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一會兒，就能看見三廚前面古樸的葡萄藤架子，以及旁邊裝潢精致的“靜食堂”，煙囪里飄出煙來，看來蘭姐在里面。

祁山穿過那片葡萄藤架子，拉著歸靈跨了個大步，一下子就越過門檻到里面去了。

“蘭姐！我給你帶幫手來啦！”

十四五歲的年紀，扯起嗓門來卻不比凡間的吆喝聲弱，內廚里，鍋與鏟的碰撞聲突然停下來，緊接著一個長相溫婉，眼角帶笑的姐姐探出頭，看到歸靈，抹了抹手。

“幫手？”蘭姐走出來，聲音圓滑而溫柔，她看見祁山身邊男裝短褐的歸靈，猶豫了一下，才看出是個俊秀的女生來。

“你說這個小妹妹來當我幫手？”

祁山點點頭，“對呀，不可以么？”

蘭姐原本疑惑的神情疏散開來，看著矮矮的歸靈，淺淺的笑了。

“她怕是站在那也端不起鍋吧，”蘭姐說完，打量起歸靈，“不過倒是可以給我洗洗菜什么的??????誒？不對，你該不會是把人家擄來的吧。”

歸靈搖搖頭，馬尾晃動，在胸前留下幾綹黑長的發，她光潔的額頭配上明亮的眼睛，很是俊秀。

“爹爹讓我呆在這兒的，不是哥哥擄的。”

這聲哥哥叫的真親切，糯糯的，叫的祁山有些恍惚，他從小沒爹沒娘，被伯寧爺爺從山溝子里撿出來，如今聽見別人叫自己哥哥，還挺不適應的。

“可以呀小子，都認妹妹了，”蘭姐半彎著腰摸摸祁山的腦袋，好像在獎賞一個乖小孩。

祁山乖巧的微低頭，看著歸靈，瞳孔漆黑而發亮，他鄭重看著歸靈說：“對！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就是你哥！”

歸靈第一次從祁山這張與自己并不相像的臉上，看出一點點親情的意味。

比起父母親情的細水長流、默默無聞，祁山的話語里，有驚喜也有責任，明明稚氣未脫，卻硬裝出大人的感覺，讓人既覺得好笑，又佩服非常。她也笑彎了眼，認真的看著這個新“哥哥”點點頭。

“嗯，哥哥，”她說。

伯寧爺爺終于跟上來，踏入房內，看見這兩個小孩兒來來回回，又叫妹妹，又叫哥哥的，笑的起了褶。蘭姐看見伯寧師兄進來，也趕緊往前多走幾步，敬重的的作了個揖。

“師伯好。”

“蘭鈺，以后歸靈就是你的幫手了，好好待她。”

得到了上級的認定，蘭姐可算是信了這個“幫手”的消息，她走回歸靈前彎下腰來，問著：“歸靈？真好聽的名字，你全名叫什么？”

“我姓路，路歸靈。”

蘭姐的紫色珠釵從盤發里落下來，在旁邊垂下，襯得她更加知性迷人，她開心的雙手捧著歸靈的臉，好好揉了揉。

“以后我會照顧你的~”

她掌心的熱度讓她想起無妄村，那是個樸實友好的村落，村民總要夸她長得可愛，再捏捏她的臉，她以前不是很喜歡，因為大人捏臉的力度總是很重，但離開了無妄村，離開了那群可愛的村民，歸靈又覺得空落落的，唉，距離她第一次離開無妄村已經四年了啊。

歸靈點點頭，嗯了一聲。

“我也照顧你！”祁山昂著頭，好像已經開始履行哥哥的責任了，看他這么“認真負責”，歸靈也不知說什么好，只能猛地點點頭，說著：“好呀哥哥。”

伯寧爺爺看見這副溫馨的畫面，放了心，臨走前囑咐祁山修讀《潛心說》，方離開三廚。

他還有自己的事情，上次下山除惡鬼的時候，竟然有些手忙腳亂，惡鬼數量大大增加，這實在太反常了，以前從來不會有惡鬼大面積爆發的情況，他要回去再跟謝芳師尊報告一下，來尋找原因所在。

作為十二仙尊中少有的“能找到的人”，謝芳師尊位列無羈之上，只管一些緊要無比的大事情，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讓伯寧好找，不過比起其他師尊要么閉關，要么游歷四方，直接撒手不管的，謝芳師尊算是很好了。

伯寧步履緩慢的來到他寢殿，在門外敲門，沒有回應，走到謝芳師尊常去的懷遠湖，尋他的身影，也沒有見到。

無奈之下，他只能拿出他給的紙鴿子來，寫上幾行字放飛了，還好這紙鴿子好用，伯寧剛把湖心亭的木凳坐熱乎，謝芳師尊就出現了。

他穿著一件魚肚白的窄袖長衣，交領和袖口兩處用金絲繡了些符文，整體看上去大氣非凡卻不失精致，伯寧趕緊走過去，恭敬地問了聲好，方才坐下。

“何事？”謝芳師尊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常不茍言笑。

“師尊，我前幾日下山發現多了很多惡鬼，數量幾乎是往日的三倍，由于太過反常，方才稟報。”

伯寧的胡子一抖一抖的，雪白的垂下來，顯得十分老練，然而氣場卻沒有謝芳師尊足，謝芳僅僅是坐在那里，不顰眉不瞪眼，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這威嚴怕是無羈也學不來。

“三倍？”謝芳說，只是低著頭想了會兒，沒等伯寧說下一句話就急忙回道：“行，我自會調查。”

然后瞬間消失。

“謝??????”伯寧還想多請教一下九色羽的事，可剛說了個姓，人就不見了，“唉??????走得真快??????”

湖水如千萬個銀鏡，在太陽下閃光，偶爾冒出幾個泡泡提示著魚的存在，如今正當夏季，荷花搖曳，如此美麗，卻只占了一角，據說是因為連城師尊喜愛山水畫，說是講究風景的結構布局，講究什么留白藝術，非要設計成這樣，反正伯寧是不懂，荷花美就是美，無論多少，在伯寧看來都沒有區別。

他欣賞著周遭寂寥的荷花，望著遠處一大片湖水，喝了口茶解解悶。

“唉，有時候吵吵鬧鬧的也挺好的。”

看來伯寧這是想起祁山了。

可能每個人都有所眷戀、所想要保護的人，這樣才不至于在安靜無人的夜里，意識到自己的孤苦伶仃，伯寧有祁山，歸靈有父母和哥哥，這無羈??????好像有點難說??????

此時無羈正端坐在書桌前，身子筆挺的擎著一本《鬼怪錄》翻看，這書是從人間搜羅的，有好多鬼怪無羈還未曾見過。

他饒有興致的翻過一頁，看著精美的插圖，忍不住聚精會神細看，此時桌邊一個犯瞌睡的人突然落下來，白紗砸進黑紅，驚得無羈目光一抖，他低頭看了眼，原來是小白呼呼的睡覺，不小心落下來了。

無羈無奈的搖搖頭，想起今天的摔傷，瞥見旁邊的窗子，略微擔心的把他扶到里屋去休息，還把被子提了下，才重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