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晚溫風撲面，計程車里剩下熱鬧過后的寂靜，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白鹿接通電話。

連續幾日的酷暑終于等到大雨降溫，庭西陵園石階上的雨水匯成小溪向下流淌，滴落在黑傘的水珠下墜成線。

空氣灰沉沉，除了墓碑前點綴的顏色淺淡的白菊花與白百合等花束，前來悼念的人皆一襲黑色，人們手持的黑傘連成一片，背景和人物融在雨中像默聲的黑白電影，氣氛壓抑。

雨聲里夾雜著細微的嗚咽，白奶奶靠在白老爺子的肩膀，身子抖動，白老爺子輕輕拍著她，心中的難過難以言表。

顧衡站在白鹿的身后，默默為她打傘。白鹿的臉色蒼白，眼神無波，雨吹在她的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她伸手撫摸著碑上的照片，喃喃自語：“父親，我回來了，我不知道你已經得病，你把我送到國外，我什么也不知道。從顧叔叔那里聽了你的事情，我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嗎？

爺爺奶奶我會照顧好，你在那邊不用擔心，我也能照顧好自己，如你所言，我會嫁到林家，你也能放心了。”

漸漸地白鹿的半個身子被淋濕，顧衡叫人去車里給她拿了小毯子披上。

白公館的管家陳叔和孫姨兩口子也趕來祭奠白昊。陳叔受過白昊的幫助，他心里如鯁在喉，嘆道為什么好人總是不長命。

孫姨在白公館的時候照顧白鹿的飲食起居。雖然三年不見白鹿，她對白鹿的感情依然未減。

她眼圈通紅，白鹿算是她看著長大，在白宮館就生活得坎坷，如今還面對這么大的事情，她疼惜的抱住白鹿。

顧衡向林老爺子頷首，林琛與林老爺子一同上前祭奠，林琛把花束放在墓碑前，然后站在林老爺子身后。

林老爺子杵著拐杖，神色凝重，他沉默片刻，朝著墓碑低聲說：“白昊，你我的忘年之交沒想到這么短，你讓我一個白發人送你黑發人，實在痛心，早知道是這樣一個結局，當初我說什么也不會答應你。”

林琛隔著雨聲，聽得云里霧里，林老爺子轉頭示意他上前。

他照著老爺子交代的話一板一眼地說:“白叔叔，我會替您照顧好白鹿，我在您面前發誓，一定照顧她一輩子。”

白鹿根本沒注意他說的話，要是白鹿知道他在墓碑面前發了誓，恐怕會夜不成寐。

來這里的人有不少是白昊事務所的，現在大部分都跟著顧衡做事，他們排著隊一一祭拜白昊，白鹿在旁邊頷首道謝，只是到最后一個人，她足足愣了兩秒鐘。

白鹿覺得不太真實，她不相信那個人真的來了，直到她聽到久違的聲音，一如既往對她的稱呼。

“囡囡。”

只有她一個人這么叫，云晴，白公館的夫人，她名義上的母親。

此刻云晴的微笑，印在她的眼睛里，端莊優雅。

周圍的人都認得白夫人，對云晴問候致意，唯獨孫姨的神情古怪。

云晴只在墓碑上方放了一束白玫瑰，白昊向她求婚時用的也是白玫瑰。

地上的雨花逐漸變小，光束照進陵園的竹林。

“囡囡，我有話想對你說，你能和我去坐坐嗎？”云晴抬頭看了眼天空，忽然開口。

白鹿微怔，遂即點頭，她把余下事情都拜托給顧衡，然后隨云晴離開陵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