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其森所說的住處在學校附近的一個教師小區，里面的住戶本應是附近高校的老師，但入住率不高，現在大多由學生租住。他家位于小區最里面的一棟，19層。

房子一看就是新裝修的，簡單的兩室一廳。廚房灶臺的塑料膜甚至還沒拆，但應該有定期打掃，整個家整潔干凈，只是缺少點煙火氣。

“離學校這么近，你為什么不在這住？”許稚邊參觀邊問。

“麻煩。”顧其森跟在她身后，半晌又蹦出一個詞，“冷清。”

許稚有些詫異，“我以為你喜歡冷清。”

“家還是熱鬧點好。”他說著打開一間臥室門，“住我房間，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睡沙發都行。”許稚探頭進去，房間非常簡約，很符合顧其森的風格，“這房子都是你打掃的？”

“請了阿姨每周來一次。”

“奢侈，以后我給你打掃，抵房費。”

顧其森看了看她，淡淡笑了，“好啊。”

倒也真不客氣。

他走到衣柜前，找了半天拿出兩件衣服，“濕衣服換了吧，但只能湊合穿我的了”，停頓幾秒又來了句，“你應該也習慣了。”

許稚呆立在門口，直想把臉埋起來。她確實穿過顧其森不少衣服，甚至有幾件至今還在自己家里。不想總是麻煩他，但是衣服潮濕黏在身上著實難受，只能將不好意思進行到底，輕聲說了句謝謝。

“你換吧，我出去。”

———

顧其森的衣服對自己來說實在太大了。

許稚上身穿著毛衣，可以直接來一出水袖舞。下身一條松緊的家居褲，褲腰已經提到肋骨，腳下還是拖拉了老長。她一步一挪地走出房間，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顧其森看著她，眼角都笑出了褶，“原來是這種效果。”

“我穿成這樣沒法出門了。”許稚氣他笑自己，但也覺得這造型相當滑稽，一時哭笑不得。

“那就在家吧。”就這么自然說了出來，他后來回想才體會到這句話的重量。

許稚坐到沙發上，這下才覺得拘謹了。兩人一左一右坐著，陷入長達5分鐘的沉默。

“要不”

“要不”

他們同時開口。

“你說”，許稚搶先一步。

“看……電視？”顧其森對自己的建議有些遲疑。他生命中實在缺少家庭生活的經驗，腦子里只出現了一家人圍坐在電視前的畫面。

“好……我也是想說。”

yes，他下意識地拍了一下手，沒發覺旁邊許稚疑惑地看著他突然的幼稚行為。

——-

這臺電視第一次發揮了自己應有的作用。

兩人隨意調到一部電視劇，其實又都沒有在看劇情，各自懷有心事。

許稚心想，在電視劇里看電視劇，真是太詭異了。

顧其森心想，一般在家里看電視該看多久？看電視的時候該聊天嗎？還是該吃點東西？

“你說”，許稚突然開口，“如果你穿越到這個電視劇里了，會怎么辦？”

“穿越到電視劇里？”他不明白怎么會冒出這樣一個問題，“你指做夢嗎？”

“不是的”，她緩緩解釋，“真的到了電視劇里，就好像你也變成了其中一個角色。”

顧其森皺眉思考片刻，“我會旁觀。”

許稚心里一緊，又問道”如果你已經卷入這個劇情了呢？”

“那就盡可能抽離。”

“為什么？”

“因為……沒有意義。”他想了想。

“那如果你抽離不了呢，比如說，你愛上了這個女主角。”指了指電視屏幕里的女生。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好在顧其森已經習慣了她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還是回答道：“那就是場悲劇，除非一輩子活在電視劇里。”他頓了頓，“這就是為什么要抽離。”

許稚腦子里反復過這句話，不知道為什么，恍惚覺得自己離“悲劇”不遠了，被無力感緊緊攝住。

但我是可以抽離的，她心想，我又沒有愛上他。

“腦子里盡是這些奇怪的問題”，顧其森看她狀態不太對。

“咳，瞎想唄。”

兩人又默默看了一會電視，許稚有些坐不住了。

“要不我現在就打掃吧？”她站起來，視察一般繞著客廳小轉了一圈，故弄玄虛道，“仔細看還是有點灰，你看這個地上，要用抹布擦才最干凈。”

顧其森笑著看她，也不說話。

“誒，你家電視上這個塑料膜沒撕啊，我說屏幕怎么有點模糊。”說著用手指撥了撥邊緣，回頭問“要不要撕掉？”

顧其森還是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許稚唰地把一層塑料膜撕了下去，還挺得意。她正在站在電視前，又看向對面空空的白墻，小手一揮，“這個墻上，你不覺得少點什么嗎？”

“少什么？”眼含笑意。

“畫。”她叉著腰，“太空了，缺少生活氣息。”

“買。”

許稚更加躊躇滿志，覺得自己立馬就能持證上崗了。她看顧其森從剛才開始就笑著，問道：“你怎么這么高興，很滿意我這個保潔阿姨是嗎？”

“保潔阿姨不會這樣。”顧其森搖搖頭，“女主人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