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區門口時,已是八點。
這時的風還是有些涼意,把手揣進口袋里,從一個個的路燈下走過。
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是已有兩年沒見的背影,雅歌知道:她回來了。
兩年來的心酸、思念在這一刻化為無盡的眼淚,雅歌加快了腳步,走近了她,從背后抱住了她,抱的越來越緊,生怕她像一縷煙飛走,哭訴道:“你還知道回來啊你,想死我了你。”
轉過身的她反抱住了雅歌,那股熟悉的味道沖進了雅歌的鼻子,讓她不自覺的抱得更緊。
程曉諼帶著哭音卻笑著說:“對啊我回來了。你好不好啊。我也很想你呢!所以我努力地把兩年內容學完回來了啊。你呢?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了啊。”
“我有—很——努力——學習。也——很——想你。”雅歌抽噎著地說。
“好啦好啦。”
張雅歌牽著她的手,回到了自己家。
張爸張媽看到曉諼,也是熱情的不行,給她們做了夜宵。
這一晚程曉諼和她說了好多在澳洲發生的事。
第二天程曉諼送雅歌上了學。
轉身離開后,就看到程爸爸在車里等她。她上了車,說道:“爸爸,去醫院吧。別跟張叔叔他們說我在澳洲生病復發的事。”
程爸爸戴著墨鏡,但已經紅了眼眶,只有他知道,在澳洲的學習的這兩年,程曉諼有多少次暈倒,有多少次搶救,有多少次病危,都是為了他還要雅歌,才硬生生地扛下來。
想到這些,只能嘆著氣開車帶女兒去醫院復查。
張雅歌即使一日沒睡,仍舊興奮不已,到學校搖著蘇念安的肩膀說道:“曉諼回來了哦。”
念安驚奇地說道:“真的啊。太好了。你終于可以恢復正常了。”
雅歌回了她一個白眼。
跑到樓下又是對蘇思安一陣炮轟。
蘇思安無奈地捏她的臉說道:“從車站到現在你已經說了不下一百遍了。我耳朵要起繭了。”
扯開他的手,卻被反握住,蘇思安問道:“昨天晚上數學做了嗎?”
雅歌掙脫了他的魔爪,捏了他的臉,隨即卻跑了,還不忘轉身做個鬼臉,說了句,“你猜。”
蘇思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喊道:“小心點。”
高一路過的小學妹八卦道:“學長和學姐顏值好高啊。”
離高考也只剩下半個月不到,程曉諼每天都按時送張雅歌上了學,然后去醫院復查。
她雖然越來越嚴重,甚至早上起床的時候,都有點恍惚,但仍然堅持去送雅歌。
為了氣色看起來好一點,每天都化了妝,涂了口紅。
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看著張雅歌進了校門,消失在程曉諼的視線后,程曉諼倒下了。
手術室的門打開,推出來只有一張病床一個人,沒有任何儀器。
在醫生的交代后,原站在一邊的西裝革履的男人頓時癱坐在地上,不停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眼前布滿淚水,只看到幾個人迎面跑來,攔住了正往太平間送的病床。
其中一個女孩跪在了病床前,拿出了她還有余溫的手,那雙彈過鋼琴,曾經給自己溫暖的人的手,將她的手緊貼自己的臉,試圖想傳一些溫度給那已無聲息的人。
病床將被強行推走,女孩拉著欄桿,旁邊的男生試圖拉住她。
突然她說話了,“就一分鐘,就給我一分鐘!拜托。”
踉蹌地往前爬了幾步,打開了白布,眼淚已經充滿了眼睛,她看不清她的臉,只是顫抖地拿起她的手說:“我答應你,帶著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將她的手放回到里面,重新蓋上了白布,一滴眼淚滴在了白布上,瞬間散開了。
她半跪在地上看著病床被推走,第一次感覺到了心絞痛,也是第一次感覺到整個世界開始旋轉,然后黑暗。
男人的眼睛一閉,再睜眼時便是在一座黑色碑前——愛女程曉諼,父親泣立。
那張黑白照片她笑著如此甜,仿佛世界給了她多大的恩賜一般。
在后來張雅歌的回憶中記道:
那日陽光好到讓我覺得刺眼,可我覺得陽光刺傷了我的心。那日,我送了一束滿天星,因為這是她最喜歡的花。再后來,他們都走了,不知為何,天氣突然轉陰了,陰得如同我的當時的心情,我在她墓前說了好多話,也吃了好多黑巧,因為她喜歡吃黑巧,她每次給我吃黑巧,我都會嫌苦,塞進她嘴里。我一邊吃一邊哭,我知道那樣子真的很丑,我的手上沾滿了巧克力。之后我一人漫無目的地走過每一條我曾經和她走過的街,吃過每一個我曾和她一起吃過的小吃,玩過每一個我曾和她一起玩過的游戲。最后累了我坐在江邊的長椅上,喃喃道,“程曉諼,你是個大騙子。啊!”我又站起來握著橋的欄桿,或錘著欄桿,抓著頭發不停地跺腳轉圈,我無法抑制住的悲傷啊。她是我的什么人呢?朋友嗎?閨蜜嗎?不是的。她是我的親人。我待在那里,等到他們找到我,思安看見我,我看見他眼中的憤怒,但他忍住了,抱住了我。又像那日我坐在曉諼家的一樣,他背著我回了家。
六月份的到來,意味著高考臨近了,意味著這起伏的三年也要過去了。
高考三日很平靜地度過了。隨了他們各自的心意,五個人填在了一個城市S市,蘇念安和葉之恒也順利考進了傳媒學院。張雅歌填了幼師專業,蘇思安不出意外的填了管理學。
畢業典禮雅歌并沒有參加,而是去了墓地,用紙巾擦去墓上的灰塵,正如兩年前將牛奶箱擦干凈一般。她說道:“我們考完了,也填在了一個城市,你是不是很高興啊。暑假我會來看你的。放完假就要去S市上學了,你可別怪我不能來看你啊。……”
許久,才從墓地出來,正看到蘇思安站在門口,蘇思安越發比兩年前更有魅力了,溫柔的聲音從他嘴里說出:“今后,由我來照顧你。”張雅歌淺笑,牽上他的手,“好,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