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所有光亮。

夜風帶走一切聲響。

一切都要結束了，無論光與暗，無論歡與悲。

當最后一顆星星也消失不見的時候，濃稠的黑暗里剩下的就只有一雙同樣漆黑的眼睛。

眼睛里彌漫著大霧。

黑色的大霧。

云天輟學了。

四月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噩夢，那一件又一件糟心的事積壓在一起的時候，有理說不清。就像四月陰雨連綿的天氣一樣，壓抑得令云天喘不過氣來。

云天選擇了逃避。

離開了這才剛剛開始就要結束的高中生活。

四月初。

當云天返回學校的時候，專業班的分班欄上沒有他的名字，他被分到了九班，一個普普通通的純文化課班級。

希子在十一班，對純文化班的最后一絲期待也在一瞬間破滅。

一切似乎就這樣了。

原本憧憬著的專業課分班以后的高中生活不見了，連帶著以前還能在班上和希子吵吵鬧鬧的高中生活不見了。

分班前最后一節化學課。

情緒有些糟糕的云天趴在課桌上一聲不吭，化學書也沒翻開，那些煩悶的情緒積壓在一起的時候，本來就不愛聽化學課的云天現在是更聽不進去了。

頭一點一點的埋進胳膊里，埋的深了，能看見的就只有濃稠的黑暗，黑暗里沒有一點光亮。

他心有不甘，更是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自己在專業課上表現很好，任課老師更是有贊許于他。

為什么？

為什么班上其他報名小專業的同學都輕而易舉的進到了專業班，唯獨自己沒有。

化學老師一步步朝云天這走了過來，云天自然不知道，希子看見后輕咳了兩聲，刻意提醒著他。

云天沒有注意到，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為什么、憑什么。

“啪！”

一本化學書鋪天蓋地的砸向了云天的腦袋，發出巨大一聲悶響。

拳頭攥緊又松開。

“今后無論發生什么情況都不要和科任老師發生正面的沖突，更不要離開教室后。”

這是班主任開學交代云天的話，在這學期剛開學的時候。

所以這一刻即便心有怒火中燒，云天也強忍了下來。他抬起頭看了化學老師一眼，還真只是一眼，就又趴回了課桌上。

“你不想聽我的課可以出去。”化學老師在班上大喊道，那張被福爾馬林泡過的臉眉頭一皺，不滿的神色就呼之欲出了。

云天還是沒理他，這次更是連看也沒看一眼，他牢記著班主任說的不要與科任老師正面發生沖突，更是不可以離開教室，重新坐直身子已經是對化學老師最大程度的容忍和讓步了，目光冷冷的朝窗外望去，眼里依舊大霧一片，只是眼皮子顯得更加無力的耷拉在眼眶上。

化學書還是沒有翻開，這點連云天自己也沒意識到。

他更沒有意識到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對化學老師而言更像是一種挑釁。

“你給我出去！”化學老師大喊道，聲音頗帶有幾分排山倒海的氣勢。

云天卻不為所動，雙眼持續的朝窗外看去，天陰下來的時候好像又要下雨了，那些剛長出新芽的綠枝被風折彎了腰。

化學老師徹底惱了，他把化學課本往桌子上一摔，兩只手就扯著云天的胳膊往外面拽，一邊拽一邊嘴里還喊著你給我滾出去之類的話。

云天也惱了，怎么不順心的事一件接一件，最后一節課了您安安靜靜上您的課咱兩以后再不相往來不好嗎，為什么偏偏抓著我不放？為什么專業班上沒有我的名字？

他只感覺有一團火在心里燒，燒遍五臟六腑直逼食道隨時都有可能從嘴里噴出來，但他還是強壓下去了，他就像在和自己慪氣一樣把全身的力量都傾注在了下盤雙腿之間，任化學老師怎么拽都拽不動。

化學老師見拽不動云天中途停了下來喘了幾口粗氣，他畢竟是上了年紀的，剛剛一下子已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你出不出去？”化學老師再次問道，臉上的神色越發的難看，腦門上有青筋溢了出來。

云天依然一動不動，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的同時，連看也沒看化學老師一眼。

化學老師開始用手招呼著云天的后腦勺了，一次又一次，嘴里的話也越來越難聽，從耽誤班上同學上課到一粒老鼠屎簡直是班級的敗類，從不學無術到以后注定以后一定一事無成你就是社會的渣滓，什么難聽的話他都說了。

指甲凹進了肉里，大拇指被另外四指牢牢地握在了掌心，關節“噶咂”響了一聲。

“轟!”

一聲春雷驚起狂風大作，樹葉發出的聲響在教室里都聽得見。

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

“你不出去是吧，我去叫你班主任。”化學老師在最后一次拍了下云天的后腦勺后，氣沖沖的走出了教室，直奔班主任辦公室。

“呼。”

云天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上半身無力的倒向了課桌。

他知道他接下來要面臨的是什么，不過他無所謂了。

是真的無所謂了。

反正破罐子破摔這么久了，從中考失利來到這個學校開始，他就沒有一天有學習的動力。

而那唯一支撐他在這個學校待下去的。

云天回過頭朝身后望去，希子也正看向他這里，眉頭微微皺起露出不滿的神色，自己應該又讓她失望了，可自己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的這一步。

自己明明是謹聽班主任的話，不與科任老師發生正面沖突絕不離開教室啊。

“云天你給我出來。”

果不其然班主任很快就來了，在教室后門喊了一聲。

云天拖著無力的身子不情愿的離開了課桌，希子的眼里露出擔憂的神色。

“好了，我們繼續上課。”

化學老師在云天走后走上了講臺，拍了拍電教柜繼續開始上課。

希子看著講臺上的化學老師突然覺得他有些討厭了起來，本來他剛剛罵云天的那些話自己聽著就很不舒服。

她知道云天是因為分班的事。

目光不自覺地朝云天課桌的方向望去，那本化學書規規矩矩的躺在黑色的課桌上，到云天走的那一刻也沒有翻開。

外面好像下雨了呢，自己又沒有帶傘。

云天下課前會回來嗎，班主任不會為難他吧。

他不會又在辦公室和班主任鬧起來了吧。

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在腦海里全涌了上來，化學老師講的課也是越來越聽不進去了。

這節課上完，好像就要分班了。

下課前云天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