的往下講,而他也沒仔細聽對方到底在說什么。
劉文華在腦海里虛構出了一個幻想的虛擬世界,這個世界就和現在所處的空間幾乎一模一樣,他用自己記憶的細節還原出了每一處的畫面和質感,然后在里面來回的跑動,想要找到一絲的破綻,他甚至試著在幻想中跳下云霧,但那下面什么都沒有,只有黑暗。
耳邊還一直徘徊著另一個人的聲音,但在他的幻想世界中沒有這個聲音,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觸摸巖石的冰涼觸感一遍遍傳到他的大腦皮層。
漆黑背景上閃爍的星辰不停改變著傳來的光照信息。
流動的云霧時快時慢的翻騰著。
……
他發了瘋似地游走在所有信息里,那個虛幻世界的每個角落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沒有生氣的畫面中只有時間是可以確認活著的東西。
他最終又跑回了原地,和現實中的他背靠背站在同一處地方,幻想中的劉文華停了下來,露出現實中不會做出的扭曲表情。
“……這里沒有任何財富或者寶箱,或者說什么都沒有,我無法給你什么,但這里有著現實中無法找到的真相。”這是劉文華睜開眼睛后聽到的第一句話,在睜開眼睛之前似乎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
“不,這里沒有真相。”他肯定的語氣說道。
“嗯?”
他轉過身面對著身后的某個外形是白袍老者的存在。
“你知道嗎?如果現實世界中真的存在神這種東西的話,那ta一定是一個充滿惡趣味的強迫癥患者。”劉文華直視這那人的眼睛,那雙眼睛看起來并沒有這么年老,是一雙清澈又充滿活力的眼睛,讓他想起了某個人。
“你見過漫天的大雪和淹沒膝蓋的積雪嗎?那是可以覆蓋一個城市或者半個地球的東西。你應該見過吧,畢竟自稱是神。地球上每時每刻都會有某個地方在下著雪,但有人說其中的雪花沒有兩片的形狀是一樣的,聽起來真的很荒唐對吧。這個地方也很荒唐,但與之相比卻差太多了。”
對方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的看著他,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眼神,但并不重要,他繼續說了下去。
“這里充滿了荒謬,荒謬但真實,我當然無法證明真實的東西是虛假的。但我可以證明這一切不是真相。”劉文華指向一塊剛才擦肩而過的石柱。“這塊石柱,在下面也有一塊紋理一樣的,雖然方向是倒置的,也經過一定角度的旋轉,連表面不一致的光影也很有迷惑性,但只要去掉了這些干擾,就很容易明白了。”
其實劉文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在腦海中構建的幻想世界并沒有這么細致,即使可以將其中的每一塊碎片拆分開來一一對比,但要真正確認兩塊一模一樣的石頭,僅憑這些信息是不夠的,他只是賭一把,憑著直覺說了出來。
對話陷入了沉默,對方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表情僵在了原處,現在這張臉的紋理至少和幾秒鐘前是一樣的。劉文華知道自己賭對了。
開始他很擔心對方說一句“其實我是故意這么做的”,或是“恭喜你通過了考驗”,這樣的話語雖然在現實中有點敷衍的感覺,但在這里,他根本沒有不相信的資格,既然對方能夠制造出這樣的場景,他們便不是處于平等的層面了,那么一切現實的邏輯在這面前都將顯得空洞無力。
但實際是對方好像被抓到了把柄似的愣住了。最終從科學層面轉到了心理戰嗎?現實中他并不是很擅長這個,但書上的套路也不是完全沒用的。
“你根本不是什么神。”
對方還是沉默不語。
“如果這里不是夢境的話,那就是某種虛擬……”
話還沒說完,劉文華的視線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已經到嘴邊的話還沒有說完,強烈的昏睡感便占領了大腦。
四
劉文華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早上了,他的手機正在放著一直沒變過的系統自帶鬧鐘鈴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身上的毯子掀開坐起來,室內的溫度剛剛好,冷清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擠進來,在臥室的墻上劃出一道灰白的裂紋。
似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但夢的內容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忘了一大半,好像是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一些不想忘記的東西。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并沒有什么效果。
算了,只是夢而已,夢會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即使有肯定也是虛假的東西吧。
劉文華起身走到隔壁的大廳,昏暗的自然光填充著有點擁擠的房間,太陽未能透過云層,只能灑下灰白的弱光,是冬天很常見的早晨。一切都感覺那么熟悉,以致讓人感到一絲的無趣。
他拿起書桌上的水杯去飲水機打了杯水,將一整杯低于體溫的東西灌入體內后,牙齒都打了個顫,頭腦卻因此清醒起來。他伸了個腰,意外的有點累有點酸痛,感覺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可能是昨晚做了太多的夢沒有睡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