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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給我家青山做媳婦吧

清晨的軍營響起了起床號,孟慶嚴已經整理好內務,戴上棉帽準備出操。沈夢昔也爬了起來。

軍營里四處見方,連路邊的雪都打實了砌成了方形,操場傳來嘹亮的口號聲,整齊的腳步聲。

今天沒有風,真是好天氣,沈夢昔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透心涼。

站了一會兒,腳就凍木了,她跺跺腳,回了孟慶嚴的辦公室。

早操結束不久,就聽到唱歌的聲音,食堂門口站了一隊隊的戰士,列隊進入食堂,孟慶嚴帶她進入食堂,讓炊事員給她打飯,又是高粱米飯,咸菜疙瘩,凍白菜。但是能吃飽。戰士們悶頭吃飯,有人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姑娘,食堂里只有咀嚼聲和碗筷相碰的聲音,沒有一人說話。

吃完了,就由班長帶隊離開。排著隊帶回各班。

高粱米對沈夢昔來說,如果做雜糧飯,里面加上一小把還行,這樣一碗純高粱米飯,實在太難吃了,干巴巴的,口感又差,吃進胃里感覺都還是一粒一粒的。

但是這個年代,也只有部隊能有這個待遇,她如果抱怨就太不知好歹了。她不說話,努力的吃著,吃到一半實在是吃不下了。為難地看著孟慶嚴,她覺得自己要是浪費糧食,這個五叔會打她。

“怎么吃這么少?”

“胃疼,不消化。不過我把菜都吃完了。”

孟慶嚴端過沈夢昔的飯碗,扒拉到自己的碗里,幾口吃了下去。

還真是不嫌棄,沈夢昔撓撓頭。

“等我忙完再帶你去鎮里轉轉。”

直到午飯后,孟慶嚴也沒有忙完,還是方小菊趁孩子睡覺了,約著沈夢昔一起去街上逛逛。

這個鎮子是縣政府所在地,佛山縣轄區很大,足有兩千平方公里,只是人口少得可憐,但是人少的好處在如今的年代體現出來了,肥沃的黑土地,種出飽滿的糧食,使得這里的人民并沒有太過挨餓。

佛山縣的邊境線很長,沿線都駐扎著邊防部隊,孟慶嚴所轄六團一營,就擔負著保衛邊疆的重要職責。

鎮里的最高建筑物,是一營的崗樓,佇立在黑龍江邊的堤壩之上,時刻有哨兵站崗瞭望。沈夢昔很想登上去看看,回頭跟孟慶嚴說,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

她和方小菊在街里漫無目的的轉著,留心著所見所聞,希望能得到關于奶奶家的消息。如果沒有五叔在這里,她倒可以肆無忌憚地四處打聽,現在如果這么做,就太扎眼了。要是五叔問起來,她也不知如何作答。

也就這兩天,家里就會來人抓她回齊市了,隱隱的,她覺得這一趟是白跑了。

其實她也想過,即便奶奶一家現在是住在佛山縣,現在應該才三十多歲,她要怎么和她相認呢,還能真的留在她身邊嗎。

恐怕,這一生,同奶奶是沒有親緣了吧。想到這里,沈夢昔的心如同被一把刀猛刺了一下。母親總是對她淡淡的,她大概和孟繁西一樣,只和奶奶有緣,和親生母親都沒有什么親緣吧。

佛山縣的供銷社,貨物更加的少,副食商店里更是幾乎全空,幾個售貨員全守著爐子在烤火,只等靠到點兒就下班。

沈夢昔和方小菊什么都沒買,也沒什么買的。方小菊嘴里嘟囔著,咋都沒有賣餅干的呢。

她們倆走到了江邊,沒什么人,只有幾個孩子在打出溜滑,江面上掃出一條十多米的冰面,幾個孩子,輪流的跑上去,滑到盡頭,再反復,樂此不疲。

“走,我帶你去。”方小菊看沈夢西盯著看,以為她也想玩。

她們排到隊伍最后,輪到她們時,方小菊并不滑,她拉著沈夢昔的手,帶著她跑起來,到了冰上,松開手,沈夢昔借著慣性滑到了盡頭。

哈哈哈哈,她開心地大笑。

“你也滑!”

“我可不滑,哪有這老大的人玩這個的,你滑你滑。”沈夢昔看她也就二十出頭,怎么就老大的人了,花裙子踩著樹干拍照的都有六十歲的人呢,看來人的心態受大環境影響很嚴重。

“再來!”沈夢昔又排到了隊尾。

沈夢昔一共打了五回,開心極了。

那幾個孩子滑得很好,時而蹲下,時而兩個人并排,時而倒著滑,各種表演,在沈夢昔看來,多少有點顯擺的意思。

他們又去堤壩上打冰滑梯,那是不知道誰開出的這么一條滑道,找個紙殼墊在屁股底下,坐在滑道上方,后面人一推,或者自己拱一拱,人就順著滑道滑下去了,堤壩不算高,不算什么驚險的游戲,就是有點費褲子,滑到一半紙殼就留在滑道上了,后面半程干磨棉褲,回家不好交代。

沈夢昔玩了兩趟,凍得實在受不了了,鼻涕都出來了,就和方小菊商量著回營部去了。

沈夢昔回頭看,江對岸有幾棟房子,看上去似乎沒多遠。

“這么近啊,那不是很容易過江?”沈夢昔跟方小菊說。

“看著近,其實挺遠呢,再說,崗樓天天有解放軍站崗的拿望遠鏡看著呢,晚上還有探照燈,你啥都不懂,別瞎說八道的!”一個小男孩冷不丁插嘴進來。

沈夢昔還真被他懟住了,她真的不懂。

“這江有多寬?”

“二里多地呢!”

“呵呵,二里多地是多少米?”

“二里多就是二里多唄!”小子用棉襖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看得沈夢昔惡心死了。

“沈青山,你走不走了?就愛和女生玩兒!”遠處那群孩子里有人喊。

“走!”鼻涕孩子應了一聲,跑著追了上去。

沈青山,沈夢昔呆愣愣地站在那兒,方小菊嚇了一跳,“小西,你咋了?哪兒疼?還是餓了?”

沈夢昔看著跑遠的那群孩子,朝他們追去。

方小菊也連忙跟上。

上了馬路,那群孩子不知道從哪里拿出滑冰板,幾下綁上,刷刷飛馳而去,沈夢昔哎哎叫了幾聲,沒人理她。

回到軍人招待所,方小菊的孩子已經醒了,正哭著找媽,方小菊歉意地抱著孩子去吃奶了。沈夢昔激動在招待所轉來轉去,她剛才聽到了父親的名字,那個鼻涕過河的小男孩,就是她的父親,沈青山。

哈哈,奶奶他們果然是在這里,在這個邊疆小鎮!

“方姐姐,我回營部了,幾步路你不用送我了。”沈夢昔對正在喂奶的方小菊說了一聲就走了。身后方小菊哎哎哎的連聲叫著。

天色漸暗,沈夢昔猶豫著直接回營部,還是先試著找一下沈青山。權衡再三,她還是回了營部。

路上,她看到一個十三四的女孩,攔著人家問了知道沈青山家住哪兒嗎,女孩搖搖頭:“不認識。”

到了營部門口,站崗的戰士大概是在食堂見過她了,看到她還特意告訴她,快點回去吧,營長在找你呢。

她以為孟慶嚴會責怪她貪玩,沒想到孟慶嚴只是問了她去哪兒玩了,就不再多問,還告訴她,一會兒快點吃飯,吃完飯要去看電影。

“《永不消逝的電波》你看過嗎?”

“沒有。”

“那趕緊收拾一下吃飯去。”

沈夢昔跟在一隊戰士后面走著,他們要去看電影。

這兩個班的班長手氣好,抓鬮抓到了帶有記號的紙條,所以今天的電影就是他們兩個班去看。像這種到地方電影院看電影的機會可不是常有的,年輕的戰士們還都是十八九的大男孩呢,每個人頭上一團興奮的白氣。他們邁著整齊的步伐,雄赳赳地走向佛山鎮電影院。

方小菊家孩子太小,她家三口都不去。

孟慶嚴特意給她借了一件軍大衣,結果一披上就拖到了地上,只好拿在手里。

其實沈夢昔對這個年代的電影沒有什么興趣,她只是純粹對于這個年代未知的一切都感興趣。

他們的座位都連著的,坐成一個5乘5的方塊,沈夢昔和孟慶嚴坐在前面,她裹上軍大衣,坐了下來,一會兒電影院的燈滅了,一道光打到白色的屏幕上,電影開演了。

情節還算吸引人,只是這種黑白電影,聲音不清晰,畫面不清晰,還卡了兩回帶,一盤帶子放完了,后面在換膠片,燈光亮了,沈夢昔瞪大了眼睛,她發現她的左后方坐著沈青山,他和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坐在一起,正被他制止繼續用袖子擦鼻涕。

“哎?是你?”沈青山指著沈夢昔。“我知道你,打滑出溜的,你叫啥?”

“我叫沈,我叫孟繁西。”沈夢昔是第一次以這個名字自稱,萬般不自在。“你可以叫我小西。”沈夢昔的小名是小溪,與小西諧音。

“孟營長,這是你哥家孩子?一聽名字就知道是按家譜來的。”旁邊的警察說。

“哎,沈科長,是我三哥的閨女,你也帶孩子來看電影啊。”孟慶嚴微微探過身,和沈科長握手。

“你媽媽沒來嗎?”沈夢昔看看沈科長的旁邊是另外一個男人。

氣氛有些凝滯。

“啊哈,孩子不懂事瞎說話了。”孟慶嚴道歉道。

“啊,沒什么,這孩子一看就是大城市來的,說話辦事大大方方的。”沈科長笑著夸沈夢昔。

“我媽早就死了,我沒媽了。”沈青山又淌鼻涕了。

“啊?”沈夢昔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燈又關了,電影繼續上演,沈夢昔卻失魂落魄,完全不知道后面演了什么。

怎么就死了呢,為什么不一樣了呢?那個警察和奶奶影集里的爺爺是一樣的,雖然和他沒見過面,沒什么感情,但是不會認錯的。

可是,沈青山說,他媽媽早就死了。

沈夢昔哭了,正好是李俠發完電報,吞掉電報稿,最后向戰友發出:“同志們,永別了,我想念你們。”的時候。

沈夢昔哭得稀里嘩啦,孟慶嚴還體貼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影片結束,燈光大亮,沈青山看見沈夢昔眼睛紅著,嗤笑著:“女生!看個電影也哭,那是假的你知道嗎?還哭鼻子!”

一個班長在整隊,戰士列好隊,等待孟慶嚴的指令出發返回。

沈青山好奇又神往地看著,沈夢昔走到他身邊,問:“你媽媽姓什么?”

“姓李。哎?你問這個嘎哈?”

“呃,沒什么,我,我媽姓關。”

“哦。”小男孩有點傻眼。

沈夢昔心里絕望了。

沈夢昔抬頭看看沈科長,沈萬年,她的爺爺,現在還是三十多歲,一身警服,意氣風發。他叫萬年,可惜只活了四十年。

注意到沈夢昔的目光,沈萬年也看著她,“你喜歡我家青山啊,不如別走了,給我家當兒媳婦吧!哈哈哈哈!”

沈夢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孟慶嚴在影院門口喊沈夢昔,沈夢昔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搞清楚,趕緊問沈青山:“你家在哪兒?要不你明天早上去營部找我吧。”

“哈哈哈哈!”沈萬年聽了開心地大笑。

“誰和你們女生玩啊,我才不去呢!”沈青山被笑得窘了。

沈夢昔跺跺腳走了。

沈夢昔晚上還是回了營部睡辦公室,大概是孟慶嚴覺得不放心,擔心她再次出逃?

回到營部,早已熄燈就寢,沈夢昔摸黑迅速鋪床臥倒。

“你是個姑娘家,不能什么話都說。”

“我怎么了?不就是跟沈青山說了幾句話嗎?”

“你得好好鍛煉身體。”話題真多。

“是。首長。鍛煉身體,保衛祖國。”

“不光保衛祖國,你自己身體好了,才能讓親人放心。你奶把好吃的都給你吃,她自己不舍得吃,你要是敢糟踐身體,我第一個不饒你!”

沈夢昔啞巴了。

“說話!”

“說什么?”

“說你會好好鍛煉身體,保重身體,不再離家出走。”繞了半天,離家出走才是重點吧。

“是,首長,鍛煉身體,保重身體。不再離家出走。”沈夢昔有氣無力。“我困,首長我得睡覺保重身體了。”

黑暗中,孟慶嚴無奈地嘆口氣。

起床號響起,沈夢昔被拎到操場跟著跑步。

“首長,不必了吧,我在你這住幾天就回去了。”

“回齊市也得繼續跑。”

“吃都吃不飽,哪有力氣跑?”

“我,算了。你看那個是不是找你的。”孟慶嚴一指營部大門口,沈青山正站在那兒跟哨兵交涉。“你帶他在操場走圈,不許去別的地方。”

“好嘞!”沈夢昔朝沈青山跑去。

沈青山在沈夢昔的印象里一直是個模糊的父親形象,他只顧著自己的小家,并不十分關心奶奶和她的生活,他和母親后來搬到上海以后,更是迅速和上海男人的標準接軌,處處以老婆為先,連上海話說的都溜道極了。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娘的德性,在沈夢昔的記憶里,他也沒有一次讓她覺得父親是可以依賴信賴,值得驕傲的,在她五十年的生命里,最大的遺憾是自己沒有付出過母愛,也沒有得到過完整的父愛母愛。

現在,她在北風里跑向一個十二三歲還留著鼻涕的男孩,心里百感交集。這個男孩,將來會是她的父親,不,曾經是她的父親,不,她站住了,他還會是她的父親嗎,以后他的孩子出生了,還會是她嗎?她已經是孟繁西了,還會是將來的沈夢昔了嗎?

沈夢昔忽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臉,肩膀顫抖起來。

“孟繁西!你咋了?”沈青山在門口喊她,“我進不去啊!”

沈夢昔慢慢站起來,抹抹淚,到門口跟哨兵說了孟慶嚴的話,哨兵放沈青山進來了。

“你擦擦眼淚,要不臉該皴了。”

沈夢昔掏出一個花手絹,擦了擦眼淚。

“你咋了,為啥哭,是餓的嗎,我們班就有女生餓得哭,你上我家吃飯吧,我爸存了很多土豆,我給你燒土豆吃。“

“你能不能別用袖子擦鼻涕了?”沈夢昔忽然說。

沈青山臉有點紅,他沒料到話題轉移到他的鼻涕上。

“你家就你和你爸嗎,平時做飯洗衣服都是你爸嗎?”

“嗯。我也會。”沈青山使勁抽了一下鼻涕,“我六歲時候我媽沒了,八歲我奶也沒了,這幾年就和我爸倆人過。”

“那你今年幾歲?”

“我十二。五零年生的。你呢?”

“我也是。”

“那咱倆同歲呢,我正月十五的,肯定比你大。”

“嗯,你大,我是。。。我是六月二十九的。”

兩人繞著操場外圍一邊聊一邊看著戰士出操。

“等我十八也去當兵,當兵最威風!”

“嗯,那你現在就要好好鍛煉身體,長大保衛祖國,同時,也保重身體,這樣的你的親人才會安心。死去的親人安心,活著的也安心。”沈夢昔聲音幾乎哽咽。

“行!”沈青山痛快地答應著。

沈夢昔從這個有點簡單的快樂少年身上,完全看不到自己父親的影子。這是變數嗎?她來到了六十年代,帶著一個奇異的武陵空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沈青山性格迥異,并且,沒有了奶奶,那么她該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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