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為她牽絆
- 紫宦
- 鯉裳
- 2798字
- 2022-12-22 00:01:00
古婧靈走之前,又小聲問安月白,為何她在軍內行醫時,古烈淵未曾認出她的身份。
安月白聞言,面上不知是該哭還是笑,苦澀滿腔,只淡淡說了隨軍時她易了容。
為著少生事端易容,卻陰差陽錯地和古烈淵錯過去了。
古婧靈見安月白這般神情,當即表示她這幾日一定會試了府內玥歡的血緣,再登紫宅找安月白。
安月白送古婧靈出宅前,又懇求她莫要將以蠱認親的結果告訴將軍府其他人。畢竟是在正朝,蠱、毒之類都被列為旁門左道,只怕會起反作用。
況且,現在宅中已有了個“玥歡”。將軍府眾人齊樂時,卻忽的告訴他們,這個回來的是假的,豈不惹得府內大亂么。
“好。”古婧靈答應了安月白,被安月白送出了宅門,卻又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安月白。
秋風蕭瑟,顯得安月白身形有些單薄。她發絲輕動,發尾卻被風舞得有些繚亂,恰如她心。
“你快些進去罷!”古婧靈忍不住叮囑了聲,見安月白微微點頭,才離開了紫宅,卻也不住回望了一眼。
正見下人將紫宅大門闔上,安月白垂眸頜首,神情晦暗不明。
關了門,安月白轉身向木居走著,卻是心下大亂。等到了木居,也未發覺小黎已不在木居。
小棠見安月白步伐虛浮,忙迎上來扶她,一面道:“姑娘,姑娘沒事罷?”
方才她和黎在外守著,幾次想進去幫安月白,都被小黎勸住了。后來看屋內再無打斗聲,二人才聽見了屋內的交談。
小黎聽到古婧靈說安月白的身世后,當即讓小棠留下查看,她則先行進宮告知溫荊。
安月白搖搖頭,卻出言甚輕:“無礙。”她進了屋,對小棠道:“小棠姐。你讓我靜靜罷。”
小棠有些擔心,在想上前,卻見安月白進內后扣上了門,不由一急:“姑娘!”
“下去罷。莫讓旁人再來此打擾。”安月白音色頗疲,“我只想一人待著。”
小棠扼腕,卻也只得照安月白說的吩咐下去。待吩咐罷,又擔心安月白想不通傷了自個,便默默在其門外守著。
安月白緩緩行至榻前,只覺身心甚乏,似被抽走了大半一般。縮進了榻,卻仍覺著不適,搭了被在身,微微出了些汗。
她不覺回想到那夜為古烈淵拔毒,他叫著玥兒。若她真是古烈淵的妹妹,那……兄長在那夜神志不清時仍牽掛著她么?
他掛念的是他的小妹罷?那玥歡已然進府,想必古烈淵失而復得,也會欣喜至極罷。將軍府昨夜那般熱鬧,這京城誰人不知?
安月白思量間,清淚頓下。是,他掛念的是古玥歡,是他的小妹,又怎會掛念身為安月白的她?
就算她是古玥歡,卻是作為安月白活了十六年。而安月白,從未那般幸運,有家人惦念,有兄長牽掛。
對安月白好的人,只有溫荊。
先前在安府時,就被當成殺器培養;如今入了紫宅,遇著了溫荊,也唯有溫荊處處為她考量。又有小黎、小棠、阿東、洛竹等人關懷,她便將紫宅當做了家。
溫荊,溫荊。安月白忽覺心口一痛,竟覺呼吸間都帶上了些咸意。
她在安府時,習毒學醫、學詩歌舞,皆不得已。溫荊救她出了高瀾之手,她入教坊司時又精修舞樂毒法。
如今回想,教坊司無人欺她,必是溫荊的打點照顧。她先前還覺著是她求溫荊贖了她出教坊司,如今卻覺著,那人一開始便打定三年后接她回來。
溫荊教她的,和安府逼她的不同。溫荊會教她練字靜心,會讓她莫廢了舞藝樂器,還要教她學棋。
溫荊教她的諸事,是讓她遠了殺伐的。十幾載年歲,她已然學會了利用媚色殺人,卻在南方流寇后被他叮囑,要她干干凈凈的,不要不把自個兒當回事。
世間諸人,蠅營狗茍,茍且骯臟。遇著溫荊前,她也別無二樣。卻被他一把撈起,撣落了周身塵埃,她那日淚落如雨,方才算作是真的活了過來。
溫荊要教她棋的。安月白已是不住顫抖,是,溫荊要教她棋。她要跟著溫荊學棋,還要讓溫荊教她畫畫,教她茶藝,教她如何立世。
她要一生陪著他,跟他學過此生。安月白不住瑟縮,忽的覺得周身如墜冰窖,偶然覺著古玥歡要來奪去她的一切。
并非是府內那古玥歡,而是古玥歡這個身份。她曾做過安府的義女,曾被送給高瀾,曾在教坊司,現又在溫荊處。
在前三樣時,她也曾希望自己不是安月白。可命教給她,她只能是安月白,只能身不由己,除去溫荊無人曾救她出這血海魔窟。
在后一樣時,她慶幸自個兒只是這安月白。可又告訴她,她并不是安月白,將她連根拔起,奪去了她作為安月白能擁有的溫荊。
安月白只覺頭痛欲裂,張口卻笑了出來,淚珠迸出,喉間腥甜。身上又開始發了熱。
忽熱忽冷間,她只覺眼前模糊了起來,終歸于暗。似落于懸崖前的最后一刻寂然般,不知墜向何方。
溫荊在宮內聽得小黎報信后,也是心口一震。他千算萬算,卻未算得古婧靈能破出安月白的身世,還在他不在宅中時,將此事告訴了安月白。
告訴了她也好。溫荊只覺眉心一痛,她早一日知道自個兒是誰,也便不會再行差踏錯。
“你回去罷。好生照顧她。”溫荊沉聲,又輕道:“雜家明晚歸宅。”
小黎應下,即刻返向紫宅。待她出門后,溫荊卻倚在了椅,長舒了口氣。
溫荊不知他如今是何心情,卻覺出了自個的逃意。他本就已計劃冬前戳穿將軍府的假玥歡,再將她送回府中。這本就是他的謀劃。
他何必怕前怕后,倒是畏首畏尾了起來,反怕她那般心性,會否自傷。
不會。古家名門大家,世代英豪。做古家的小姐,是生來的好命格,才修來的福氣,正是前途光明。
溫荊看向窗外,白日里卻是落了霜,覺出了掌心透骨的寒意。
他厭透了自個兒如今的心腸,似是生生多出了一道軟肋來,碰了會痛,不碰則癢。興許將她送走后,一切便就會重歸正軌,而他溫荊,再無弱點。
小黎歸了宅,見小棠一人在安月白房前守著,立刻拉了她起來,問:“姑娘她?”
小棠怕吵到安月白,便拉了小黎去外面,給她講了古婧靈走后安月白的言行。
小黎長嘆口氣。此時天色已要昏黑,安月白不進滴水,也不進食,她那身子本就底子不穩,這可怎么好。
到了夜間時,柳兒也來給安月白送餐,卻仍被拒之門外。待柳兒回來,洛竹坐不住,便又讓廚房做了些吃食,安月白卻仍是不開門。
任憑眾人如何,也未能讓安月白開門見人。小黎見狀,怕安月白出事,又將消息傳給了溫荊。
“不開門便不開門,是什么要緊事,要你一遍遍來宮中講?”溫荊咬牙,卻是不愿再聽,只沉聲喝道:“你回宅看著,待她餓到勁兒,你看她開不開!”
非是溫荊不愿聽,只是他不愿再被她所支配。午間小黎來過那趟,早讓他一下午心下不寧。這安月白著實妖孽,是好是壞都能讓他牽絆著,著實可憎,他不愿再腦中全是她。
小黎讓溫荊這一喝,身子一僵,未料得溫荊何來這般怒氣。但她也立刻恢復如常,應道:“是,老爺。”隨即離宮回了宅。
只溫荊雖是這般說,到底未坐到第二日。他位至今日,自然步步提防,卻也未曾如這幾日般坐臥不安過。可見都是那月白害的,倒讓他掣了肘。
小棠小黎二人在安月白門前守著,入了半夜,卻見得溫荊大步進了來。
“還是不開?”溫荊沉聲問,見二人點頭,提袖叩門,卻是急如驟雨,卻未見安月白來開門。
溫荊不耐,踢腳猛地一踹,將那門扉踹開。小黎小棠從未見得他如此,不由也微微一愣,眼見這溫荊大步進了門,將安月白提了起來。
她怎的這般燙?!溫荊眼底一暗,讓她半靠在自個兒身上,卻沖外面一喝:“還愣著作甚?!等她燒得昏死過去么?!”
“該煎藥煎藥,盛涼水來!”溫荊斥道,余光見得安月白雙頰醺紅,似在呢喃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