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綿捏著手里的三明治，一口一口慢吞吞的吃著，悄咪咪的拿著余光去瞟坐在對面的蘇亦北。

明天考完了試，后天，她就要回家。

回到城西，開始面對家長里短。

有些些不愿意。

揉揉漸漸變熱的眼睛，垂著頭，一口又一口。

咔噠一聲。

輕微的聲響從嘴里發出，硬邦邦的，有點兒硌得慌。

她撐著手，將嘴里的三明治吐出來，明晃晃的雞蛋殼夾在在蛋白里，好似在嘲笑她的出神。

易綿：……

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徐阿姨的廚藝怎么忽然就變成了這樣，三明治味道一般不說，連里面的煎蛋，都是有蛋殼的。

難道，這是新型補鈣方式？

易綿抖了抖，默默的為死去的雞蛋殼蓋上了餐巾紙。

“怎么？”蘇亦北停下手里的動作，奇怪得很，“不好吃？”

“沒有，就是有點兒別的東西?！毙⌒囊硪?，軟聲軟語的，生怕被在廚房的徐芬芬聽了去，“挺好吃的?！?

蘇亦北點點頭表示了解：“有什么東西？”

“就是——嗯，雞蛋殼。”易綿輕輕皺了皺眉，壓低了聲，“今天徐阿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蘇亦北看向她，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今天做的三明治，好像比前幾天做的，稍微不怎么可口……”說完，她又像是欲蓋彌彰似的擺擺手補充，“我絕對沒有說徐阿姨做飯不好吃的意思?！?

蘇亦北：……

“這是我做的?！?

易綿：……

當面說對方做的飯菜不好吃會死的很慘嗎？在線等，不用回復，因為應該等不到了。

“其實吧，我忽然就覺得，這三明治怎么會這么獨特，這么好吃呢。”易綿登時坐直了身子，三兩口將剩下的三明治吃完，砸吧砸吧嘴巴，抿著嘴笑的樂顛顛兒的，“哎呀，真的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獨一份的好吃。”

蘇亦北：……

信了你的邪。

不過，好歹是吃完了。

他將剩下的東西稍稍收拾了一番，又將熱好的紅糖水遞給她讓她在學校喝，這才拎著包直起身：“走吧。”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什么話。

公交車晃晃悠悠，窗外的車一輛接著一輛往前走，樹一棵接著一棵往后退，紅燈亮起熄滅一個又一個輪回，來來往往，反反復復。

直到隨著人流下了車，擠在熙熙攘攘的上學隊伍里，易綿臉上的愁容，依舊沒有散去半分。

馬上就要回家了啊。

“小心。”猛地被扯到一邊，蘇亦北溫熱的手攬著她的肩，對著一閃而過的自行車緊緊皺著眉頭，而后忽的低頭，語氣不善，“你在想些什么？大馬路上的不知道看有沒有車嗎？”

易綿：……

好兇。

冷著臉一直走到高一樓下。

易綿的腦子里嗡嗡嗡的，不真切，對著蘇亦北的后背鼓鼓腮幫子，自知剛剛都是她的錯，思考著到底該說些什么才能打破這該死的安靜。

“易綿?！碧K亦北回頭，將書包遞給她，她頭頂的小小的發旋兒很可愛，小小巧巧的，看著特別漂亮，“你今天好好考試?！?

面前的姑娘了然的點頭，手指狡在一塊兒，不知道說什么。

“你高二的分班，看的是你高一的兩次期末考成績。”蘇亦北語重心長，眉眼間濃濃的擔憂揮散不去，“跟我考一個大學，好不好？”

跟當初逼著她寫下賣身契的那個樣子完全不一樣，現在的蘇亦北更像是在哀求著她。

易綿垂著的腦袋，隱隱約約的動了動。

“這是你的人生?！碧K亦北將她的衣服拉鏈往上提了提，拍拍她的肩，往高三樓走。

這是我自己的人生啊。

腳尖有一小塊石頭，棱角分明，輕輕一踹，卻又能跳得很遠。

它是自由的。

被人踹了一腳之后，依然能夠在新的地方有一方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嘴角微動，她扯了扯書包帶，晃晃悠悠的往樓上走。

期末考這兩天實在是過得有點兒快，兩天就將所有的科目全數考完，高一樓放飛自我歡呼聲不斷，倒是高三生因為即將高考，需要多留校一星期補課。

易綿跟著蘇亦北回家的時候，嘟嘟囔囔的問了他好幾遍什么時候結束上課，嘴里哀怨聲不斷：“高三生都這么可憐的嗎？”

蘇亦北側著頭瞪她一眼：“你知道二中什么時候開學嗎？”

這還真不知道，難道不是默認的正月十六開學？

“他們正月初七，就開學。”蘇亦北輕輕地用筆尖敲她的腦袋，搖頭，“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玩兒。”

“得了吧?！币拙d嘴一撅，唧唧歪歪的接話，“你自己還不是一放假就想著打籃球？”

“你見我最近打過籃球？”

仔細想了想，好像自打易綿住進蘇家以來，的確很少見到蘇亦北抱著籃球出去跟許冕他們一起打籃球。

轉性了？

很顯然，沒有。

“是因為有你這個小拖油瓶，我連打球都沒有自由?！碧K亦北三兩句話將她的臆想打碎，并且將所有責任都推到她身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好像的確如此，所有以前用來打籃球的時候，蘇亦北這段時間都變成了帶著她復習，學習，鞏固，來來回回，沒有終結。

真是煩透了。

“給你一個機會。”蘇亦北曲著手擱在腦后，椅子腳晃晃悠悠，“好好感謝我。”

易綿：……

其實她不是很想感謝。

“那，吃辣條嗎？”易綿將書包里珍藏了一個下午的網紅辣條掏出來，笑嘻嘻的遞上去，“這個辣條啊，真的是續命神器，吃上一根生命鮮活，吃上一袋，長生不老?！?

蘇亦北：……

“你別告訴我，這辣條，一直都在你書包里？”

乖巧的點點頭。

“我幫著你拎回來的？”蘇亦北不死心，再次問。

易綿繼續點頭：“謝謝您，您辛苦了，幫我把我的長生不老藥搬回來，多虧了您。”

蘇亦北呵呵笑了笑，要是知道書包里有你的長生不老藥，他早就把書包帶人一起丟出去了。

“說實話，這個味道是真的不錯?！币徽f到自己的心頭愛辣條，易綿就根本不能控制的想說話，逮誰都想好好推薦一番，“你看著辣條，它又紅又油的，其實很有食欲對不對，你一想到那個辣辣的甜甜的味道，是不是嘴里自動分泌了口水？”

蘇亦北：……

他現在是自動想要揍人。

“你知不知道這東西有多臟？”

易綿搖頭：“你別跟我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做的啊，這就是豆制品而已，你不喜歡你就不要妨礙我喜歡。”

蘇亦北：……

行吧，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他不強求。

但是很明顯，當他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時候，總有人想進一步得寸進尺。

易綿三兩下拆開了辣條的包裝袋，從袋子里捏出一根長長的辣條來，笑吟吟的拿著辣條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股濃郁的辣條香氣迅速的在空氣中散開，密密麻麻的環繞著兩人。

蘇亦北：……

他斜著眼，看著易綿一根接著一根將辣條吃進肚子里，嘴角處隱隱約約的泛著紅油，還有一絲絲的辣椒面殘留，嘴巴也因為吃辣條的緣故，變得紅潤潤的，越看越好看。

“對了，你下個禮拜補課，缺不缺陪你上學的人啊?！毙」媚镎Ｖ笱劬?，笑瞇瞇的看著他，“想不想我陪著你上下學？”

“不需要?！?

她訕訕的撇撇嘴，悶悶的喔一聲，將手里的剩下的辣條吃完，把袋子里還裝著的辣條仔細的包好，站直了身，不說話了。

蘇亦北：……

怎么忽然就安靜下來了？

“易——”

“蘇亦北，那你吃不吃別的什么啊，一大早起床去讀書，徐阿姨每天給你做早飯，多累啊。”易綿又開始叨叨叨的說話，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一臉希冀。

“所以？”

“所以啊?！彼p手撐著腦袋，抿著嘴笑，“我覺得我做飯還蠻好吃的，可以給你做早飯，絕對不會把雞蛋殼倒進雞蛋里。”

蘇亦北后背一涼，總覺得自己受到了莫須有的指責。

“而且。”易綿抓抓頭發，“我還可以陪你上下學，也不用你拎書包了，你看看，是不是輕松很多？”

仍舊沒有收到他的回應。

看來，多半是要回家。

易綿耷拉著腦袋，撇撇嘴，把書包往上一扯：“那我先上樓收拾行李了?！?

“不想回家？”蘇亦北問。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易綿側著腦袋看他，拖著長長的尾音嗯一聲：“主要是想照顧你?！?

蘇亦北：……

誰信。

“我覺得，我媽的確可能太辛苦了?！碧K亦北瞧著她的眼睛慢悠悠的開口，“好像的確應該多睡一會兒?！?

乖巧點頭。

“什么？”徐芬芬從恰巧從外面回來，就聽見蘇亦北說她累，奇怪的很，“媽媽不累啊?！?

“體諒你還不好？”蘇亦北轉身也跟著上樓，想了想還是補充一句，“對了，媽，易綿說想跟著我去學校自修，過幾天再回家?！?

徐芬芬點頭：“沒事的呀，留在這兒過年都行?！?

“不出去玩了？”

“你放假才幾天，玩什么玩?！毙旆曳亦了?，“綿綿要不留這兒過年吧？兩家人一塊兒過年，熱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