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百川靠著床沿坐下，輕輕按壓著老夫人的手心，按了一會兒，又輕輕揉著老夫人太陽穴。

一旁的李大人看著落百川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母親醫治，雖對落百川的醫術深信不疑，但仍是伸長了脖子看著自己母親，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擾了落百川行醫。

落百川揉完太陽穴，又起身在老夫人腳邊蹲下，掀開了一點被子，用自己藥包里的針，一根根扎進去“璉兒，璉兒。”

聲音很輕，卻足以能讓人聽見了，李大人迅速從椅子上起身，蹲到老夫人身邊“璉兒在這兒，在這兒。”

落百川收手，抬頭看向李大人，發現他眼睛里有晶亮的東西。

老夫人許是感覺到了腳下傳來的刺痛，往腳下看去“落兒來啦？”

落百川幫老夫人蓋好被褥，走到老夫人身前，揭過了巾帕，朝老夫人福了福身“老夫人安好。”

見老夫人已然轉醒，不便繼續呆在這兒妨礙他們母子二人，怎料剛拿過桌上的藥箱就被老夫人喚住了“落兒！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

李大人也聽懂了母親的話外之音，這是讓自己出去等著。

李大人抬袖拭了拭眼角，起身出了房門，落百川也放下藥箱，走到了老夫人身邊蹲下“離近點兒。”

落百川移了移身子，更靠近了老夫人幾分，“再近點兒。”

落百川又將身子往前傾了傾，此時落百川的耳朵幾乎已經貼在了老夫人嘴邊。

落百川出門的時候沒注意到腳下的臺階，在下最后一階的時候直接滑到地上，險些摔跤，院子里的丫鬟忙上前扶住了落百川“娘子小心！”

落百川抓住丫鬟的手腕，穩住身子，徑直出了院子，也沒注意身后的管家，直到到了府門口才堪堪回過神。

回身見管家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雙手要抬不抬，似乎怕自己又絆一跤“我沒事兒，李管家回吧，對了，”

落百川摸到袖中的金印，拿出，抬頭看向管家“這金印……”管家臉上堆滿了笑意“娘子忘啦？當初娘子初來京城，我家老夫人就讓我把這金印送來，說是能幫娘子驅鬼擋邪。”

落百川捏緊了手中的金印幾分，確實，這東西，可幫她擋了不少牛鬼蛇神呢，只是當初自己剛到京城，前腳才在白馬寺落腳，后腳就有人把這東西給送來了，老夫人告訴自己的，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撤去手上的力道，將金印放到管家手上“我明日就要回云門了，這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管家見落百川心意已決，只能收好金印，朝落百川輯了一躬“那……娘子路上平安。”

管家看著落百川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暗嘆“落姑娘這一走，老夫人的病，可咋辦啊！”轉身往府內走去。

在回白馬寺的路上，落百川一直都在想著老夫人對自己說的話，一時不察，竟撞上了一個人。

“哎喲！老婆子我今兒怎么這么倒霉啊！”

發現自己撞上的是前段時間來白馬寺看診的婆婆，忙將婆婆扶起“婆婆，您怎么樣了？”

老婆婆一手撐著落百川伸過來的手臂，一手扶住自己的腰“是娘子啊，哎，剛剛兩匹快馬從我身旁擦身而過，著實被嚇得不輕，這又被娘子……”

落百川一邊拍著老婆婆身上的灰塵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百川送婆婆回去吧。”送婆婆回家的方向正好與回白馬寺是一個方向，也沒耽誤過多時間。

將老夫人說的話暫時擱在一邊，想著先去看看沈公子的情況。

經過落綺懷房間聽見里面似乎有響動，想是應該在收拾包袱，便沒進去打擾，還沒往前走兩步，身后卻有人喚住了他“你去哪兒！”

落琦懷走到落百川身邊“沈公子已經離開，不用去了，回房間收拾包袱吧。”

“離開？”落綺懷看向沈子謙原來住的那間廂房。

“對啊，我去廚房清洗了碗筷后，想著去看看他，房間里卻一個人都沒有，整間房干凈得可以，一個字都沒留。”落綺懷那語氣似乎在怪沈子謙離開不當面告別也就算了，竟是一句謝謝都沒留。

落百川在意的是既然已經可以起身離開，還在短時間內將房間收拾了個干凈，想來他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也放下心，準備回房間收拾東西，神情憊懶地道“應該就差我東西沒收拾了吧，那我先回房了。”

“哎，”落綺懷本想抬手攔住落百川，落百川卻先她一步，轉身離開了，留落琦懷一人在原地“不是，這怎么去了一趟寺卿府對沈子謙的傷勢都漠不關心了。”

落百川回到廂房，放下藥箱，在后院打了幾桶熱水，準備沐浴，整個過程眼睛都空洞無神。

將水桶提到里間，一桶一桶地倒進浴桶，倒完最后一桶，落百川的兩頰旁都已經滲出了汗水，雙手撐在浴桶沿上，睜眼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老夫人在自己耳邊說的話，又響了起來，手指慢慢捏緊，全身緊繃著都止不住顫抖，看得出在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情緒，落百川一頭扎進了浴桶，水里發出咕嚕咕嚕聲音，一個個氣泡接二連三地冒出水面。

落曉曉端著熏著石葉香的小香爐進到里間，繞過屏風，看見落百川已經差不多半個身子都扎在水里了，心里一驚，忙丟了香爐將落百川一把拽起。

落百川上半身幾乎濕透，披在后背的烏發還在滴著水。

落曉曉拉過一旁落百川原本準備用來擦身子的毛巾裹在她身上，雙手在落百川的雙臂上上下摩擦“師姐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怎么這么狼狽？

許是冷得，也許是剛剛涌起的情緒還未平復，整個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雙眼無神，聽見落曉曉關切的聲音，才慢慢回過神，抬眸看著落曉曉。

此時落百川臉上滿是水滴，有些掛在眉梢，有些掛在眼上，饒是落曉曉一個女子看著都心生憐惜，落百川眼中慢慢蓄起了淚水，抬手抱住落曉曉，將下巴抵在曉曉肩上，聲音嗚咽“曉曉，我害怕……。”

落曉曉雙眼眨了眨，不明白落百川情緒如此波動的原因，安撫般的拍著落百川的后背“沒事，沒事，有師兄師姐呢，沒事兒的。”

扶住落百川的肩膀，直視著落百川的眼睛，幫她拭去淚痕“我們先回房間把濕衣服換下來，好不好，這寒冬臘月的，著涼可就麻煩了。”

落曉曉幫著落百川將濕衣服換下，拿著濕衣準備去后院清洗，剛開門就撞上了落綺懷，落綺懷看了一眼落曉曉懷里的衣服，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那香你給她送去了吧？”

落曉曉神色有些不自然“送了，師姐挺喜歡的，就是……”沒等落曉曉說完，落綺懷就已經錯開她抬腳進去了，與其在這兒聽你廢話，還不如我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