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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夜雨未歇

  • 紫宦
  • 鯉裳
  • 2975字
  • 2023-08-12 15:46:53

溫荊轉(zhuǎn)過身,卻正對上她那雙晶晶然的眸子。

今夜烏云頗重,月光因而稍黯,她的眼光卻是愈發(fā)令人沉溺,讓他不敢再看。

安月白見著他喉嚨稍動,雖未出聲,卻一把奪過她提的桶,迅速向著洗濯屋走去,不覺笑意更深。

她跟于他身后,行走愈發(fā)悠然自在,襯得他愈發(fā)禁不起撩撥。

溫荊步伐稍亂,連帶著心也一道亂了去,竟是到了洗濯屋卻未覺。

安月白一手撈過他衣袖,側(cè)顏望他:“夫君要去哪兒?”

夫君夫君,溫荊聽得攥了拳,“絮絮個不停,反倒不如做那啞口的青藍(lán),聒得人耳痛,卻也不害臊。”

安月白攪著手指,裝若無辜般抬眸:“可您分明喜歡的。”

溫荊一噎,索性不與她再辯,伸手將安月白的洗濯物品交到她手:

“快進(jìn)去清洗,少耍嘴賣俏了。看夜色可能下雨,到時著了涼又怪哪個?”

嘖,說的倒是正經(jīng),怎的不敢睜眼看她?安月白腹誹,就是心虛么。

“唔。”安月白拎桶入內(nèi),卻留了個門縫,閑閑開口:

“您站于此處,可會偷看么。”

“你!”溫荊聞言,燥得紅透了脖子根,“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我看你作……”

還未說罷,卻聽屋內(nèi)安月白一聲輕嘶,喚他:

“夫君夫君,快,發(fā)絲絞進(jìn)耳珰了,痛得緊呢,快來幫我。”

溫荊聞言,無暇顧及她的稱呼,心里一斗爭,到底是進(jìn)了門,問她:“哪只耳朵?”

安月白走上前,右側(cè)對著溫荊,“這只,快幫我看看。”

她雪頸如玉,白璧生緋,溫荊忙闔了門,不欲旁人看去此等風(fēng)光。

可真關(guān)了門,湊近她那耳珰為她理發(fā),卻又聽見自個兒這顆心跳動如雷,幾欲出體。

“是絞了,忍著些呵。”溫荊安撫道,余光卻見少女呼吸稍促,那股子未知之意又漸漸上涌。

偏安月白還要輕嘶,將他五感悉數(shù)折磨。

她水眸夾雜幾顆淚珠兒,嘶聲之外,還夾著幾聲:“輕些……”

應(yīng)是真痛的,可溫荊又疑心是她誘他,不由心下更亂,反倒拖延愈久。

待到真解開那只耳珰,低頭只見得少女面色紅透,含情喃喃:

“……我冷。”

“冷便快些去洗,莫要再耽擱了。”溫荊面上亦是微紅,卻不料那少女眼光一動,踮腳吻他。

溫荊擔(dān)心她站不穩(wěn),雖是一把扶住了她,卻被暗處的情愫噬上心扉。

偏此時,她面兒上卻依舊無辜,帶著絲不確然的嫵媚,讓他發(fā)狂——

安月白被溫荊抵上門扉,眼角輕笑那人心切,欲伸手環(huán)住他頸,卻被那人將扣了腕定于門板。

便在此刻,她深深望見了他。

確如溫荊所言,屋外是起了長風(fēng)。將要落雨,那長風(fēng)向著竹樓旁點(diǎn)點(diǎn)桃樹而去,繞上那綻滿桃花的樹梢。

花兒輕顫,空中零星落下幾點(diǎn)雨滴。雨滴落入枝頭,樹下殷殷鮮草略有所潤。

烏云蔽月,長風(fēng)枝頭搖曳,雨漸大了。

泉水叮咚,風(fēng)急吹得水流愈急,地面漸漸泥濘。

忽的一道電閃,“轟隆——”一聲,這場期待已久的春雨終于落下。

狂風(fēng)卷席勁草,雨滴砸向桃花,萬物幾欲融化——

春雨攜風(fēng)潤澤天地,蕩盡塵囂。

雨已下罷。

那無力薔薇倚上浴桶邊緣,任由溫荊撈出換了衣,又被那人裹上厚厚的毯。

現(xiàn)下,安月白背對著浴桶,聽著桶內(nèi)那人清洗嘩嘩水聲,心思軟成一灘春水。

那人總是顧惜她的。縱然情動,卻總不愿徹底將她摘下枝頭。

原先時,她總不解他為何這般能忍,可雪地一別后,卻也稍懂得了些。

溫荊穿好衣,二人一推開門,便見著暗衛(wèi)軍首領(lǐng)正朝此地而來,是為二人送傘,擔(dān)心忽又下雨,讓二人著涼。

三人回了竹樓,溫荊與安月白上了三層。

溫荊心中無奈。少女向來出言不忌,勾他媚他。

應(yīng)是方才得了甜頭,如今進(jìn)了房內(nèi)倒是乖巧了不少,不再惹他了。

安月白坐于床畔那小凳上,剛梳了幾下頭,卻見溫荊蹙眉:

“手太重,發(fā)再好也讓你梳斷了。”

她一笑,卻聽溫荊于耳畔道:“我來。”

說話間,溫荊已然接過了木梳,“姑娘到底是姑娘,離了柳兒,換了雜家來伺候。”

安月白輕笑出聲,玩味般回首望他:“柳兒哪有您來的舒服。”

她一語雙關(guān),溫荊如何不解?只彈了她額,又為她繼續(xù)梳發(fā),一時無言。

她年紀(jì)尚輕,本就未經(jīng)人事,自然沾點(diǎn)甜頭便覺是好,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安月白本未打算溫荊再說甚,只一心享受那人的服務(wù),卻忽聽他于身后道:

“待到你嫁了人,嘗到的自會比今夜好上許多。”

安月白身子一僵,繼而轉(zhuǎn)過身,下顎抵在溫荊膝上。

她轉(zhuǎn)得稍快,發(fā)又太長,溫荊手中仍留著一縷她的青絲。

“義父愿娶月白么?”安月白笑問,“若你愿娶,我們便做一世真夫妻。”

她抬眼望溫荊,卻見他瞳孔一縮,繼而放下了她那縷發(fā):“又說癡話。”

見溫荊拿了巾子為擦發(fā),安月白卻也不逼之過急,且任他逃避;卻不知溫荊望向她之眼神深邃若海,又宕起心痛。

前朝也好,今朝亦罷。宮中有小太監(jiān)與女子結(jié)為對食;宮外亦有大權(quán)宦養(yǎng)女子于私宅。

可那前者,是深宮一世,為排遣寂寞不得已而為。

至于后者,更是這世道女子艱難,不過為飲食居所無憂而屈身于宦者。

想起師父高瀾,溫荊不由停了手。他忘不了那日從高瀾處救出安月白之景兒,又豈愿作下個高瀾,將他手植玉花親手玷污。

安月白的發(fā)亦干了大半,二人上了竹床,各自無言,卻是各懷心思。

溫荊想的是,縱然安月白一世不嫁,也不能在他處磋磨一生,空耗年華。

而那女子想的卻是,要么與溫荊情伴一世,要么行醫(yī)濟(jì)世一生,卻必不會再屈身于其他男子。

世上男子,又有幾個好的?若說尊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能貴過當(dāng)朝圣上孟擎嘯?

可她入過宮,也見過皇后,卻覺著堂姐活得太累。她慶幸那次夜宴,皇上無意于她,而是令舒卿兒入宮。

除皇上之外,便屬凌親王孟擎舟,可她又逃了凌親王之婚約。若要她再嫁是絕無可能。

誠然,溫荊說嫁人后歡愉更大;可若非與心愛之人相合,又豈能覺出一絲甜意?

因而,安月白自后環(huán)上溫荊之腰,柔道:“義父,月白不嫁于旁的男子,月白心中只有您。”

“若您愿意,便有朝一日為月白搭個紅蓋頭,我二人以夫妻相待;月白將所有都交予您。”

“若您不愿,那就與如現(xiàn)在這般,月白常伴您左右。若您一世不折月白在手,月白便就這般與您淺嘗輒止,如何。”

溫荊縱然背對著安月白,聞聽她此言亦是心中一震。但那震顫卻極快被痛苦湮蓋,他苦道:

“你未接觸過旁人,自然不止前面還有千萬個好的待著你,何必空耗在我這顆病樹。”

安月白聞言,一手撐著身子起身,對溫荊道:“若是往前走就能遇見更好的,月白情愿不走,就這般與義父呆在一處。”

“何況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于世人都是好的,于我卻未必。”安月白話間,竟不覺濕了眼:

“您先前也覺著凌親王好,為我送親,可結(jié)果如何?”

“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如您這般,水里,火里,都伴著月白一路行過?”安月白清淚砸下:

“又有幾人,能像您一樣,能為月白搭上性命?”

安月白哭腔已出,說得溫荊心疼,卻不知一時答甚。

溫荊起身為安月白裹上被子,一面輕道:“……蓋好,夜涼。”

誰卻知,他此言一出,少女鉆入他懷,淚水沾濕了他前膛。

安月白只余哭音,卻是說不出話。

溫荊為她順氣,一面惱恨自己為何總?cè)撬幻嬗謵浪豢薇銚Q不得氣,生生要心疼死他。

“……義父,好義父。”安月白終于說出話,稍撤開了些,望著溫荊:“不逼月白嫁人,可好。”

她說話間,幾滴眼淚又順面砸下,溫荊忙伸手去擦,卻被安月白握上指尖,“您說嘛。”

任溫荊是鐵做鋼打,此刻也不由心軟成水。安月白仍目光清澈望他,好似他不言語便不罷休。

“……此事之后再議,先睡罷。”溫荊話間輕了許多,擁著安月白肩頭,扶她睡于自個兒身畔。

她向來是他的軟肋。若是尋常事,他愿依她一千件、一萬件;可關(guān)于她的人生,溫荊卻是不敢輕易依她。

于溫荊而言,縱然月白一世不嫁,總好過跟了他。他不愿旁人去害她,又怎舍自個兒作那罪人?

可聽方才少女所言,說不愿再去識人,情愿在他身旁。溫荊不由懸心,也許事到如今,他已然誤了她。

身畔少女環(huán)著他臂,溫荊咬上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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