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Sigmund Freud 精神分析五講 Five Lectures on Psychoanalysis (1)
- 漂浮而不沉沒
- (奧)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瑞士)卡爾·古斯塔夫·榮格
- 13653字
- 2019-10-15 17:47:08
《精神分析五講》是1909年9月弗洛伊德應美國克拉克大學校長,美國心理學會(APA)第一任主席斯坦利·霍爾邀請,到美國克拉克大學參加20周年校慶時所做的五次演講。
第一講
導致癥狀形成的并不必然是某種單一的體驗。相反,癥狀通常是由幾種創傷的聚合所致,而且常常是由大量的類似創傷的重復出現所致。因此,我們有必要按照時間順序,或者毋寧說按照相反的順序來復現致病記憶的全部鎖鏈,即先復現最新的記憶,最后復現最早期的記憶;為了更快速地返回早期的、通常最有說服力的創傷而跳過最后出現的創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女士們,先生們:
當我發現自己來到這個新世界,在充滿期待的聽眾面前演講時,我既感到新奇又有點手足無措。毫無疑問,我擁有如此殊榮只是因為我的名字與精神分析這個主題有關。因此,我想要給你們講述的,正是與精神分析有關的問題。我將嘗試盡可能簡潔地給你們概括地講述一下這種新的檢查和治療方法的歷史及后來的發展過程。
如果說使精神分析誕生于世是一個功績的話,那么這個功績并不是我的。[1]我并沒有參與精神分析的早期創建。當維也納的另一位醫生,約瑟夫·布洛伊爾(Josef Breuer)醫生[2],第一次(1880—1882)在一位患有癔癥的姑娘身上使用這種治療方法的時候,我還是個學生,正在為我的期末考試做著準備。我們不妨把我們的注意力直接轉向這個病例及其治療情況,在布洛伊爾和我后來出版的《癔癥研究》[3]中對此有詳細的闡述。
但是,我想先做一個預備性的說明。我聽說我的聽眾大多數都不是醫學專業人員,這并沒有使我感到不滿。你們無須擔心要想聽懂我講述的內容需要具備專門的醫學知識。在旅程的初始階段我們確實要與醫生同路而行,但是我們很快就會與他們分手,并且與布洛伊爾醫生一起去尋求一條完全與眾不同的道路。
布洛伊爾醫生的病人是一位21歲的姑娘,天性聰穎,才智過人。她的疾病持續了兩年多,在此期間她出現了一系列身心障礙,這些障礙無疑是應該嚴肅對待的。她身體右側的兩肢患有僵直性麻痹,伴有感覺喪失;而且這種病癥也不時地對她的身體左側產生影響。她的眼睛轉動受到阻礙,她的視力也受到多方面的限制。她的頭部擺動困難,并且患有嚴重的神經性咳嗽。她患有厭食癥,有一次她一連幾周都不能喝水,盡管她口渴難忍。她的語言能力下降,甚至達到了無法說和理解其母語的程度。最后,她陷入了失神(absence)、錯亂、譫妄的狀況,她的整個人格都發生了改變,我們現在要予以關注的就是這些癥狀。
當你們聽到我所列舉的這位病人的癥狀時,即便你們不是醫生,你們也會傾向于十分有把握地認為,我們面對的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疾病,很可能會影響大腦,治愈的希望微乎其微,而且很可能會導致病人早夭。但是,你一定會聽到醫生們說,在許多表現出諸如此類嚴重病癥的病例中,人們完全有理由采取一種截然不同的、更令人贊同的看法。如果這種癥狀是一位年輕的女性病人表現出來的,其重要的內臟器官(心臟、腎臟等),經客觀的檢查顯示是正常的,可她卻表現出強烈的情緒波動——另外,如果她的各種癥狀在某些細節方面與我們所期待的有所不同——那么,醫生們就不會傾向于把這種病看得太嚴重。他們確定,他們面對的并不是腦的器質性疾病,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癥狀,從古希臘時代的醫學開始,人們就稱之為“癔癥”,這種癥狀具有產生一系列嚴重疾病的幻覺圖像的能力。他們認為此時并沒有生命危險,而是有可能改善——甚至完全康復。要想把諸如此類的癔癥與嚴重的器質性疾病區分開來,卻并非總是很容易的。但是,我們沒有必要知道那種診斷究竟是怎樣做出的,只要確信,布洛伊爾的病人的這種病例恰恰就是任何一位合格的醫生都會診斷為癔癥的病例。在這里我們可以從這個病人的疾病報告中引證以下這個更進一步的事實:她的病是在她護理父親時出現的,她非常愛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患有會導致死亡的嚴重疾病,由于自己的疾病,她被迫放棄了對父親的護理。
迄今為止我們一直與醫生們相伴而行,這使我們受益匪淺;但是,分手的時刻就在眼前了。你們一定不要認為,把癔癥診斷為腦的嚴重的器質性疾病,就能使病人接受醫療救助的前景得到改善。在大多數情況下,醫療技術對嚴重的腦疾病無能為力;但是醫生們對癔癥性失調也束手無策。他必須聽任仁慈的造物主來決定他那樂觀的預斷病情將在何時實現,以及怎樣得到實現。[4]
因此,把這種疾病診斷為癔癥對病人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但對醫生來說完全相反。值得注意的是,他對癔癥病人的態度與他對患有其他器質性疾病的患者的態度大相徑庭。他對前者不像對后者那樣抱有同樣的同情心:因為癔癥這樣的小病實際上并不那么嚴重,卻似乎要求把它當作嚴重的疾病來對待。而且,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因素在發揮作用。通過醫生的研究,他掌握了門外漢一無所知的許多東西:他能夠對疾病的起因和疾病所導致的變化——例如,患有中風或惡性腫瘤的人的腦部變化——形成某些看法,由于這些看法使他可以理解這種疾病的許多細節,因此這些看法必定會在某種程度上取得令人滿意的效果。但是,他所有的知識——他在解剖學、生理學和病理學方面所受到的訓練——在他面對癔癥現象的細節時卻對他毫無幫助。他無法理解癔癥,在癔癥面前他自己也成了門外漢。對于任何如此重視其知識的人來說,這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由此導致癔癥病人得不到他的同情。醫生把他們視為違反了其科學規則的人——就像正統教徒眼中的異教徒一樣。他把各種邪惡劣行都歸因于他們,指責他們夸大事實、有意欺騙、裝病,并且通過對他們不再感興趣的方式來對他們施加懲罰。
布洛伊爾醫生對其病人的態度卻不應該受到這種責備。他對她既表示同情又深感興趣,盡管一開始他并不知道應該怎樣幫助她。看起來很像是這個病人自己通過醫生在她的病例中所檢測到的優良的理智和性格素質而使醫生的這項治療任務變得更為容易了。此外,他熱心的詳細檢查使他找到了幫助她實施初期治療的辦法。
他觀察發現,當病人處在“失神”狀態時,她習慣于自言自語地嘟囔幾句話,這些話似乎產生于占據其心靈的某種思緒。醫生在把這些話記錄下來之后,通常會使她進入某種催眠狀態,然后對她重復這些話,以便誘導她把這些話作為出發點。病人果然照此計劃行事,并且以這種方式在醫生面前把“失神”期間占據其心靈的心理創造物再現出來,這些心理創造物通過她說出的這些只言片語而顯示了自己的存在。它們都是有深刻憂郁性的幻想——我們應該稱之為“白日夢”——有時候會表現出詩一般美麗的特點,這些幻想一開始通常都是一個姑娘坐在其父親病床旁邊的姿勢。當她把幾個這樣的幻想聯系起來時,她就仿佛獲得了自由一般,她又恢復到正常的心理生活之中。她的這種狀況的改善會持續數小時之久,第二天又會進一步陷入“失神”狀態之中;而且這種癥狀可以用同樣的方式——通過讓她把新建構起來的幻想變成話語說出來——而被消除。人們不可避免地會得出結論,認為她在“失神”狀態下所表現出來的心理狀態的改變是從這些高度情緒化的幻想中發出的刺激所致。說來也奇怪,病人在此時只能用英語講述和理解,她自己則把這種新的治療命名為“談話療法”(talking cure)[5],或者經常戲謔地稱之為“掃煙筒法”(chimney-sweeping)[6]。
仿佛是出于偶然,人們很快就發現,這個把心靈打掃干凈的過程所達到的成效要比只是暫時地緩解其不斷復發的心理錯亂有效得多。實際上,如果能夠使她在催眠狀態下,伴隨著情感的表達,回憶起這種癥狀第一次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以及有什么樣的關聯,就有可能使導致她得疾病的這些痛苦癥狀得以消除。“那是在夏天極其炎熱的一段時期,這位病人正遭受著非常口渴的痛苦煎熬。因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無法說明的原因,她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喝水了。她會端起她的水杯,但是只要水杯一碰到她的嘴唇,她就會把水杯拿開,就像患有恐水癥(hydrophobia)的人一樣。當她這樣做的時候,她顯然有幾秒鐘的時間處于某種失神狀態。她只能進食些諸如西瓜、甜瓜等水果,以便減輕使她痛苦不堪的口渴。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6周,有一天在催眠時她嘟囔著說出她的英國‘女傭’,她并不喜歡這個女傭,而且帶著厭惡的表情繼續講下去,講有一次她怎樣走進這個女傭的房間,看到她的小狗——那真是個可怕的畜生啊——是怎樣在一個玻璃杯里喝水的。這個病人什么也沒說,因為她想要有點禮貌。在她進一步把她壓抑下去的憤怒一股腦地發泄出來之后,她要求喝點東西,她毫不費力地喝了大量的水,并且從催眠狀態下醒來,水杯還在她的嘴唇邊。于是,這種心理障礙便消失了,而且再也沒有復發。”[7]
如果你們允許的話,我愿意在這件事情上停頓片刻。以前從未有任何人用這種方法消除過癔癥的癥狀,也從未有人對其病因有過如此深刻的洞見。如果以下這種期待能夠得到證實的話,即這位病人的其他癥狀——或許是大多數癥狀——能以同樣的方式產生和消除,那么這肯定是一個重大的發現。布洛伊爾不遺余力地想要使自己確信情況就是如此,而且他對這位病人的其他病因和更為嚴重的癥狀的致病原因做了系統的調查研究。情況也確實如此,幾乎所有的癥狀都是以情緒體驗的殘留物——也可以把它們稱為“沉淀物”(precipitates)——的方式產生的。因此,我們后來給這些體驗起了個名字——“心理創傷”(psychical traumas),而這些癥狀的特殊性質就以這些癥狀與引發癥狀的創傷性情景的關系來解釋。用一個專業術語來講,這些癥狀是由情景決定的,而癥狀代表的就是這些情景記憶的殘留物,因此沒有必要再把它們描述為神經癥的那種反復無常或神秘莫測的產物。但是,有一個未曾預料到的方面必須引起我們的注意。導致癥狀形成的并不必然是某種單一的體驗。相反,癥狀通常是由幾種創傷的聚合所致,而且常常是由大量的類似創傷的重復出現所致。因此,我們有必要按照時間順序,或者毋寧說按照相反的順序來復現致病記憶的全部鎖鏈,即先復現最新的記憶,最后復現最早期的記憶;為了更快速地返回早期的、通常最有說服力的創傷而跳過最后出現的創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除了我已經給你們提供的由于厭惡狗從杯子里喝水而對水產生恐懼的例子外,現在你們無疑想要讓我多舉幾個例子來說明導致癔癥癥狀的原因。但是,如果我要按照我的計劃來講,我就不得不限制自己只列舉非常少的例子。例如,關于這位病人的視力障礙問題,布洛伊爾描述了他是怎樣把這些障礙追溯到以下情景的:有一次“當她含著淚坐在其父親床邊時,父親突然問她幾點了。她看不清楚手表上的時間,她費了很大勁,而且把手表貼近自己的眼睛。現在表盤似乎非常大了——這可以說明她有視物顯大癥(macropsia)和會聚性斜視(convergent squint)。她試圖再一次壓抑住淚水,以免生病的父親看到”[8]。另外,所有這些致病的印象均來自她幫助護理生病的父親這段時期。“有一次她在夜間醒來,對父親的情況感到非常焦急,她的父親正在發高燒。她急切地期盼著那位從維也納趕來做手術的醫生的到來。她的母親已經離開了一小會兒,而她正坐在床邊,右胳膊搭在椅背上。她陷入了一個醒覺的夢中,她看見一條黑蛇從墻邊出來向她的父親爬過去想要咬他。(最有可能的是,在房子后面的野地里確實有蛇,以前這些蛇曾使這個姑娘受到過驚嚇,因而這些都為她的幻覺提供了素材。)她想要把蛇趕跑,卻好像癱瘓了似的。她那條搭在椅背上的右胳膊失去了知覺,變得麻木且局部麻痹了;當她看自己的手時,手指仿佛變成了長著死人頭(手指甲)的小蛇。(看來她很有可能曾想用癱瘓的右手來趕走蛇,而且手的麻木和癱瘓最終都與蛇的幻覺聯系起來了。)當那條蛇消失之后,她驚恐地想要祈禱,可她卻不知道說什么語言好:她找不到自己能說的語言了,直到最后她想起了幾首英語的兒童歌謠,然后她發現自己能夠用英語來思考和祈禱了。”[9]當這位病人在催眠中回憶起這個情景時,從她生病開始就一直持續存在的右臂僵直性癱瘓就消失了,治療隨即宣告結束。
幾年之后,當我開始運用布洛伊爾的方法來檢查和治療我的病人時,我的經歷和他的經歷完全一致。一位年約40歲的婦人患上了抽搐癥,每當她激動的時候,就會發出“咔嗒咔嗒”的響聲,有時候甚至沒有任何可見的原因。這種病癥起源于她的兩次經歷,這兩次經歷的共同點就在于,當這些聲音出現時,她曾下定決心不要發出任何聲音,而實際上在這兩種情況下都有一種反意志(counter-will),導致她用同樣的聲音打破了沉靜。第一次經歷是,她的一個孩子生病了,當她費了很大勁終于將孩子哄睡之后,她對自己說,一定要保持絕對安靜,不要把孩子弄醒。另一次經歷是她在雷雨天里駕著馬車載著兩個孩子出行,馬受驚了,她小心地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以免馬因為害怕而更加驚恐。[10]我給你們講述的這個例子只是《癔癥研究》報告中許多例子中的一個。[11]
女士們,先生們,如果你們允許我概述一下——在如此濃縮的講述中這種概述是不可避免的——我想把我們迄今所了解到的做如下闡述:我們的癔癥患者遭受著記憶方面的痛苦折磨。他們的癥狀是一些獨特的(創傷性的)體驗的殘余物和記憶象征。如果我們把它們和其他領域中的記憶象征進行一番比較,我們或許就可以對這種象征有更進一步的理解。一些大城市里裝飾的紀念碑和紀念物也是記憶的象征。如果你沿著倫敦的大街走一遍,你就會發現,在一個大型火車站前面,有一個雕刻精美的哥特式圓柱——查令十字架(Charing Cross)。13世紀,古老的金雀花王朝的一個國王下令把他心愛的埃莉諾王后的遺體帶到威斯敏斯特;而且在運送棺槨的隊伍駐留休息的每一站,國王都要豎立一個哥特式的十字架。查令十字架是這些送葬儀式的紀念碑中的最后一座。[12]在倫敦的另一個地方,離倫敦橋不遠,你將會發現一個高聳的、比較現代的圓柱,它只是被簡稱為“紀念碑”。設計這個紀念碑是為了紀念1666年在這個街區發生的大火,這場大火燒毀了這座城市的很大一部分建筑。因此,作為記憶的象征,這些紀念碑與癔癥的癥狀很相似。在這一點上,做這種比較似乎是合理的。但是,倘若現在有一個倫敦人在埃莉諾王后紀念碑前停下來進行深切的哀悼,而不是根據現代工作情況的要求忙于自己的事務,也不是因為他心中的那個年輕的王后而感到快樂,那么我們會怎么想呢?再或者說,如果一個倫敦人站在那座為紀念他心愛的被大火燒成灰燼的大都市而建立的紀念碑前垂淚,盡管這座城市此后得以重建且遠比過去更為輝煌,我們又會做何感想呢?不過,每一位癔癥患者或神經癥患者的行為就像是這兩個不現實的倫敦人一樣,他們不僅能回憶起發生在久遠的過去的痛苦體驗,而且在情感上仍然對此戀戀不舍。他們無法擺脫過去,并且為此而忽略了真實的、當下的事情。將心理生活如此“固著”(fixation)在致病的創傷之上,就是神經癥最有意義和最重要的特征之一。
此時,基于布洛伊爾的病人的病例,你們很可能會提出一些異議,對此我已做好充分的準備允許你們合理地提出異議。的確,她所有的創傷均起源于她服侍生病的父親的那段時期,我們只能把她的癥狀視為對她父親生病和去世的記憶符號。因此,這些癥狀與哀悼的表現相對應,而且在一個人死去這么短的時間內將其心理固著在對死者的記憶中,這不是病態的表現。相反,這是一個正常的情緒過程。我承認,在布洛伊爾這位病人的病歷中,她將心理固著在創傷上,這并沒有任何令人驚異之處。但是在其他病例中——例如,在我自己治療抽搐的病例中,導致疾病的決定性因素可以追溯到15年或10年以前——對過去表現出某種不正常的依戀,這種特征就是顯而易見的了。如果布洛伊爾的病人在體驗到創傷和形成癥狀之后不久沒有接受宣泄治療的話,那么她似乎很可能會形成這些類似的癥狀。
至此我們只是一直在討論病人的癔癥癥狀與其生活事件之間的關系。但是,在布洛伊爾的觀察中還有兩個因素,能使我們對患病和康復過程是怎樣產生的形成某種看法。
我們首先必須強調,布洛伊爾的病人,在其幾乎所有的生病情景中,都被迫要把某種強有力的情緒壓抑下去,而不是讓它以情緒、話語或行動等適當的表現形式發泄出來。在她那位女傭的狗喝水的情節中,出于對那個女傭的情感的考慮,她將心中產生的所有非常強烈的厭惡感都壓抑了下去。而當她守護在父親病床邊時,她經常提防著不要讓父親觀察到她的焦慮及痛苦的抑郁癥。后來,當她在醫生面前再現這些情景時,那種被壓抑的感情便極其強烈地迸發出來,仿佛被儲存了很長時間一樣。確實,從這些情景中遺留下來的癥狀,在接近其致病的決定因素之際,就會達到最強烈的程度,只有把這種病因完全展現出來時,癥狀才會消失。此外,如果由于某種原因,病人在回憶時沒有產生任何感情,那么,人們就會發現,在醫生面前對某種情景的回憶就不會產生任何效果。因此,發生在這些情感上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可以把這些情感視為可替代的能量,成為導致疾病發作和康復的決定性因素。這迫使人們做出這樣的假設,人們之所以會生病,是因為在致病情景中產生的感情的正常出口被阻塞了,而且疾病的本質就在于以下這個事實:這些“被窒息的”感情便因此而被用作變態的用途。它們部分地被保留下來,成為病人心理生活的一種永久的負擔和經常為此而產生興奮的一個來源;而其他部分則會經歷某種轉換,變成異常的軀體神經支配和抑制,作為病例的身體癥狀而表現出來。我們為后面這個過程創造了一個術語“癔癥性轉換”(hysterical conversion)。與此大不相同的是,我們心理興奮的一部分在正常情況下是沿著軀體神經分布的道路前進的,會產生我們所熟知的“情緒表達”。癔癥性轉換會夸大某個被情緒宣泄出來的心理過程的這一部分釋放物;它代表一種進入新途徑的更為強烈的情緒表達。當一個河床被分成兩個渠道時,如果其中一個渠道遇到了阻礙,那么水就會立刻充滿另一個渠道并且溢出來。正如你們所見,如果我們優先考慮感情過程,我們就會獲得關于癔癥的某種純粹心理學的理論。
布洛伊爾的第二個觀察,再次迫使我們在一系列病理事件的諸多特征中,要高度重視意識狀態。布洛伊爾的病人,在表現其正常狀態的同時,也表現出許多心理的獨特性:失神狀態、精神錯亂和性格改變。在其正常狀態下,她對致病的情景或者這些情景與其癥狀之間的關聯一無所知;她已經忘記了這些情景,或者不管怎么說已經切斷了致病的環節。當把她置于催眠狀態下時,以付出相當大的努力為代價,她就有可能回憶起記憶中的這些情景;而且,通過這種回憶活動,這些癥狀就能得以消除。要不是憑借催眠術的經驗和實驗找到了這種方法,對這個事實進行解釋就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對催眠現象進行的研究使我們習慣于得出這種乍一看有點令人困惑的認識,在同一個人身上可能有幾種心理集合體,這些心理集合體可能或多或少是相互獨立的,可能彼此之間“一無所知”,也可能會在控制意識的過程中發生改變。這種類型的病例有時也會自發出現,因此被描述為“雙重良心”(double conscience)[13]的一些實例。如果在發生諸如此類的人格分裂之處,意識與這兩種狀態中的某一種形成了有規律的依附關系,我們就稱之為有意識的心理狀態,而另一種與此相分離的狀態,就被稱為無意識狀態。在人們所熟知的“后催眠暗示”的狀況下,在催眠狀態下發出的某種指令后來會在正常狀態下得到言聽計從的執行。這種現象提供了一個令人贊賞的例子,使我們了解到無意識狀態可能會對意識狀態施加的影響;再者,它也為我們提供了能夠使我們闡釋癔癥現象的一個模式。布洛伊爾曾接受了這種假設:癔癥癥狀產生于他命名為“類催眠”(hypnoid)的特殊心理狀態。按照這種觀點,在類催眠狀態下產生的興奮很容易成為致病的因素,因為這些狀態無法提供使興奮過程得到正常釋放的機會。因而就會從這個興奮過程中產生某種不同尋常的產物,即癥狀。這種癥狀就像一個異質體一樣,通過進入正常狀態而找到出路,而轉過來則對類催眠的致病情景一無所知了。哪里有癥狀,哪里就有遺忘(amnesia),這是記憶中的一個缺口,填補這個缺口就意味著要消除導致這種癥狀產生的那些條件。
我擔心,我講述的最后這一部分可能在你們看來不是特別清晰。但是,你們應該牢記的是,我們應對的是一些新穎而又難以考慮的因素,把它們講得更清楚些也許是不可能的,這表明,在認識這個主題方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另外,布洛伊爾的“類催眠狀態”理論被證明是一種阻礙,而且沒有必要,它已經被當今的精神分析拋棄了。以后,你們至少會對布洛伊爾豎起的類催眠狀態這個屏幕后面的所要發現的影響和過程有某種暗示性的了解。你們也會正確地形成這種看法,布洛伊爾的調查研究只是成功地為你們提供了一種非常不完整的理論和對所觀察到的現象的一種不令人滿意的解釋。但是,現成的完整理論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如果有人在其觀察之初就給你們提供一種無懈可擊且完整的理論,你們就會更有理由對此表示懷疑了。這種理論只能是他推測出來的一個產物,不可能是對事實進行毫無偏見的考察之后得出的結果。
第二講
被遺忘的記憶并沒有消失。它們依然為患者所擁有,并且隨時會在聯想到患者仍然記得的事情時浮現出來。但是,確實有某種力量在阻止它們成為有意識的,并且迫使它們保持在無意識之中。
女士們,先生們:
大約在布洛伊爾對其病人實施“談話療法”的同一時期,巴黎的偉大的沙可(Charcot)開始了在薩爾佩特利埃醫院對癔癥病人的研究,這些研究將會導致對這種疾病產生新的理解。當時他的研究發現不可能在維也納被人們所熟知。但是,10年之后,當布洛伊爾和我發表了我們關于癔癥現象之心理機制的“緒論”(preliminary communication)時,我們已經完全被沙可的研究迷住了。我們把患者致病的體驗視為心理創傷,并且認為它們與軀體創傷是等同的,軀體創傷對癔癥性癱瘓的影響早已在沙可那里得到了確認;沙可已經在催眠狀態下人為地再現了那些創傷性癱瘓,而布洛伊爾關于類催眠狀態的假設只不過是對這個事實的反映而已。
1885—1886年,我成了這位偉大的法國觀察家的學生,他自己并不傾向于采取心理學的觀點。正是他的學生皮埃爾·讓內(Pierre Janet)第一次嘗試對在癔癥中表現出來的獨特的心理過程進行更深入的探究。當我們把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作為我們研究的中心時,我們遵循的就是讓內的先例。你們在讓內那里將會發現這樣一種癔癥理論,它把在法國流行的關于遺傳與退化所發揮的作用的觀點考慮在內了。根據讓內的看法,癔癥是神經系統發生退化改變的一種形式,表現為心理綜合能力的先天虛弱。他相信,癔癥患者先天地就無法把復雜多樣的心理過程統合成一個統一體,因而才會引發精神分裂的傾向。如果允許我打一個普通卻清楚的比方的話,讓內的那位癔癥病人使我們想起了一個體質虛弱的女人,她出門去商店購物,現在要回家了。她帶著很多包與箱子。她的兩只胳膊和十個手指拿不了這么一大堆東西。所以,一開始就有一樣東西從她手上掉了下來。當她彎下腰想要把東西撿起來時,另一樣東西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如此反復。當我們發現在癔癥病人發生能力減弱這種現象的同時,還可以觀察到能力部分增長的例子,仿佛借助于補償似的,此時癔癥病人的這種假設的心理虛弱也就得不到證實了。當布洛伊爾的病人忘記了她的母語和任何其他語言,而只記得英語時,她對英語的掌握竟然達到了如此高的程度,以致如果讓她翻開一本德語書,她就能直接讀出正確而流暢的英語譯文。
后來,當我繼續對布洛伊爾開創的研究工作做出自己的解釋時,我很快就得出了關于癔癥性分裂(意識分裂)之起源的另一種觀點。這種對其后的一切都具有決定意義的分裂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我并不是像讓內那樣從實驗室中的實驗開始的,而是從一開始心中就抱著治療的目的。
首先是實踐的需要驅使我奮力向前的。布洛伊爾所采用的那種宣泄療法預先假定要使病人處在深度催眠狀態,因為只有在某種催眠狀態下,他才能獲得對病人在正常狀態下遺忘了的致病聯系的了解。但是,我很快就開始不喜歡催眠術了,因為催眠術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幾乎可以說是神秘莫測的伙伴。當我發現,盡管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我也只能成功地使我的一部分患者進入催眠狀態時,我便決定放棄催眠術,把宣泄療法從其中獨立出來。既然我無法隨心所欲地改變我的大多數患者的心理狀態,我便開始著手研究處于正常狀態時的患者。最初,我必須承認,這似乎是一項毫無意義、毫無希望的事業。我面對的任務是從患者那里了解一些我不知道而且連患者也不知道的事情。一個人怎么可能有希望了解到這些東西呢?但是,當我回想起我在南錫和伯恩海姆(Bernheim)一起工作時目睹的一個最著名且最有指導意義的實驗時,我茅塞頓開。伯恩海姆向我們演示說,那些被他置于催眠的夢游狀態的人,以及在那種狀態下體驗到各種經歷的人,只是看起來在夢游期間喪失了對他們體驗到的事情的記憶,但這些體驗有可能在正常狀態下得到恢復。的確如此,當他就患者的夢游體驗進行詢問時,患者們一開始堅持認為他們對此一無所知;但是,如果他拒絕讓步,堅持并使他們確信,他們對此有所了解,那些被遺忘的體驗就必然會再次出現。
于是,我對我的患者也如法炮制。當我進行到這個關鍵時刻,患者們堅持認為他們再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時,我就使他們確信,他們對此是知道的,只要他們說出來即可。我甚至大膽地宣稱,當我把手放到他們的額頭上時,那些正確的記憶就會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無須使用催眠術,我僅用那種方式就成功地從患者身上獲得了所需要的一切,從而確定了患者已經遺忘的致病情景和那些情景所遺留下來的癥狀之間的聯系。但是,這是一種很耗費體力的方法,從長遠來看這也是一種令人精疲力竭的方法;而且不適合用作永久的技術。
但是,在我使用這種方法進行觀察并獲得決定性的證據之前,我一直沒有放棄。我發現了證實以下事實的證據:被遺忘的記憶并沒有消失。它們依然為患者所擁有,并且隨時會在聯想到患者仍然記得的事情時浮現出來。但是,確實有某種力量在阻止它們成為有意識的,并且迫使它們保持在無意識之中。這種力量的存在當然是可以確定的,因為如果一個人試圖把無意識的記憶引入患者的意識之中,那么他就會覺知到一種與此相對應的力量在與之對抗。這種保持病態狀況的力量在患者身上以抵抗(resistance)的形式表現出來。
正是基于這種抵抗的觀念,我才建立了我對癔癥中心理事件之過程的看法。為了取得使病人康復的效果,消除這些抵抗就被證明是有必要的。從治愈的機制出發,現在已經有可能對這種疾病的起源形成某種相當明確的看法。以抵抗的形式出現,現在開始阻止被遺忘的材料成為有意識的那些相同的力量,以前必定就曾經導致過遺忘,而且必定曾把那些致病的體驗排除在意識之外。我把這個假設的過程命名為“壓抑”(repression),我認為這可以用抵抗的不可否認的存在來證明。
此時人們可能會提出另一個問題:這些力量是什么?我們現在認為壓抑是癔癥的致病機制,那么壓抑中的決定性因素是什么呢?通過宣泄療法我們開始認識到那些致病的情景,對致病情景的比較研究就使我們能夠對這個問題做出回答。所有這些體驗都包含著某種愿望沖動的出現,這種愿望沖動與主體的其他愿望截然相反,而且被證明與其人格中的倫理標準和美學標準互不相容。曾經出現過短暫的沖突,這種內部斗爭的結果是,在意識面前作為這種不可調和的愿望之手段而出現的觀念,成了壓抑的犧牲品,連同所有與之相關聯的記憶,都被排除在意識之外,而且被遺忘了。因此,這種愿望與患者自我的不相容性就是壓抑的動機,主體的倫理標準和其他標準則是壓抑的力量。接受這種不相容的愿望沖動或者延長這種沖突就會產生高度的不愉快,這種不愉快可以借助于壓抑來避免,因此可以把壓抑視為旨在保護心理人格的手段之一。
我不想占用這個地方講太多的例子,我只講述我的一個病例,在這個病例中壓抑的決定因素和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就我目前的目的而言,我將不得不再次壓縮這個病歷,并且省略某些重要的基本材料。我的患者是一位姑娘,她在參與了對其父親的護理之后失去了她深愛的父親——這種情況與布洛伊爾的那位患者情況相似。此后不久她的姐姐結婚了,她的新姐夫在她心中喚起了一種獨特的同情感,這種情感很容易被掩蓋在家庭感情的偽裝之下。此后不久她的姐姐生病去世了,這位患者和她的母親都不在身邊。當她們被匆忙地召喚回來時,她們對這個悲劇事件沒有任何確切的信息。當這位姑娘趕到去世的姐姐床邊時,在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可以用以下這句話來表達:“現在他自由了,可以娶我了。”我們可以明確地假設,這個念頭把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對姐夫的深切愛戀在其潛意識中顯露出來,而在片刻之后這個念頭又被壓抑下去,因為這個念頭與其情感是相對抗的。這位姑娘病倒了,患上了嚴重的癔癥;而當她接受我的治療時,她完全忘記了在她姐姐床邊的那個場景,也忘記了在她心中浮現出來的那種可憎的自私沖動。在治療期間她又回憶起了,并且以最為強烈的情緒表現把那個致病的時刻再現出來,這次治療的結果是,她恢復了健康。
或許我可以從當前我們的實際情境中做一個粗略的類比,對壓抑及其與抵抗的必然聯系給你們提供一個更為生動的描繪。我們不妨假設,在這個演講室里,在這些聽眾中間,你們模范的安靜和專心聽講令我非常感激,但是有一個人在制造干擾,他發出毫無禮貌的笑聲,喋喋不休,并且用腳在地上蹭來蹭去,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不得不宣布我無法把演講繼續下去了。因此,你們中間有三四個比較強壯的人便站起身來,經過短時間的打斗,把這個搗亂者趕出了大門。所以,現在他就被“壓抑”了,而我又可以繼續我的演講了。但是,為了使干擾不會再次出現,避免那個被趕出門外的人再次進入演講室,那些將我的意愿付諸實施的先生用他們的椅子頂住門,從而在壓抑完成之后又建立起了一道“抵抗”。如果現在你們把這兩個有關的場所翻譯成“意識”和“無意識”,那么在你們面前就會呈現出一幅關于壓抑過程的相當完美的圖畫。
現在你們將會看出我們的觀點和讓內的觀點究竟差異何在。我們并不認為精神分裂源自心理器官先天的綜合能力缺失。我們從對立的心理力量的沖突這個角度對此做動態的解釋,并且把精神分裂看作兩個相互對立的心理集合體積極斗爭的結果。但是,我們的觀點又會引起很多新的問題。心理沖突的情境是非常普遍的,自我努力回避痛苦的回憶而又不會產生精神分裂的結果,這種情況也是可以相當經常地發生的。人們不可避免地會做出反思:如果這種沖突將導致分裂,那一定存在著更深一層的決定因素。我也很愿意向你們承認,關于壓抑的這個假設并沒有使我們面臨著心理學理論的終結,而是心理學理論的開端。不管怎么說,我們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邁進,而且要獲得全面的知識還必須等待更進一步和更深入研究的結果。
嘗試用壓抑的觀點來解釋布洛伊爾患者的病例是不可取的。那個病例不適合于這個目標,因為其研究發現是借助于催眠的影響而獲得的。只有當你們排除催眠療法,你們才能觀察到抵抗和壓抑,并對事件導致疾病的真實過程形成某種恰當的觀點。催眠術掩蓋了這種抵抗,并使心靈的某一領域可以進入;但是,與此相反,它在這個領域的邊界處用抵抗又建立起一堵墻,使墻后面的一切都無法被接近。
我們從布洛伊爾的觀察中獲得的最有價值的教訓就是它所證明的東西,關于癥狀與致病的體驗或心理創傷之間的關系,而且我們現在一定不要忽略從壓抑理論的立場來考慮這些研究發現。乍一看似乎確實無法從壓抑追溯出一條通往癥狀形成的道路。我不想對此做復雜的理論闡述,而是回到我早先用來解釋壓抑的那個比喻中去。如果你們開始這樣想,把那個搗亂者驅趕出去并且在門口設崗,并不意味著這個故事的結束。那個被驅趕出去的人,會變得非常痛苦而且不計后果,這很有可能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麻煩。他確實已經不在我們中間了,我們已經擺脫了他的在場,使他無法發出侮辱性的笑聲,也無法做出低聲的評論了。但是,在某些方面這種壓抑是不成功的;因為現在他在門外做出了不可容忍的行為,他大喊大叫,用拳頭“砰砰”地砸門,這些甚至比他以前的不良行為對我的演講造成的干擾更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尊敬的校長斯坦利·霍爾博士愿意扮演調解者與和事佬這個角色的話,我們不可能不感到高興。他會與外面那個任性的家伙談一談,然后帶著一個要求回到我們中間,外面那個人要求人們重新接納他:霍爾博士擔保,那個人現在的行為會好一些。鑒于霍爾博士的權威,我們決定接觸壓抑,和平與寧靜得以恢復。對于醫生用精神分析方法治療神經癥這個任務來說,這種描述呈現了一幅確實不錯的圖景。
把這件事情說得更直接一些,對癔癥患者和其他神經癥患者的研究導致我們得出這樣的結論:他們對不可容忍的愿望所依附的那種觀念的壓抑是失敗的。他們確實把這種觀念驅逐出意識和記憶之外了,并且顯然使他們免于遭受大量的不快樂。但是,這種被壓抑的愿望沖動仍然在無意識中存在著。它隨時關注著被激活的機會,當機會來臨時,那種被壓抑的觀念就會以某種偽裝的和無法識別的替代物的形式成功地進入意識之中,而原本希望通過壓抑而被免除的同樣的不愉快感受則很快與此聯系在一起了。對被壓抑觀念的這個替代物——癥狀——能夠抵抗來自防御性自我的進一步攻擊;為了取代短暫的沖突,現在又出現了一種并不隨時間的流逝而終結的病癥。在癥狀扭曲的臨床表現中,我們可以追溯到與最初被壓抑的觀念有某種間接類似性的殘留物。替代物發揮作用的途徑可以在對病人的精神分析治療過程中尋覓到蹤跡,為了使患者康復,就必須引導癥狀沿著同樣的道路回溯,使之再次變成被壓抑的觀念。如果被壓抑的事物再次被帶回到有意識的心理活動之中——這是一個以克服大量抵抗為前提的過程——由此而導致的,病人曾試圖避免的心理沖突,就能在醫生的指導下,達到比壓抑所提供的結果更好的結果。有許多這種適當的解決方法,可以使沖突和神經癥獲得美好的結局,而且在某些情況下這些方法還可以結合起來使用。我們可以使患者的人格確信,對導致疾病的愿望的拒絕是錯誤的,而且有可能引導他們全部或部分地接受這種愿望;或者使愿望本身指向一個更高的,因而不會遭人反對的目標(這就是我們所謂的愿望的“升華”);或者把對愿望的拒絕看作正當合理的拒絕,但是那種自主,因而也是無效的壓抑機制,則可能會在人類最高級的心理機能的幫助下,被一種譴責判斷所取代——對愿望的意識控制就是這樣獲得的。
如果在現在被稱為精神分析的這種治療方法所采納的這些基本論點上,我未能給你們提供更為清晰易懂的闡釋,請你們一定要原諒我。困難之處不僅在于這個主題的新穎性。那些雖然受到壓抑,卻依然使它們在無意識中的存在可以被人們感知到的不相容的愿望的本質是什么?在壓抑可能出現失敗,或者某種替代物或癥狀可能形成之前,那些在任何人身上都必定存在的主觀的和構造上的決定因素究竟是什么?——對所有這些問題我將在以后的某些論述中予以更為明確的闡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