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錦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深時分。
云然坐在窗邊等待多時了,見他進來也不起身,只托腮看著窗外的迷離月色,素來堅毅的眼眸也變得迷蒙柔軟。元承錦解了隱蔽身影的黑袍,坐在云然身側靜默不語,兩人就這么靜靜坐著,燭光搖曳間,影子映在墻上,重疊在一處,倒生出幾分曖昧的氣氛。
良久,云然才側首回看,聲調慵懶不已:“你漏夜過來,讓我等了許久,可是要說些什么嗎?”
房中的燭光并不十分明晰,但他眼眸亮若星月,藏著太多莫可名狀的情愫,云然狀似不經意的躲開了視線,心底卻如水入沸油般翻騰不止,若說王清以的情意如同徐徐暖意,在不經意間已然沁入了心間,那元承錦的癡便如一汪池水,平靜的水面之下卻是深不見底暗波涌動,仿若隨時會將人吞噬殆盡。
自從讓人假扮刺客行刺元承錦,挑起爭端慫恿他奪位,云然總有幾分心虛,更遑論要面對他的情意,抿了唇將亂七八糟的心緒都壓下:“殿下,是否宮中有什么消息?”
元承錦斂下眼中神色,恢復了往日沉色:“嗯,方才胡予知派人來傳信,說是皇后的人探查到,父皇是病倒了?!?
“病情如何?是否嚴重?”云然早有所料,隨皇自傲乖張,身在其位數十年,豈會是沒有決斷躲藏拖延的性子,雖是精于養生,卻也是年逾花甲的老者,自元承鈺的貶謫,再到如今朝中對立之勢,只怕是一時氣急攻心,雖無大礙也并非小事,如今閉門不見一是為了穩住局勢,以防有人趁虛生事,二也是為了思考應對之策吧,畢竟兩方都不是輕易能撼動的。
“這些還未查清。父皇此番尤為謹慎,殿中只余了貼身親信,皇后的人也是守了數日,才看到有御醫喬裝改扮進了殿中。”元承錦言及此處略有惱意,“為父皇診治的是太醫令陳廣卓,他跟隨父皇多年,脾氣執拗的很,向來油鹽不進,怕是問不出什么?!?
云然神色自若,但言語間卻頗多謹慎:“貴妃之勢并不弱于皇后,你們能查知,想來元承銘也會得到消息。”
“他最近并無什么動靜,一直在府中沒有外出?!边@正是元承錦這幾日難以猜透之處,他這個五哥向來急躁,如今反而不像他的行事,讓人捉摸不透。
“元承鈺之后,元承銘就是隨皇陛下最寄予厚望的皇子,必然不會輕易放棄他,之前已經讓他監國,想來朝中已經認定他是太子的人選,若是……”云然抬眸間捕捉到元承錦眼中的一絲落寞,從來沒有被父親所倚重信任,是元承錦今生最無望的期盼,一如他母妃在深宮冷殿中日復一日的等待。
“我明白,若是此時父皇出事,身負監國重任的他會是朝中眾望所歸,胡氏一族也無法阻止他繼承皇位,就算起兵強奪皇位也是不得民心,反而背上叛亂之名?!痹绣\早已將如今局勢看清,他馳騁沙場多年,兵法早已爛熟于心,而這朝堂權謀融會貫通,自然也摸索出一番。
“五皇子安守府中,不過是因為他賭定了隨皇陛下不會處置他,若要出奇制勝,只有先下手為強?!?
元承錦起身走至窗前,因是背對著,云然看不見他此刻的神情,寬厚的背影融在窗外的黑夜中,徒然生出幾分寥落的意味,他緩緩開口,聲音空蒙遙遠,仿佛是天上月輪一般,讓人覺得似幻似夢:
“胡予知讓我兩日后,伏兵宮城,誘殺元承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