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久別重逢。

莫離倒是沒想到冥深會親自來此，不過轉念一想，數萬條魂魄需要接引，冥界之主會來，也不足為奇。

“公主。”似乎與千年前并無二致，白衣黑發，溫文爾雅。

“冥主有禮。”看了千年人間的戲碼，莫離言行中，殺伐之感漸少，卻是多了些大家閨秀的婉約。

先讓黑白無常引著其他人進鬼門關，踏上黃泉，而后與莫離并肩而立，看著浩蕩的人群，人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有所執著與留念，前塵未消。

自他接任冥主之位，數十萬年間，遇到過很多情況，不少人即便喝了孟婆湯，轉世投胎之后，還是能記起前塵往事，為了一個記憶中虛無縹緲的念頭，尋尋覓覓一輩子，再次踏上奈何橋才發現，竟又蹉跎了一輩子。

循環往復，盡是苦多于樂...

“仙界傳言，都說公主已經...”冥深還記得剛聽到這個消息時那種無法表述的情緒，震驚，苦澀，以及心疼。

原以為只是暫時分別，誰曾想...

“大概是雷劫太厲害了些，不過在人間躺了這么些年，也學到了不少新奇有趣的東西呢！”莫離知他何意，不過是天帝的一個玩笑罷了。

“可要回天界？”雷劫啊，可不只是厲害了點這么簡單。

“嗯。”是時候回去了。

“吾送公主。”語氣有些別扭，顯然不常有這么殷勤的態度。

“好。”莫離挑眉，點了下頭。

天界南天門。

“稍等一下，酆都大帝，這位是？”南天門守衛看著一白一黑騰云而至，手持兵器，向前幾步，攔住了在冥深前面兩步遠的莫離。

看身形跟他們家公主挺像的，就是這蒙面，怕不是什么有心之人，想擅闖天族吧？

“千年未見，小風的脾氣見長啊？”清朗淡漠的嗓音自黑紗后響起，鐺的一聲，兵器落地聲響起，被喚作小風的守衛長大著嘴看著她：“將將將軍？”

莫離杏眸含笑，輕輕點了點頭。

“啊...哇...唔...小千，將軍回來了！天帝陛下，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穿著銀白色鎧甲的守衛，連兵器都沒撿，跌跌撞撞地往凌霄殿方向跑去，仙族之人，竟連騰云都不用了。

莫離靜靜地看著遠去的背影，嘴角上揚，彎腰將兵器撿起，遞到另一邊仿佛石化了的守衛手里。

“小千，拿好，別掉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順風耳、千里眼，也曾跟著莫離南征北戰，跟過她的將領士兵，都喊她將軍。

“將軍真的是您回來了！”莫離沒想到這拍了兩下，就將人給拍到地上去了，小千雙膝跪地，大眼里還殘留著水汽，動作粗魯地摸了把臉，一臉驚喜地看著她。

“起來，像什么話，明天去軍營領罰。”

“是！”異常響亮的嗓音，小千憨笑著起身，直盯著莫離看。

“將軍，您...這是怎么了？”小千看著她黑紗覆面，疑惑不解。

“受了點傷，還沒養好，行了，我先進去了。”

“是！將軍請！”小千行了個禮，站的筆直，目送他們進去。

仙氣繚繞中，一白一黑，已然絕配。

“早聽說，戰神御下有道，看來傳言非虛。”路過露華池，滿池荷花，有暗香浮動。

“真心換真心罷了，酆都大帝這方面，著實差了點。”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

“你...”冥深被噎住，盯著她看了一會，一甩袖，率先往凌霄殿方向走。

莫離站在那沒動，看著他氣急敗壞的身影，眼眸含笑。

......

“父皇。”莫離站在臺階前，彎身作揖，“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千年后，初次見面，不過這么簡單。

“冥深啊，離兒這次，多虧你了。”天帝坐在九龍寶座上，看著并肩而戰的兩個人，可惜了，如果沒有先前冥深不顧青紅皂白護著魔界公主，離兒的夫婿人選，他未必不合適。

但如今，就看造化了吧。

“公主初歸，望好生修養，冥深告辭。”一看這父女倆就是有話要說。

“多謝冥主。”天帝站起身，對著冥深微微附身俯身。

冥深側身而立，“愧不敢當，先行告辭。”六界不知，其實，是莫離救了他。

“走，離兒，父皇在洪荒殿順便了很多你愛吃的，你母后和哥哥都在那等著你呢！”等冥深走遠，莫如是飛快地從臺階下來，拉著莫離的走就走。

“父皇，我...”莫離站著沒動，伸手碰了碰黑紗。

“父皇知道，沒事的，古往今來，能在雷劫下存活的，二十萬年間，你是第三個，這痕跡，是消不掉了。”

“父皇可以施法嗎？我不想母后和哥哥看到我這樣，雷劫的事，也不要告訴他們。”莫離眼中亮光一閃而過，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是不是...”莫如是皺眉，難道...

“走吧父皇，離兒餓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

“好，吃飯去。”

洪荒殿，千年無主了。

王母和太子坐在側殿的金絲楠木桌旁，小聲地說著話：“莫兒，記住，不能再讓你妹妹搶了你的風頭了，如今她的聲望已遠在你之上，又位列戰神，你再這樣混吃等死，是打算永遠被她壓在下面嗎？”

“母后，您放心吧，一介女仙，再厲害，也翻不了天，過幾年，安排她嫁人了，還能再插手吾的事？做夢！”

“不過母后，您說，為什么父皇就眼里心里只有她這個寶貝女兒？”前一次去剛山鎮壓兇獸，差點沒被打個魂飛魄散，傷痕累累回來，竟被說沒用，如今莫離消失千年，一回來，就讓他們回來陪她吃飯，哪來那么大的面子！

“這得問你父皇自己！”她要是知道為什么，哪還容得這丫頭肆意妄為。

“問朕什么？”莫如是負著走進來，就聽到了這句。

“呃，沒什么，就是問問你離兒如何了。”王母一驚，持著白玉茶杯的手一抖，趕緊將被子放下，起身行禮。

“不必，今日為家宴。離兒快來，都是你愛吃的。”莫離先去換了一身衣物，長發隨意披散著，走了出來。

只不過周身煙煙裊裊，看不真切。

“離兒這是...夢影？”王母皺眉，既是家宴，用這種隱藏式陣法，未見太敷衍了些。

“母后，哥哥，離兒此前受了些傷，恐驚擾于您，這才用了夢影，請母后見諒。”

“受傷了？嚴重嗎？有什么傷是母后不能看的？”

“好了王母，離兒此行兇險，非三言兩語可述，先用膳吧，這些以后再聊。”莫如是皺眉打斷了王母的追問，心里略微不悅，鳳陽，太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