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故人再遇
- 紫宦
- 鯉裳
- 2883字
- 2023-01-25 00:01:00
黎棠二人同著舞衣,隨安月白入場,伴著那月白行至場正中心,三人同朝韓縉輕揖行禮。
韓縉輕抿了口酒,伸手示意三女起身:“無需多禮,且將正朝舞技一一獻上就是。”
“是。”安月白起身,向溫荊微微點了下頭,繼而看向左側的古婧靈。
古婧靈拍了幾下掌,簾外的蠻族男女皆進了來,呈圓弧狀圍場而站,徒對韓縉開了道寬縫。
“聽聞大使此番入韓,是奉圣上之命獻禮。”韓縉道,“大使可將那珍禮拿來,吾等一面賞歌舞之樂,一面開開眼界,豈不更妙?”
溫荊呷了口茶,“原想等她們舞罷,再獻給韓君瞧的;韓君既想看,那便讓他們呈上便是。”
他說罷,命人去取禮器,卻見韓縉同烏櫪使眼色。
臺上,安月白閉上了眸,靜立正中,正聽得左畔的巾婭手持搖鈴,恩婭輕擊手鼓。此鈴聲泠泠清脆,鼓音環梁甚絕,正合大漠風情。
烏櫪已然出了手。他靜靜將巫放入地下,直待時機,讓其鉆入正朝人士身中。
他這般動靜,自然越不過安月白的眼。她卻絲毫未改神色,仍輕搖曼舞。
古婧靈亦察覺了巫物的存在,心道好個烏老鬼,竟敢在純脈面前賣弄邪巫。且看她如何破陣。
安月白輕抬皓右腕,所佩的銀葉手環亦沙沙作響,正與節拍應和。右臂盡舒,一赤色舞帶出袖垂地;左臂半遮玉容,纖纖獨立似待時而發。
諸人已不由屏息,為之心顫。
此時,又聞一樂音入耳。此音起調甚輕,卻百轉千變,甚為婉轉多情,曲折清麗,聽得人心蕩神迷,說不出的動心懾魄。
是古婧靈的巴烏之聲。古婧靈樂音一出,那繞臺的蠻族男男女女皆為安月白擊鼓叩節,吹絲奏弦。
隨著蠻族的樂聲,地下開始窸窸窣窣。正是古婧靈等蠻族人士,以樂御蠱,與烏櫪斗法。
蠻族擅蠱,巫族用巫,雙方僵持,暗潮洶涌。
臺上那如仙美人揮袖而動。雙臂似兩翼般舒展,紅袖若攬月入懷,極盡柔態;纖腰似蒲葦彈韌,婉然靈動勝飛泉,驚艷四方。
安月白察出地上的巫物似有動靜,不由莞爾。她雙足輕點,舞裙漫過處,無不現出紅光點點。
這舞裙裙擺處,皆已漫過金蠶劇毒;足下舞鞋底部,也俱染蠡毒,專克巫物。
溫荊的人已取來了正朝賞來的禮品。韓縉命人將箱篋呈了上來,見著好幾箱綾羅珍寶,玉器珍藏。
安月白從左右袖間各飛出兩條血色飛帶,穿繞至頭頂,卻攢出一盛世牡丹之態。末了,又再一揮袖,卻見袖內各藏四縷紅帶,此刻盡繞過屋內橫梁。
小黎小棠舞動間,各自對側用力控著那八條紅絳。
那安月白何其柔韌,竟就著此等慣力凌空而起,卻仍離地而舞,輕如鴻羽,靈若飛仙。
八條血帶均勻垂下,半掩風情惹人探尋;血紅舞裙緩緩而落,覆地蓋過地上血腥。
黎棠揚袖漫灑紅瓣,紅瓣沾身如畫中仙;細觀佳人紅胭羅裙,盈盈白蝶點點飛出。
那白蝶正是古婧靈的蝶蠱,此刻如躍動的光點,自下而上繞著那月白而轉,不斷飛旋展翼,如雪似幻。
臺下,韓縉命人開著禮箱,待到開最后那一箱時,卻是眼底一驚,繼而極快神色恢復如常。
箱內,是韓邰先前獻往正朝的三位嬪妃。她們都曾是韓邰數一數二的美人,但如今已非活人。
箱內裝的,是三顆已然生腐的頭顱。而壓著箱底的,是她們被活活剝下的人皮。
好個正朝,好個無常溫內相。原來你我皆欲殺彼此而后快。韓縉咬上了牙,卻是對溫荊笑道:
“內相,正朝可著實有些令本王吃驚吶。”
紅絳下,安月白揮袖旋轉,只見得八條紅絳被何物劈開,已然分為三十二條。
又依稀見得安月白袖間閃過數道銀光,正是秘術銀月絲。
那銀月絲穿過空中的點點紅瓣,直插入墻中。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已是撲滅了宴內的三十二盞明燭,徒留臺上正上方的那盞燈。
這驀地一黑,臺上地板轟然開裂。臺下巫物似有生命般,撲向溫荊帶來的將士。
而那安月白已然控著那銀月絲,纏上了臺下諸君的頸。銀絲割頸,鮮血飛濺,大多人來不及發出慘叫,已然氣絕。
桌椅傾倒,一片狼藉。韓縉險險躲過安月白的銀月絲,忙叫了聲烏櫪,卻覺出頸上一涼。
是溫荊。韓縉驚恐回頭,卻覺出頸上一涼。
原是溫荊一手擎住了他的頭,寒劍已抵在了韓縉脖上,聽他輕道:“韓王,您老最好別動。”
韓縉欲反抗,身子卻絲毫動彈不得。是什么時候……是那毒女搞的鬼?!
安月白已緩緩落了地,踏到地上的那刻,鞋底已滿是巫物的血。圍繞她的蝶蠱悉數散開。
蝶蠱還抱著鬼螢蠱,鬼螢蠱飛到巫族人那邊,卻是遇膚即燃,鬼火不滅。
安月白最早出手,自然被最早盯上。
巫族人將其層層圍起來,卻見她輕吐蘭息,鎖心毒出,登時又倒地了十余人;將外側紅衫褪下,右臂上露出溫荊贈她的護臂。
那護臂銀光颼颼,其中皆為短箭。她右手放毒箭出袖,左手從背側又拔出一長銀鞭狀物。
原是可折疊的銀制武器,松可作鞭用,緊可連作弩。
上下一黑,巫蠱二族相斗。鬼螢蠱所到之處,火光點點,一片狼藉。不少士兵被邪巫附上。
那邪巫入體后又鉆出人膚,再鉆入下一副身體,場面愈發混亂。
安月白卻是徑直朝溫荊走去。此刻,她身上沾了些血漬,瞧著有幾分妖魅;身后黎棠二人護著她,讓她走得更為輕盈。
待到了韓縉身邊,果然見那韓縉中了她銀月絲上的慢毒。他雖躲開了絲,卻仍被劃破了皮膚,如今是絲毫動彈不得了。
韓邰雖是正朝的藩國,如今更是同正朝撕破了臉,可韓縉仍覺著溫荊沒膽子殺他。
他不過是個使臣,有何資格殺他?左不過是嚇唬他一番,只要他不動,他便不會真抹自己脖子。
溫荊見少女前來,喚道:“阿白。”
“義父今日叫的真親熱,是在獎勵月白么?”安月白說話間,已到了韓縉桌前。
此刻,她正抬眸看著溫荊和韓縉二人,眼神竟帶著些撩撥和媚意。
溫荊亦唇角微揚。卻見安月白蹙眉,玉指劃過韓縉的衣袖,道:
“可他還在看著女兒吶,好羞人噢?”
還在看?溫荊手腕微抖。左手抵著韓縉的匕首,已然割開了他頸上的皮,右手一揮,正握袖中短匕。
韓縉無法言語,想要移開目光,卻已來不及。
他最后一刻看到的,是安月白那如夢似畫的絕美笑靨,還有那如鬼似魅的眼神,繼而眼前一紅,劇痛傳來——
溫荊生生用匕弄瞎了他。
韓縉正痛的渾身顫栗,卻聽安月白開口乖巧:“義父真好。”
“那銀弩可還好用?”溫荊問,右手替安月白抿了下鬢角的碎發。
下一刻,韓縉覺著胸口一痛,一瞬再無氣息。原是安月白以他做靶,初次開了弩。
溫荊同安月白手上身上皆沾了血,兩人卻都眼含笑意。
烏櫪見韓縉身死,正欲對安月白下手,卻見古婧靈已一鞭鎖上了他的頸,繼而聽她俏皮問道:
“舅爺爺,您孫侄女兒在這兒吶,您怎的顧著看旁人?”
烏櫪立即欲動舌施咒,卻兀的發現舌頭無感,已然發不出音。那邊的安月白側目輕道:
“靈姐姐,他當時只顧躲開我那銀月絲,大抵是沒注意你那噬人蠱。”
噬人蠱,在無痛無覺中便能吞噬人體,無孔不入。
原是安月白銀月絲未能攻到烏櫪,古婧靈的噬人蠱卻順著銀月絲爬入了烏櫪的口中,繼而吃掉了烏櫪的舌頭和聲帶。
“噫,他更關心你呢。那我可真的要傷心了。”古婧靈佯作嘆惋狀。
烏櫪身旁巫族圍攻古婧靈,卻見古婧靈腳下萬蠱齊涌,纏上那巫族諸人。
古婧靈走到烏櫪面前,看著他周身遍布的蠱,問:
“舅爺爺,其實,是你對奶奶和爸爸下的手罷?”
烏櫪已說不出話,卻仍攻向古婧靈,卻被她一鞭打開,聽她笑道:
“您沒搖頭,就說明我猜對了。”
古婧靈眼光一寒,“猜對了,也就該送您上路了。”她正欲親手送走仇敵,卻忽的聽見巫族圣音傳來。
安月白亦是眉頭一蹙,回眸時卻見了許久未見的故人。
“師妹。”那人開口,她白發黑簪,青瞳淺唇;玉膚勝雪,望之心顫——正是翟青長徒,莫棋仙。
“今夜可還玩得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