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敏一進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鮑春來已經端坐在他的辦公桌前。
常敏走到自己座位前，看著鮑春來不禁開口問：“鮑教授？你好了？”
鮑春來點點頭，沒說話。
常敏此時一邊打開自己的電腦，一邊憂心忡忡。
她憂心的是貨款問題，本想自己試試看看能不能給解決了。
但結果依然沒能解決。
常敏偷偷看了一眼鮑春來的臉色——依然有些憔悴。于是常敏心里開始糾結，這件事該怎么和他說，照他現在的狀態，如果知道這事，估計……體溫還能高個一度吧？
可還沒等常敏想好怎么說，鮑春來卻將目光從電腦屏幕轉移到常敏臉上，問：“你怎么了？”
常敏：“我？我沒怎么呀？”
鮑春來：“沒怎么？那你不好好干活，用那種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我做什么？”
常敏：“……”
常敏心想，確實苦大仇深，想想剛開始來工作的時候，還以為只是做個清閑的教授助理，。
鮑春來見常敏沒說話，微微一嘆氣，說：“昨天謝謝你。”
常敏連忙說：“我沒做什么，都是方教授……”
鮑春來一笑，說：“老方那我謝過了。”
常敏見鮑春來笑了，雖然還是那副虛弱的模樣，但笑起來之后，看起來倒是精神了些許。
常敏想了想，關于貨款的事，畢竟是新公司那邊的要事，昨天已經耽擱了半天，況且已經證明以她自己現在的能力條件無法處理妥當，如果再耽擱下去，說不定會更麻煩。雖然這個消息會讓鮑教授不快，但兩害相爭取其輕。
常敏正了神色，對鮑春來說：“鮑教授，有件事我要向你匯報一下。”
鮑春來：“你說。”
常敏將孫翡關于貨款的事情說了一遍，再把昨天她試著解決而未能成功的情況也說了。
鮑春來聽了，沉默了片刻說：“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們就別管了。我來處理。”
常敏雖然講事情說了，但看著鮑春來微蹙的眉頭，多少還是有些不忍。鮑春來這創業才沒多久，結果新公司的發展總是一波三折，比當初預料的時候要難上許多，再加上目前資金問題……
鮑春來看著常敏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卻突然換了副模樣，笑著說：“你不會是擔心公司倒閉吧？”
常敏連忙否認。
鮑春來說：“放心吧，我的資金暫時還夠。我回頭和工廠那邊再聯系聯系，看看他們怎么說。而且我手頭還有些股票，實在不行也可以賣了。”
常敏本來想說賣股票也不是長久之計，但看著鮑春來那副自信的樣子，話還是沒說出口。
晚上下班后，常敏留在學校吃食堂，畢竟蔡曉琪搬走，她又不擅長做飯，更怕因此再勾起程嘉佳的傷心事。結果剛走到食堂門口，就接到孔玉舟的電話。
孔玉舟：【我下班啦！】
常敏：【今天怎么這么早？】
孔玉舟：【今天事情不算多，上班的時候就做完了。】
常敏：【真難得。】
孔玉舟：【我還沒吃飯呢……】
常敏聽著孔玉舟這帶著點委屈巴巴的語氣，覺得有些好笑，故意說：【那我請你？】
孔玉舟立刻笑嘻嘻地說：【好啊！你在哪？】
常敏說：【我在學校，你想去哪吃？】
孔玉舟：【那就學校食堂，你等我一會，我這就過去。】
常敏：【吃食堂？換個吧，既然我請你，那就不要客氣。】
孔玉舟：【我挺想吃學校食堂的。】
常敏：【真的？】
孔玉舟：【真的。你等我會，你要是餓的話，就先吃點。】
常敏微笑：【嗯，你路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常敏在食堂買了一份炸雞找個了位子坐下，邊等邊吃。
“咳咳。”
有人在她側邊干咳了兩聲。
常敏一看，居然是端著餐盤的胡崇勁和周萊。
發出干咳聲音的自然是胡崇勁。
而周萊立刻說：“常老師，我們可以坐這嗎？”
常敏自然答應。
兩人坐到常敏對面，餐盤里的食物堆得老高。
周萊還有些拘束，吃得比較斯文。
但胡崇勁可就沒那種矜持，張牙舞爪地大塊朵頤。
常敏看著胡崇勁吃得那么香，突然覺得自己胃口好像都變好了。
吃得差不多，胡崇勁擦擦嘴，問常敏：“常老師，昨天下午我去辦公室找老鮑，怎么都沒人？”
常敏笑：“你又想打聽什么？”
胡崇勁說：“聽別人說老鮑開了新公司，都沒心思在學校帶學生，沒事就往新公司跑。”
周萊在一旁，有些尷尬，也不知該說什么，于是低頭吃飯。
常敏看著胡崇勁一臉無所謂的模樣，說：“你們鮑教授平時帶學生怎么樣，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嗎？”
胡崇勁嘿嘿一笑說：“我們知道也沒有，別人都這么說。”
常敏說：“你們不解釋解釋？”
胡崇勁說：“解釋什么呀，越解釋，人家越覺得傳言是真的，是我們怕老鮑卡我們論文，才為老鮑說好話。常老師，你也不想想，平時誰在同學面前說導師好話的，聚在一起不就得吐槽嘛，那才是正常狀態。”
常敏看著胡崇勁，特別想問他，究竟想說什么，但是對方畢竟只是學生。
胡崇勁見常敏臉色不大好，于是換上一副笑臉，說：“常老師，你是不是在想，為什么我要和你說這個？”
常敏沒說話。
胡崇勁說：“其實我倒真是好心。”
常敏：“嗯？”
胡崇勁說：“常老師，你想想，這種傳言一般都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肯定不是咱們這些可憐巴巴只盼著能早日畢業的學生吧？”
常敏一聽，心里一動，她剛剛被胡崇勁那吊兒郎當的語氣給帶偏了，還以為胡崇勁想要抱怨鮑春來沒能好好花心思指導他們實驗和論文。但聽胡崇勁這么一說，突然想到，確實是的，一般學生在導師背后發發牢騷都是常事，也不至于變成過分的風評。那……應該就是有心人，特別是學校教職工里那些看鮑春來不順眼的。
可是，看鮑春來不順眼的人——也太多了吧……
常敏欲哭無淚，鮑春來有時候待人確實態度傲慢，還不自知。再加上他對自己過于自信，導致對其他一些同事不夠客氣，一不小心得罪人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但是卻和那些領導們關系處得不錯，包括方教授在內，也算是相處得好的……常敏這樣想著，突然發現這么一分析，這個鮑春來豈不就是人人口中常說的那種“勢利眼”嗎？！常敏不禁陷入了沉思。
胡崇勁見常敏不說話，也不知道她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于是繼續說：“哎，常老師，你已經刷新了老鮑身邊助理工作時長的記錄了。”
常敏：“是嗎？”
周萊此時已經吃完，也跟著說了一句：“嗯。也很少對你發脾氣。”
常敏回憶了一下，說：“鮑教授好像沒對我發過什么脾氣吧……”
對面兩人一聽，突然愣了一下，胡崇勁說：“常老師，你別為老鮑開脫。他那嘲諷技能幾乎滿點了。”
常敏苦笑：“真沒有。”
胡崇勁突然換了個神色，說：“之前那些助理，一部分是覺得老鮑安排的工作太多，干不下去，但其實也有很多是受不了老鮑的嘲諷所以走的。”
常敏：“哦，所以他痛定思痛，改過自新了！那我可真是走運，我現在的處境，都是前面那些人用辭職換來的，我得感謝他們。”
周萊聽了忍不住嘴角一咧，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湯碗喝湯。
胡崇勁說：“哎，話題扯遠了。我是想說，常老師你也知道老鮑什么性子，有機會你得和他說說，低調點，悶聲賺錢就行了。”
常敏聽了，心里突然百感交集，所有人都覺得鮑春來開公司肯定賺了不少錢。
可是實際上呢？
并沒有。
可是這種事也不好和學生們說，畢竟在學生眼里，鮑春來可算得上是個厲害的導師了。
于是，常敏點頭應允，說：“我回頭找個機會和鮑教授說說。”
胡崇勁說：“可得把他給勸住了，不然別的同學還以為我們有多可憐呢！不過……老鮑今年開學之后確實沒有去年去實驗室那么勤快了。”
常敏一聽，笑了，說：“我知道了，我也會說的。”
胡崇勁道了謝，和周萊兩人朝常敏招呼了聲就端著餐盤走了。
常敏也知道，即使今天不是在食堂偶遇這兩人，她依然會聽到這些話。因為她是鮑春來的助理，做助理其中一項工作其實就是做橋。那些別人不好直接對鮑春來說的話，可以通過她這座橋來傳達。但同時，那些小心思也會被她覺察，畢竟不是職場新人，常敏還是能從那些要她傳話的人口中聽出別樣的意思。
至于胡崇勁，常敏看著那兩人走到餐盤收集處的背影，心想，胡崇勁很聰明，學術能力強，為人仗義，朋友多，又自信，在人群里是個佼佼者。可正因為這樣，才更容易被人當槍使。而使槍的那個人此時正和胡崇勁一起有說有笑的走出食堂，朝著食堂門前的那條大路走去。
常敏放了塊炸雞入嘴，嚼了嚼，炸雞有些涼，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