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狐一白在千鈞一發之際拉了承春一把,力氣不小,直接令他重心失衡,摔在地上,頭著地。
一聲沉悶撞擊聲,狐一白又嚇了一跳。
不過承春真的頭鐵,哼唧兩聲又爬了起來,手上美工刀彈出刀鋒,指著前方,身體搖晃著,顯然剛才摔得不輕。兩名壯漢則在承春母親叫罵聲中停下來,看樣子她不希望壯漢用武力解決問題。
可惜這兩名壯漢已經準備用武力解決了,現在停下來不過是為了讓這位母親親眼看見她兒子荒唐舉動。她對現在的兒子有多失望,信叔就能給她多大希望。
承春已經沒有底牌了,他不能用美工刀傷人,因為母親看著他,同樣他也被圍著,兩次摔倒對他的大腦產生了很重的影響,頭痛得厲害,世界恍恍惚惚像蒙了層紗,偶爾還會冒出一大團閃著金星銀星的黑暗。
他跑不了,身體很忠實地傳遞給他這樣的信息。
“你兒子病得不輕!”
帶頭的壯漢說,他看承春的目光如同看待一只撞入囚籠的飛鳥,很快他就會變成一只乖乖的寵物鳥了。
承春咬著牙說:“我沒病!”
“孩子,我知道你沒病,跟媽走,媽帶你……帶你回家好不?”
這是一句很明顯的謊言,從語氣到神態都不到位,她看樣子是個對孩子誠實的媽媽,如今可能是她第一次向兒子撒謊。狐一白愣一下,不懂為什么這位女士說謊。
張德威卻笑了,他知道少年待在治療中心的時間至少會加長一年,他依然記得信永陽對他們這些帶路人上的課。
“當家長欺騙學員一次,她就可以欺騙學員無數次。當然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學員從這一句謊言后會認為家長每一句都是謊言。”當時信永陽扶了扶眼睛,露出一個親切和藹的微笑,熟悉他的人看到這個笑容只會感到不寒而栗。
這次他又一次引導成功,不過因為承春很刺頭的緣故,一個成員被劃傷手臂。他瞇起眼睛,準備在他母親說完后給少年一個驚喜。
“你騙人!你就想讓我去那!”
承春開始流淚,母親看到也輕微抽泣起來。
兩名壯漢開始緩緩向前。
少年后退,頭腦運轉不停,思索出路。這里是地下一層,目前能夠通往外界的有商場大門和地下停車場,這座大廈有四個出口,這時應該關閉兩個次出口,留下主出口和員工出口,員工出口位置不詳,主出口需要爬樓梯或扶梯上到一樓,現在除了觀光電梯以外其余扶梯已經關閉,可以走上去,但……最近上樓位置在壯漢身后,那么地下呢?對了地下停車場有四個出口,都開放,如果我能逃到地下,想必可以逃走!對,去地下!去地下最簡單的辦法是坐觀光電梯下去,可是怎么保證我一個人乘坐呢?
他的腿觸及到長椅,知道已經無路可退了。
狐一白小心向一邊靠攏,給承春留下更多空間,這個小動作讓長椅重心發生偏移,輕微顫動一下。承春用余光掃到狐一白,定下主意,同時在心底對狐一白道了聲歉。
“抱歉了,小姐姐!我……迫不得已!”
“呀!”
在狐一白有些驚訝的痛叫聲中,承春突攥住狐一白手腕,一把將狐一白趔入懷中,左手攬住纖細腰身,右手美工刀橫在她咽喉上。
“別動!”
狐一白頭上鴨舌帽隨著這劇烈動作順著發絲滑落,露出遮掩住的容顏。
嘶——
人群忽然安靜,因狐一白蘭花綻放般出塵容貌。
對于美麗,尤其是如煙花綻放那樣突如其來的美麗,人們大都會以寂靜來贊美。就如漢樂府名曲《陌上桑》中描繪初見羅敷時眾人表現。
當然驚艷只會是一瞬間,隨后注意力便是這個逐漸嚴重的事件上面,顯然事件的性質已經從家庭糾紛轉變為綁架。
狐一白雖驚怕交加卻并不慌亂,在承春突然拉過她并將美工刀架在脖子上時,她體內妖血靈氣已經流轉開,只是礙于青靖這群人,她并沒有使身體妖化,尤其是她看到虛橫在脖子上的美工刀是刀背向她時。
沒有妖化暫時掙不脫承春死命用力勒住她腰身的手臂,直覺告訴狐一白綁架她的少年對她沒有殺意。狐一白睫毛忽閃,轉瞬便開始戲精起來。
“你放開我!救……救命!綁架啦!”
這時候示弱會降低少年的戒心,為了像一個真正的被綁架者,她甚至開始顫抖,水汪汪的大眼睛瞟向四周,透著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愛。
“冷靜!別沖動!大家都別動!”
青靖喊道,他不是對著身邊人喊的,而是對那些路人,作為一名公職人員,他有義務在突發事件中穩定治安。
“都讓開!”
承春以肘關節扼住狐一白咽喉,放在她腰身的手也并未放開,接著他用身體頂著狐一白向電梯口倒著走去。
姿勢是從紀實警匪節目里學的,據說這樣能更好的掩護自身。
“大家都讓開,小伙子也別激動,放心,我們沒有惡意。”從電梯里出來的一個胖子對大家說。
“嗚~,我的包,我的包還在……”
狐一白回頭,對長凳下方一包剛買的衣物甚是不舍。
“別tm墨跡!”
承春再度拉扯狐一白,狐一白隨著這個動作似乎站立不穩,身體向前輕撲,旋即握住少年扼住她的手肘,借力穩住身形,順從地跟隨承春向前,她的手并沒有放開少年的小臂。
少年示威地推動美工刀,人群才分散出一道通向觀光電梯的通道,跟隨青靖的幾個人向青靖投來目光,青靖隱晦地搖搖頭,手指指向B2層。
正事要緊!他用動作說。
青靖料想少年會帶著那個少女上一樓然后逃離,這就不歸自己管了。而樓下那東西一時不除變數就多一分,甚至承春這一鬧騰可能讓那東西警覺起來,所以必須加緊,不能耽擱!
狐一白與少年進了電梯,金屬門合攏。大漢已經吩咐手下跑去一層,如果有機會直接抓住少年,他則跟在少年母親身邊。
電梯指示燈亮起,出乎在場所有人預料的是,電梯閃爍出來的是下行!
于此同時青靖手表忽然響起嘀嘀聲,像是準點報時,可現在時間是20點54分。這不是報時,是警報,表盤上一個信號格已經達到滿點!
“該死!我早該想到!”青靖一愣,旋即不顧風度地喊道,“跟著我,從員工通道下到B2,快!”
他帶頭沖出,緊跟他的是如羚羊躍跑的青倩,再后則是一干提著包的人。母親一怔,也跟下去,張德威跟著她,一個從電梯下來的胖子臉色變換,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一隊人如一線螞蟻奔跑在迷宮般的超市貨架中。青靖停住腳步,他們已經穿過超市區來到辦公區,樓梯就在眼前,他沒有沖進去,回頭看一眼后方幾個人。
跟隨他的幾個青年很自覺站成一排,擋在員工樓梯前。
“哎,你什么意思!”
“我們是便衣,接到通知,一個流竄殺人犯逃到地下停車場,各位還是不要去,以免妨礙公務。”
“倩兒,你留下,別人跟我下去。”
“哥,為什么是我?”
“你才多點修為?受傷老爹不得罵死我。”
“可……”
“其余人跟我走!”
“呂小七,給我站住!”
跟隨青靖的一個瘦子聽到青倩聲音不由一抖,還是站住。
“你替老娘!我跟我哥!”
“靖哥,我……”
呂小七看看青靖,又看看青倩,左右為難。
“也行,倩兒就算留下也會悄悄跟過去。如果一小時我們沒出來,叫外援。”青靖叮囑。
“知道了,靖哥。”
青靖一眾消失于暗淡燈光中,呂小七靠著墻,瞟向跟隨過來的三人。
“各位,也聽到了吧,求各位別去了。”
“我……我兒子還在里面,能不能……”
“抱歉大姐。”
“求您容個方便……”
“不行,大姐您下去也是白給,我們人手可管不了那么多。”
“大姐!靖哥不讓過,你們還是不要過了,會有危險的。”
承春母親妄圖強闖過去,卻被呂小七拉住,任憑她如何用力,呂小七巍然不動。
承春母親突然抱住呂小七,回頭對張德威喊:“你去找我兒子!我給你三萬!”
張德威大踏步向前跑,呂小七直接帶著承春母親撞過去,過程中卻一聲痛呼,他忍不住爆粗口。
“草,你屬狗的嗎?”
呂小七費力地板著死死咬住他肩膀的頭,痛得齜牙咧嘴。
胖子緊跟著張德威鉆進樓梯口,轉彎不見。這時呂小七才把牙從肉上拽下來,肩膀紅了一片,還留著一個深深牙印。
“得,完啦——”呂小七一拍大腿,承春母親也要沖進去,又被呂小七拉住,“大姐,我跟你一起下去吧,樓下那玩意很危險的。”
呂小七打開長條提包,從里面拿出一節節湛藍鋼管,飛快拼裝。在承春母親驚訝目光中拼裝成一根二米五的合金鋼棍,兩頭漆金,上面還燙印著繁瑣紋理。
“大姐,你別激動,別哭,靖哥已經下去了,你兒子準沒事。”
呂小七手提鋼棍,在前面邊走邊說,地下一層到地下停車場距離約三段樓梯,燈光不是很亮,只能達到勉強看到的程度,地面已經積累一層灰塵,好像很久沒人打掃了,剛才印上的凌亂腳印格外明顯。
這就是地下停車場?
呂小七在看到這個偌大地下空間時驚了一下。沒有車輛,空空蕩蕩,充盈著一層灰塵霧靄,日光燈在天頂鋼架子上亮著,發出慘白慘白的光。
“靖哥?”
他喊道,卻在身后聽到一聲重物墜落的轟鳴。
“轟!”
地下停車場通達地下一層樓梯口上,那個從商場建成就未動用過的防火卷簾轟然墜落,阻攔在呂小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