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亮起來的時候，星晨和星靈就離開了天樞學院。二人過了長橋，乘上馬匹，沿著維爾維斯河南去。此時早寒料峭，天際處才投來一縷初升的陽光，廣場和九宮大街上還沒有什么行人，一切都那么寧靜而美好。

一路上河流相伴，他們行進在原野間的道路上，兩邊都是連綿的群山。維爾維斯河不似紅河谷那般險峻，那是怒濤激蕩的峽谷，而這里是生機勃勃的谷地。

雖然已過立秋，但時節仍似盛夏。輕風拂過，原野上滾過一陣陣金色的麥浪，遠山腳下的樹林也泛著林濤。日頭漸高，群山的顏色從灰白逐漸蛻變成明麗的青黛。

星靈饒有興致地觀望著南河谷的盛景，不時嚼一口肉干，向星晨抱怨為了陪他來這里自己早餐都沒好好吃。

“唉，年輕人啊，有想法是好事。但還是要務實，多想想自己能力范圍內的事情。就像哥哥沒本事，還要連累妹妹?！?

“行，行，就請您老幫這最后一次，行了不?”星晨郁悶地應付道，“說的和你以前沒找我幫過忙一樣……你的沙盤和植物園是你自己弄出來的?”

“這能一樣么?我當時真是傻了，才答應你放棄溫暖的床和熱茶來這個荒山野嶺的地方當奶媽。這就好比……你說你夢見自己是真王再世，凝形法器后有千年不出的光羽劍，然后就拉著我去王城對證，驗明后被人家趕回來……你是滿意了，可是我圖啥啊?”

“你這是什么魔幻的比喻?別的我不管，反正當初你在去夏隱的時候答應得很開心呢?！?

“那你說你強升啟明能有啥結果啊?”

“我也不知道。”

“……”

“但肯定會有什么結果的，不是嗎？”

“嘖嘖，你還變得哲理起來了?”星靈咂嘴，“說個簡單幾個量級的，你的心念感應達到什么程度了?”

“我沒測過，其實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得了吧，那你怎么就對來這里這件事這么感興趣?”

說話間，他們已經臨近維爾維斯河的河灣處了。河流在這里拐了個彎，從西北的群山間折向東北的谷地。星月神殿就坐落在河曲之濱。轉過西岸的最后一道山，圓亭般的升星臺已然在望，拖著兩翼的長橋佇立于遠山腳下。神殿前的村落倒映在河水中，被粼粼波光攪成一片碎金。

二人離開大路，穿過村落間的屋舍。星月神殿前的房屋清一色為石砌，潔白的外墻在陽光下分外明亮。這里的建筑都不高，但仍有很多廊橋凌空架在屋舍之間，像稠密的絲網，讓整片建筑看起來充滿立體感。

“這里的建筑風格和星原城挺像啊?！毙庆`四處打量，“都有種古韻，而且很有層次感。就是這的規模再大點就好了?！?

路上來來往往有不少行人，到了神職人員和學徒的住宿區，這里的不少人都認識星晨，見他回來，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這些星晨并不覺得意外，反倒是星靈引得了很多人側目。因為要趕路，她今天沒有穿繁縟的宮裝，但一身黃白相間的勁裝，配上那與眾不同的橙發，仍讓她本就出塵的容貌增色三分。星晨自認形象算拿得出手了，但和妹妹比起來就絕對是相形見絀，只可惜多年來那個懵懵懂懂小女孩到現在的刁蠻腹黑小公主的形象一直揮之不去，讓他幾乎干脆無視了她現在的魅力。

“你瞅啥?”星靈像察覺到什么似的回頭，正對上他的目光。

“哦，沒什么?！?

“怎么感覺你有種心虛的樣子?”星靈狐疑地看著他。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吶，你之前住的房子是哪一間啊?”

“在臨河的那條邊，比我們現在的宿舍大不了多少?！?

“那風景挺不錯的啊?！?

“還行吧?！?

穿過最后一排屋子，巨大的升星臺已經近在眼前。即使還隔著兩片廣場，一道柱林，升星臺那高聳的圓頂也需要他們稍稍仰視。

“這兒我還有點印象唉，和幾十年前來的時候沒什么變化?！毙庆`加快了腳步，繞著那些石柱一根根摸索道。

“渡夢塔一百年了還沒什么變化呢……”

“但夢祀城的變化很大啊，周邊的高塔多了一茬又一茬。沒有這里這么……寧靜?！?

此時正值午后，風和日麗，四野一片明媚。升星臺下仍然是空蕩蕩的，神職人員和學徒們此時都在塔樓和村落里休息。

二人走近升星臺，看到了一名倚杖而立的老者。老人穿著白色衣袍，身形瘦削，目光澄澈，站在升星臺的石柱間遠眺四周。星晨認出他是神殿的一名神司，但幾乎沒有出席過升星和考核這樣的儀式，他也只是在平日里偶然見過幾次。

“神司大人，您好。”星晨上前行禮道。

“老先生好?！毙庆`不算神職者，就用了一般的問候語。

老者打量了一下二人，少許后又移開目光：“在你們身上有啟明的印記，很久沒有這么有意思的年輕人來這里了。”

“您能看得出我們的身份嗎？”

“當然了，這樣的靈力波動，應該只有純血神族能達到吧?我今年已經兩千多歲了，大陸上已知還在世的老家伙們，比我年紀還大的想必也不出十位了。當年我可是眼看著夢祀城從平原上拔地而起的啊。”

“兩千年……”二人的敬重感油然而生。

“請問您來到星月神殿有多久了?”星晨問道。

“我在一千八百多年前就來這里了，那個時候南域的明壇帝國剛剛建立不久。這些年來，我見到了太多，也看淡了太多，但就在最近，出現了些我此前從未見過的事情，摩羯啟明已經發生了變化。這不，你們就來到這了?？赡苓@就是緣分吧?！?

“請問是什么樣的變化?我也是神殿的一員，也許能做些什么?！?

老者輕輕搖頭：“我說不清這變化的詳細，也不知道這變化的原因，但我伴隨了它一千多年，心念感應是真真切切的。”

“這是它第一次出現這種變化嗎？其他的啟明呢？它們也會有嗎？”星靈問道。

“至于其他啟明，我不知道，但摩羯啟明是與眾不同的。我出生的時候，第二次大陸神戰剛剛過去不久，十二啟明已經在天河上閃爍了。當時的神殿建設比啟明升起得慢，很多并不是現在的樣子，但星月神殿是河谷地區諸神殿中唯一的例外。據說，在十二啟明出現之前，琥珀白玉樹就佇立在這里了。那時河谷還沒有遷都到現在的君臨王城。沒有人記得它是何時在此的，仿佛從古神的時代就遺留下來，在漫長歲月里銘刻著一圈圈年輪。更老的一輩人們說，琥珀白玉樹是十二神殿存在的根基，也是十二啟明的鑰匙?！?

“你說的那個什么感應會不會和前輩說的變化有關系?”星靈突然想到，“幸好你也不是一點都不靠譜啊?！?

“我不知道，但我之所以來就是弄清這個的?！毙浅肯蚶险咴儐柕溃吧袼敬笕四愫?，我在一個月前的考核中與琥珀白玉樹有所接觸，當時有些感受，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請問我能否嘗試一下感應啟明?”

老者的神情出現了一絲變化：“原來殿主說的年輕人是你嗎？當然可以，神殿鼓勵年輕人們嘗試心念感應。而且，我能看出，你身上帶有的啟明印記，不僅僅是沾染上的那種印記?！?

星晨來到主柱前，老者和星靈跟在他身后。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摁在白玉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