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你是川納的新少主！首領派新少主過來就我們了，大伙首領沒有拋棄我們，司欽主將沒有說錯，我們川納首領是不會拋棄任何一個族民的。”

蘇鹿還想為她的謊言多添幾句，圍著她的人就先替她講起了話。

阿穆站在城府門前的臺階最高處，他望著情緒愈加高漲的人群和人群中的蘇鹿攥緊手，怒氣愈盛，嘴里卻說不出侮辱蘇鹿的話。

他熱愛族民，尊重首領，他信任首領做的一切選擇。縱使首領選擇了跟城主大人一樣的方法來處理他們這些人，他也不會違背首領的意思。可現在這個代表首領自稱阿蘇露的女人引來如此的族眾，這樣的聚集會讓他們所做的一切功虧于潰。

他記得水狼城主自盡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那一天的事會刻在他的腦海，永遠銘記。

那是一個昏暗的清晨，沒來得及出冬的草原在這個時段總是冷得叫人哆嗦，而城中的瘟疫感染數也讓人難受哆嗦。

他叔叔阿布翁前些日子辭了軍職回家做了武師，他憑借著幾年前的戰功和叔叔的推薦坐上了副將的位置，不過他性子冷跟底下兄弟玩的不多，做事又規規矩矩，難得到其他人的喜歡，除了跟在司欽主將身邊他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他照舊巡視完城樓情況，接著回城主府上報昨晚守夜的情況。

他迎著寒風趕回城主府還沒拴住馬，城主府里院的兄弟就急沖沖地跑了出來，氣喘吁吁地朝他說道：“副……副將，城主叫您趕緊進去，他有話跟您說。”

阿穆把手里的馬繩往將士手里隨意一塞，急沖沖地向城主水狼主屋奔去。

他一踏進院子便瞧見司欽扶著哭得兩眼通紅的水惜守在城主主屋外，司欽也很快注意到了他，朝他友好地點了點頭，接著他聽到司欽跟城主水狼匯報道：“阿爸，阿穆副將來了。”

“好……呃咳……”水狼說著忍不住咳了一聲，心道：年紀大了染了病就是累，連說話都要咳嗽，還真是狼狽。倘要是讓火狼那老小子看到我現在這樣子，怕是會笑到合不攏嘴，指不定還記損他一句——瞧瞧你那病狗樣，那還配得上五狼將之首的稱號，真給我們這些弟弟丟人。

“阿爸。”水惜擔憂道，“您……”

“惜兒無礙。”水狼說著清了清嗓子，“司欽、阿穆二將聽令，如今我這身子怕是熬不了幾日了，原本我預備領內兵清殺全城百姓，許是天神垂憐維司百姓，我沒來得及傳令便被這瘟病染了身子，但我已向首領匯報維司瘟災情況也表明了我欲屠城的心思。這幾日臥病在床，深知這身子熬不了多久，你們二人要替我照料好維司。”

司欽聽聞水狼有臨終托城的意思，忍不住開口道：“阿爸，你……”

未料到司欽話沒說完，水狼便喚了他的名字。

“司欽。”

“阿爸，兒婿在。”

“司欽，你雖未接我城主職位，但你已任主將之職。你生性寬厚善良，屠城之事交由你手，定然會不了了之，我也知曉你不忍向同族下手，但你要清楚，這維司不只是維司百姓的維司，它更是川納的維司。角族破城不足懼，瘟疫染城不足懼，可若要是這瘟病傳出了城入了川納的其他城都，那會給我們整個川納部落帶來滅頂之災。”

“阿爸，可是……”

“司欽，你所想所知皆知曉，你在維司城內進行的改革也逃不過我的眼睛，但你要清楚，你這是在拿整個川納部落的興亡做賭注。如今我無力控制你，我死之后更無力制衡你，維司未來如何終究在你手里，但我希望你清楚什么是族中大義，什么是一城小義。”

“司欽，明白。”

水狼敲打完司欽又是一陣猛咳，接著清了清嗓子，出聲呼喚阿穆道：“阿穆，你隨你叔叔阿布翁跟我多久了？”

阿穆聽到他自己被點名，連忙恭敬應聲道：“回稟城主，已有九個年頭了。”

“竟已九年了，這么長時間，從你自身來看我這屠城滅民的做法如何？”

“城主？”阿穆冰冷的面容瞬時多了些許惶恐，“阿穆年輕，不……”

“你別謙虛了，我選你任這副將自是清楚你的能力，你是個明眼人，直接說吧。”

“阿穆認同城主屠城之法，我川納族民皆可做英雄，我族族人為守維司流血多年，縱是彈盡糧絕也未有過一絲退卻之意。”阿穆說到這兒，忍不住用視線瞥了一眼正扶著水惜看著他的司欽，然后繼續道，“阿穆堅持城主觀點，維司不該成為霍亂川納穩定和繁榮的災禍，維司族民也不該成為禍源。”

得到滿意的答案，水狼深感欣慰。

“好，阿穆記住你說的話，維司不該是災禍！我要你向呼和天神發誓，若是未來司欽沒能用他的方式救回維司，你要替我帶領內兵屠盡這滿城眾人。”

阿穆未料到水狼給予他如此大任，整個人當場呆立。

城主這是在打司欽的臉啊，現如今面上城主主屋外只有他、司欽和水惜三人，但他們幾個心里都清楚，此時此刻，指揮內兵的總將正窩在院子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聽著這一切的對話，且不說他應不應，光是城主如此直白的繞過司欽水惜領托他執行屠城行動就已經是向暗處的內兵總將下了堅決屠城的死命令。

知曉父親心中對屠城之策的堅定，水惜終還是忍不住開口朝主屋里的水狼問道：“阿爸，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犧牲維司？”

女兒的問話終是讓病弱的水狼說出了心中留存多年的話，“惜兒，治城治國不是光有滿腔美好期愿就足夠的，司欽是你的良人卻不是現在維司的良主，他的想法太美好了，災瘟是沒有情感的。縱然你恨我冷酷無情，一心只顧川納，但我的孩子你要清楚沒有強大的川納何來水城維司。我終究都先是川納的將軍，再是維司的城主，最后才是你水惜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