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與人為人,與鬼為鬼
- 懷顏念久
- 時玖冧
- 2392字
- 2019-10-14 08:30:00
天色微亮,今日的千蕖殿與往常并無不同。懷顏卯時便在練功,念久給她奉了一杯拜師茶,她便開始指導他血修。
血修基本先要強體,懷顏伸手隨意拍了兩下念久的胸膛,他便捂著胸口直呼好痛。
懷顏背著手,面無表情的說:“就你這樣的,還想成為血修者,你先練半個月的基本功吧。從蹲馬步開始。”
“什么?”念久以為可以直接開始,不成想還要先練基本功。
“什么時候可以蹲一個時辰不倒,我便教你以靈運血,”懷顏玩著手里的發帶,“你好好想想你的血封開在哪里。”
“我現在后悔來得及嗎?”念久蹲著馬步,抬頭看著正用腳踢著他的小腿的懷顏問。
懷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晚了。”
莫子臻伸著懶腰到院子里來的時候念久還在扎馬步,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衣衫。
莫子臻伸手揉了揉眼睛,道:“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你還真的在蹲馬步啊,公主姐姐,這不像你會做的事呀。”
念久斜著嘴角用力吹了一下快流到嘴里的汗水,開口:“你還想不想在千蕖殿呆了?”
“好吧,尚璟哥哥,我錯了,”莫子臻說完咬了一大口手上的西瓜,瞧了瞧念久那有些渴望的眼神,他吃了兩口又開始吧唧嘴,“這西瓜真甜嘞。”
莫子臻吃的真香背上突然挨了一掌,他剛準備出口罵人,回頭一看硬是把自己嘴里的話憋了回去,笑嘻嘻的說:“姐,有何事?”
“手里的放下,”懷顏指著念久旁邊,“去那蹲馬步,蹲到我用完早膳為止。”
他倆在那蹲著馬步,千蕖殿來往的宮娥侍衛,看見了總要捂著嘴偷偷笑上兩聲。
念久側眼看著身側搖搖欲墜的少年,不禁勾唇輕笑,不知離落谷那個少年模樣的大爺如今怎樣了。
用過早膳,念久在房內坐著發呆,為穿什么衣服而發愁。活至今日,他第一次為要穿什么衣服憂愁。
稍后要去見的人是他生命中第一個敵人,他前生的大半悲痛都源自那個人。他得體體面面的去見她,讓她明白她機關算盡最終不過一場空。
念久最終選了一身胭脂紅的衣服,黑色衣襟壓下胭脂色的張揚。
本就面白如雪的他被這一身胭脂紅襯得越發的白。他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滿意的出了門。
看見側身站在千蕖殿門口等著他的懷顏,念久微微勾了唇角。
門前那人一身胭脂紅的衣裙,面上點了妝,發上竟也綴了飾物,細一看是他長姐昨日送來的東西。
她轉身時翩若驚鴻,念久一時竟失了神,心中暗嘆,眼前之人果真有千種面目,白衣的她溫婉嫻靜,平常的她凌厲俊秀,眼前的她明媚妖冶,讓這滿院荷花失了顏色,真不知她還有哪些模樣。
懷顏將手上的紅發帶纏在腕間,轉身見到來人,有些驚艷:“喲,頭一回見你穿深色衣服,你穿著胭脂色確實好看。”
念久心中稍稍得意她便又補了一句:“你若是女子,便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大祭司也不如你。”
往常如若別人說了他像姑娘這般的話,他定是會生氣的,現下不知為何卻紅了臉。
去德馨宮,他就帶了懷顏一人,心中卻十分安穩,但還是有些緊張。
懷顏見身側之人一路上久不言語,看著他開口問:“不知如何面對?”
他輕輕點頭:“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
懷顏看向遠處,輕聲說:“明白,我叛出云安府那日,便是因為沒有控制住自己的仇恨,加之當時血修的術法讓我變得十分暴戾,一怒之下殺了許多無辜的人,那日也是我第一次殺人。如今我已記不清他們的面目,也全然忘記當時仇恨的感覺,發生過的事像沒發生過一樣,但確實血淋淋的事實,刻進楚覺瀾的骨子里,是她一生的污點。”
念久看著她,不知她到底要說什么。
“昨夜見你那般模樣,如同見到那日的我。那人是你殺得第一個人吧?”
他點頭。
“昨夜仇恨促使你下了手,今日便又后悔了嗎?”
他再點頭。
懷顏看著前路,輕笑出聲:“真是個善良的人啊。他既是死士,終究不過一個死字,你都說了,你只從他眼中看到了煉獄一般的地方。這樣說來,你殺了他,對他來說不過是得了一個解脫。會困在這場死亡中的人不過是你自己而已。明白嗎?”
他點點頭,而后又搖頭:“說來,終究不過是我害了他的命。”
“若不如此,你今日可還能站在此地,與我討論此事?”
他搖頭。
“若你昨日沒有殺他,今日你可還有命去見那幕后主使?”
他再搖頭。
懷顏又問:“你生時,她送你走,如今回來,她便下了殺心,你可知如何面對?”
“表明立場?”
懷顏搖頭:“笑面相迎,過往所有當做沒發生,明面上她與你不過是個普通婦人,你的長輩,你自與她親近,看她如何。”
“明白了,”他點頭,“竟不知你也有如此八面玲瓏的心思。”
“我自十三歲開始便獨自于江湖中漂泊,見過無數的牛鬼蛇神。自是知道與人為人,與鬼為鬼。”
他聽了此話,望著身旁人莫名心疼,開口又不知該說什么,便不再言語。
一路上宮娥見了他們,行過禮,待他們走后便開始竊竊私語。
懷顏聽見了,不過是說的二王子生的好看、二王子是芙蓉子中唯一的男子之類無關痛癢的話,便就不甚在意。
到了德馨宮門口,侍衛將他二人攔下,不讓進,說:“今日汀蘭夫人不見客。”
懷顏輕笑:“煩通報一聲,就說是千蕖殿的。”
侍衛小哥看著懷顏紅了面頰,輕咳一聲:“我去通報,二位稍等。”
德馨宮內汀蘭夫人正捏著萬俟尚琬的下巴給她上著藥。
“那個跟著萬俟尚璟一起回來的女子,果真如此厲害?”
萬俟尚琬眼中噙著淚:“我的幻修已入上境,她卻能絲毫不受我所造的幻境影響,僅憑呼吸聲便能辨別我的位置,她的一招我都沒能接住,便成了這副模樣。”
“這女子身份定不簡單。”
“昨日她識破我的調虎離山之計,剛出了千蕖殿就又掉頭回去了,昨日去試探的死士也未回來,他的身手您是知道的,平常的血修者,即便是入了肆段,也未必敵他。”
“即便她再厲害,在這靈渠沒有根基,也容易除掉,而今該想的是如何讓萬俟尚玙離開靈渠。”
萬俟尚琬微勾唇角,道:“今日剛收到消息,番朔王族前些日毒術有新的突破,現下正在整軍備戰,不久將對襄南邊境發起攻勢,到時不妨...”
她話未說完汀蘭夫人便在她的傷口上重壓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涼氣:“母后,你做什么?”
汀蘭夫人望著來人:“何事?”
“夫人,門口二人說千蕖殿的前來拜見。”侍衛小哥明白這些人之間的利害關系,自是不敢在她們面前叫門口那人二王子。
殿中母女二人相視而笑,汀蘭夫人勾唇脫口一個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