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敏拎著從小區門口買的一份蓋澆飯外賣回到住處。

只見程嘉佳一個人憔悴的坐在餐廳的桌子前，面前放著一份炒飯，看起來沒吃多少。除此之外，還放著好幾個空的啤酒罐。她手里還握著一支玻璃瓶裝的藍色雞尾酒——常敏記得這雞尾酒是放在客廳做裝飾用的。

見到常敏回來，程嘉佳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常敏便也拎著自己的那份坐到了餐桌邊。

程嘉佳看了看包裝袋上的logo，說：“常姐你也買了這家的？”

常敏苦笑：“這家味道還不錯。”

程嘉佳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做個笑臉出來，但隨即發現臉部的肌肉不太受控制。

常敏聞著程嘉佳身上的酒氣，不禁嘆了口氣。

昨晚程嘉佳和蔡曉琪的對話常敏還記得，但這畢竟是她們兩個人的事，常敏作為一個局外人，說什么都不合適。

不過話說回來，蔡曉琪已經搬走了，事情大概算是就此結束了吧。

蔡曉琪是昨晚連夜搬走的。

昨晚，常敏和孔玉舟吃晚飯后又在附近轉了轉，等常敏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十點多，結果正好撞上蔡曉琪拎著行李箱出門。

常敏自然覺得尷尬不已，還要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問她這是要去哪。

蔡曉琪依然笑容甜美，乖巧客氣地對常敏說：“常姐，我找到工作了，公司比較遠，不過給我安排了宿舍。老板讓我明天就去上班，所以我想著今晚就搬過去，免得明天第一天上班，要是起來晚了遲到就不好了。常姐，這段時間多有叨擾啦！”

常敏還要假裝驚訝一下，說：“那這也太晚了。”

蔡曉琪繼續笑著說：“不要緊的，S市畢竟是大城市，治安很好的。”

常敏見只有蔡曉琪一人，心里還是有點擔心，說：“你一個人要不要緊，要不……”她本想說自己陪她過去看看。

蔡曉琪卻連忙拒絕：“不用的，我這么大一個人了，常姐你就別把我當小孩子了！”

常敏暗暗嘆了口氣，然后說：“那行，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事和我們聯系。”

蔡曉琪乖巧地點點頭，然后和常敏告別。

結果正好這時程嘉佳也回來了。

三個人站在門口，都沒說話。

當然，感覺最尷尬的那個還是常敏。

常敏繼續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說：“那個，曉琪說她要搬去公司宿舍。”

程嘉佳沒有看常敏，而是直接看著蔡曉琪和她手邊的行李箱，說：“我送你吧。”

程嘉佳話音未落，蔡曉琪就說：“不用了。我自己會走。”

常敏依然尷尬，覺得自己站在這里，簡直就是多余的，連忙說：“我去洗漱了。”說完連忙進屋。

結果最終蔡曉琪還是沒讓程嘉佳送，自己獨自走了。

所以今天常敏回到住處，此時坐在餐桌邊，不禁輕輕嘆氣，但又覺得有些不太合適，連忙說：“這段時間吃曉琪的飯吃慣了，她不在，我都不知道吃什么好了，看來我以后可以考慮繼續吃食堂了。”說到這里，常敏突然想起之前鮑春來送的干貨大禮包，又嘆了口氣。心想，都還沒吃完呢，看來要放在廚房落灰——畢竟自己和程嘉佳都不太做飯。

“唉……”

結果程嘉佳也嘆了口氣，接著把瓶子里最后一口酒給喝了，然后露出一絲苦笑說：“是啊，嘴巴都被她喂叼了。現在吃別的都覺得不好吃。”

常敏跟著笑了笑。

程嘉佳放下了瓶子，雙手交叉架趴在桌子上，看起來好像有了幾分醉意。

常敏見狀，說：“之前看你也不太能喝酒，你是不是醉了？”

程嘉佳將臉側著貼在桌子上，短發散落，遮住了小半張臉，她有些口齒不清地說：“我沒醉，我就覺得難受。”

常敏連忙問：“怎么了？你哪里難受？”

程嘉佳閉上了眼睛，說：“我心里難受……”

常敏覺得自己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但又不能說出來，只能說：“你呀，不能喝酒，喝多了肯定難受。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應該就好了。”

程嘉佳卻沒有回復。

常敏也不好多說，埋頭吃了幾口飯。在抬頭一看，發現程嘉佳的臉上，掛上了一道淚痕——從鼻梁上橫穿而過。

常敏覺得莫名心疼。

雖然按照昨晚她聽到的信息，程嘉佳應該是比較抗拒蔡曉琪的感情，但常敏也知道，有時候人們說的話未必都是真心話，有些話不過是保護自己的幌子而已。但常敏不知道，對于程嘉佳來說，她的那些話，究竟是幌子，還是真心話？

“常姐，你知不知道什么樣的感情才算是喜歡？”

程嘉佳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閉著眼睛緩緩開口。

常敏一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但程嘉佳卻似乎并不是為了讓常敏回答問題，她吸了一口氣，喃喃地說：“我其實也不懂什么是喜歡。”

常敏“嗯”了一聲，靜靜地坐在一旁。

程嘉佳繼續喃喃說道：“但是我曾經也喜歡過一個人，喜歡了好多年，好多年，從小喜歡到大。一直喜歡，喜歡到不能喜歡為止。”

常敏眼神有些疑惑，在她眼里，程嘉佳是這么一個優秀的姑娘，沒想到在感情上居然也有這么酸苦的經歷。

程嘉佳自己說著，嘴角卻扯出了一個弧度，“嘿嘿”笑了兩聲。

常敏見她笑了，也笑著問：“想起高興的事情了？”

程嘉佳趴在桌子上點點頭，說：“想到以前小時候的一些事情，那時候真開心。”

常敏見程嘉佳的表情有所緩和，心里稍微放心了些。

程嘉佳卻突然又擰住了眉頭，上揚的嘴角掉了下來。

只聽她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我真的挺沒用的。”

常敏也沉默不語，她知道，現在程嘉佳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傾聽。

程嘉佳突然坐直了身子，雖然還有些搖晃。她努力睜開眼睛，看著常敏說：“常姐，如果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但是人家不喜歡我。你信不信？”

常敏說：“信。”

程嘉佳卻笑了起來，說：“就是嘛。一樣的。她也是，我也是。”

常敏給程嘉佳倒了杯白水遞過去，說：“喝點水。”

程嘉佳看著玻璃杯，卻沒有動手，而是盯著玻璃杯說：“為什么？”

常敏：“什么為什么？”

程嘉佳說：“為什么我要買玻璃杯回來呢？”

常敏：“啊？”

程嘉佳又笑了，說：“因為我喜歡，我喜歡玻璃杯。”

常敏：“……”

程嘉佳拿起一瓶酒仰著脖子，咕嚕嚕就灌了下去。喝完一瓶，又開了一瓶，繼續喝。常敏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臉上浮出一絲悲憫的神色。

程嘉佳將桌子上的酒全部喝完，自己扶著桌邊站了起來，又扶著墻搖搖晃晃地往自己房間走去。

常敏有些擔心，一邊說：“我扶你。”一邊就去扶她。

程嘉佳摸索著回到自己房間，一頭倒在床上，拽住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

常敏說：“你趕緊休息。”

然后伸手關了燈。

房間因為窗簾遮光性不夠好的原因，倒并不十分黑暗。

常敏關門準備離開，卻聽見程嘉佳的似乎是在隱隱地哭泣。

回到餐廳桌前，常敏看著一桌狼藉，又想起蔡曉琪在的時候，餐廳和廚房總是打理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

她坐在桌邊，看著廚房，心想：“感情真是麻煩的事情。開心的時候是真開心，難過的時候也是真的難過。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想著常敏嘆了口氣，覺得最近的事情多得就像一鍋亂糟糟的粥，自己腦袋的一切亂七八糟的事都快熬成一鍋漿糊了。

常敏坐到餐桌邊的椅子上，看著收拾了一半的桌面，輕嘆一聲：“總之大家都很難如意，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喜歡自己的人又不喜歡……兩個人互相喜歡怎么就那么難呢……”

常敏正想著，手機震動，是孔玉舟的來電。不過常敏這個時候，沒什么心思接電話，直接拒接。

拒接之后常敏又覺得有些不太好，于是給孔玉舟發了條信息：【我有點累，想休息了。】

那邊立刻回復：【早點休息。】

常敏正準備放下手機，繼續收拾桌子。

結果手機一震，孔玉舟又發來一條信息：【我想你了。】

常敏原本沉重的心，突然變得輕盈起來，一絲微笑爬上嘴角，拿起手機回復：【我也是。】

孔玉舟發來一排【可愛】的小黃臉表情。

常敏回復了一排【擁抱】的小表情。

孔玉舟此時拿著手機，坐在宿舍樓樓梯間的階梯上，手機光映在他的臉上，沒有笑容的臉，顯得無比落寞。

這時一陣游戲音效聲傳來，只見一個同事叼著煙，雙手拿著手機走進樓梯道，看見坐在階梯上的孔玉舟。沒說什么，一屁股坐到他旁邊，騰出一只手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遞給孔玉舟后，繼續拿著手機玩游戲。

孔玉舟看著手里的煙，朝那人道了聲謝，起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宿舍。

另一名室友發了信息說出去約會不一定回來。

二人間的宿舍，此時只有孔玉舟一個人。

從宿舍陽臺朝外望去，對面是個不大的小區，幾棟高樓略顯孤單的站在那里。但層層燈火，卻顯示出那個小區住了不少人。

孔玉舟將手肘架在陽臺的柵欄上，燈火映入他的眼眸里，如同夜空里的繁星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