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外放。在他的手掌相抵處，琥珀白玉樹的樹干很快變成了翡翠色，綠色紋路不斷擴散，穿透了整個樹干的橫斷面，又向上蔓延去。

星靈抿緊嘴唇，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她早已不是頭一次見證感應啟明了，從夏隱到夢祀，特別是天琴啟明的升星，她可以說是從小看到大的，但星月神殿與眾不同的感應方式，對她來說還是前所未見的。因為星晨此前對自己上一次考核經歷說的非常玄乎，她也不知道可能會出現什么，此時竟有些緊張。

一旁的老神司就顯得處變不驚了，他淡然地看著綠芒的變化，雙眼微閉，似是在感受著什么。

翡翠色光逐級攀升，就像是神樹從根部活過來一樣。光芒攀升到他上次終止的位置，但漲勢仍未停止，只是放緩下來。終于，又過了四尺高度，翡翠樹干的上緣不再推移了。星晨沉下心來，認真體會著每一絲細微的感受。

星靈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不清楚是否需要她做些什么。

再次接觸到琥珀白玉樹，感受和此前又有不同。他的靈力明顯更加充沛了，同時，不知是和白玉樹的親和感有所提升，還是自己對這一過程更加熟練了，如果說上一次考核時還需要他額外擠榨體內零散的靈力，現在更多的是自然地注入。就像一片湖澤的水，一個是一桶桶舀出，一個是從決口處傾瀉。

但真正讓他欲圖求解的，那銀色的異樣還沒有出現。水域已被擾動，魚群仍未現身。

星靈站到他的身旁，牽起他的另一只手，嘗試通過心念感應感受他此時的狀態，并準備隨時渡給他一些靈力。

銀芒的出現毫無預兆。

不再是飛舞的光點，也不是流轉的光絲。從他的接觸處起，翡翠樹干驟然間被銀色覆蓋，銀色的光流有的從樹梢上降下，有的從樹根處升起，紛紛向他涌去。

星靈驚駭地發現，原本靈力波動平穩的星晨，此時外放的靈力暴漲。這完全是憑空出現的力量，就像是有一塊固化靈力在他的體內熊熊燃燒一般，劇烈的波動連帶她體內的靈力也有些紊亂起來。

星晨微微瞥了一眼身邊的妹妹。他的雙眸在瞬間化為詭異的銀色，瞳孔閃爍著迸射的電光。星靈頓時想和他拉開距離，但又不敢輕易撒手，只好先這樣僵著。

老神司也流露出一絲詫異的神情，但他依然鎮定，沒有急于做出動作。他凝聚靈力在身旁，形成一方無形的屏障，白玉樹濺射出的能量在接近他時便向兩邊分去。

在暴動靈力的沖擊下，琥珀白玉樹開始了全面復蘇，原本的綠芒上緣直線飛升，幾息間便沖破樹梢，但這個場面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翡翠色很快就被銀芒染成了燦銀。

銀色光團聚集在樹梢上，流光不斷翻滾著，邊沿伸出閃電似的毛邊。即使在晴空下，啟明雛形的明亮也不讓三分。廣場的地面染上了一絲銀色，柱林背離升星臺的方向生出了另一片稍淺的陰影。

因為沒有受到進一步控制，啟明雛形維持著光團的外形，在樹梢上懸停著。

塔樓中的神職者們察覺到升星臺的異常，不約而同地向這邊趕來。

星晨暴動的靈力逐漸平穩下來，但暴增的靈力并沒有消退，而是轉為內斂，在他的體內依舊澎湃著。

“星靈。”他輕喚一聲。

星靈對上了他那雙獰亮的銀眸，那一刻星晨臉上出現了一種她前所未見的復雜神情，仿佛是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你……沒事吧?”

“沒事。”

“你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對啊。”

“雖然確實很奇怪，但……”他看看自己身上，又仰頭望向琥珀白玉樹翠綠的樹冠，“我沒有感覺這樣好過。”

“那你能先把手放下來嗎……”星靈有些欲哭無淚了。

“很奇妙的感覺，我想，還可以……”

凌亂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是神殿的幾位神司和神侍們趕到了。星晨一驚，松開了手。

琥珀白玉樹的綠芒很快渙散了，又從頂部消退為一件宏偉華麗的石雕。銀色光團化作一縷縷流光，鉆入主柱中不見了。四周的景物也恢復了正常。

星晨暴增的靈力快速流失了，瞳中的銀色也一并褪去。星靈想來扶他，他輕輕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是從亢奮態脫離了，但并不感到虛弱。

看到星晨，諾斯神司有些驚訝。他當先來到老神司身旁，詢問道：“老師，這是?”

“生平僅見吶。”老神司感嘆，沒有多說什么。

啟明雛形再次真真切切地出現了，還伴隨著濺射的靈力，聲勢比之前的那次更大。諾斯又看向兩人，認出了星靈。不愧是夢祀世家的孩子，百年難遇的事情總和他們有關。

“剛才是你激活琥珀白玉樹了?”他又問星晨。

“是的。”

“僅僅是你一個人?”他又看了一眼星靈，想弄清啟明雛形的出現是否和兄妹兩人都有關。

“不關我的事啊……”星靈連忙解釋。

“你是專程回來測試靈力的?一個多月就增強了這么多?”先前星野已經回信殿主，告知了他們星晨入學，幾年內不會留任神殿的事情。

“其實，那些靈力也是才出現的。”星晨苦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現在好像又回歸原樣了。”

他再次外放靈力。確實又和之前一樣，沒有什么強烈的波動。

“你剛才說，那是從沒有過的感受?具體是什么樣的?”星靈問道。

“力量憑空出現，就像是……突破了一道枷鎖一樣，但現在又消失無蹤了。還有，雖然我的意識很清醒，但那時的心境已經完全變化了，變得……不像我自己……”

“你被邪靈附體了?”星靈驚得后退一步。

“皇皇神殿，哪有什么邪靈?”諾斯瞪了她一眼。

“我不還好著嗎……說過了，意識還是我自己的，只是心境不一樣了。可能是多余的靈力帶來的力量感?或者我可以再試一次。”

他抬起手，猶豫著要不要按上石柱，星靈沖上前一把把他抱住。

“不，你不想！”她對此心有余悸。

“好了好了。”星晨拍拍她，讓她放手。他自己也不想短時間內就再度體驗一番那過山車般的激蕩，雖然意識變得亢奮，但那會他的心情也是緊繃的。

“那為什么會有這種現象?星月神殿的升星臺這么可怕的嗎？……”

“呃……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正常情況下是和我一開始那樣，綠色光柱的高低能反映注靈者的靈力強弱。要不，你來試試?”

“我不要，太危險了！”星靈拼死抵抗。

“他說的沒錯。試一下吧，小姑娘。”諾斯在一旁說，“我倒想看看是摩羯啟明出了問題，還是他自身的問題。”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下半輩子你得養我。”她委屈地看著星晨。

“別貧嘴了，我不還好好的嗎。”

星靈上前幾步，正對白玉樹干。她的神情變得認真起來，身體微側，伸手輕輕抵在石柱上。

伴隨著她的靈力外放，一陣勁風驟起，她的衣袖和長發被風揚起，說不出地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