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爬上南山的顧然，看著身旁的花花草草。初秋里的花還迎著朝陽綻放，高大樹枝上的枝葉也隨風搖曳著。可萬物輪回，一物生一物滅，一物滅而萬物生。

顧然看著這個季節的南山，登上山頂的顧然站在那個平臺上，仿佛身旁還有一個人。

顧然露出好久不見的笑容想去觸碰一下這個人的臉頰，可是觸碰到的卻是一團空氣。這團空氣散了，顧然也醒了。

一抹苦笑在顧然的唇角綻開。

禹瀾，我還記得很久以前，你問我，“你羨不羨慕你遇見了我？”我說不羨慕。

那時我還在想，我就是遇見了你啊，我為什么要羨慕我自己呢？

可現在，禹瀾，我真的羨慕了，我羨慕那時可以站在你身邊的我。

禹瀾，你回來啊，好不好？

顧然一身單薄的站在山頂上吹著冷風，喃喃自語的話隨風飄散到山林間，也隨風而散。除了自己，又有誰能聽的到呢？

女孩不知站了多久，像是再等一個人，像是再等一個人突然拍一下她的肩膀，對她說道：“原來你在這里，我找了你好久。”

太陽慢慢的爬上山頭，冷風漸漸的被暖陽取代。

下山的路不好走，因為是返程，這一份孤獨慢慢地被擴大。

路過的狗尾巴草，隨微風搖曳，但初秋的狗尾巴草已經老了，就像將死的愛情。

顧然愣愣的看著那一叢狗尾巴草，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是敬禹瀾當初拿著狗尾巴草撓著她的脖子，問道：“你知不知道狗尾巴草的花語？”她回答的是：“狗尾巴草還有花語啊？”那時敬禹瀾說的是：“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嗎？

那時敬禹瀾一閃而過的無奈，一笑而過的話語，此刻在顧然的腦海里反復再現。

顧然顫抖著手拿出手機，像是想確認什么一般，上網查了狗尾巴草的話語。半晌，顧然的眼淚順著冰冷的臉頰滴在泥土里。冰冷的淚水，冰冷的臉頰，冰冷的土地。

顧然無力的任手機滑落到地上，掉在那叢狗尾巴草里。

狗尾巴草的話語是：艱難的愛。

禹瀾，你那時明明知道的吧。

從南山上回到家的顧然，看著這個冷清的家。伸手摸了一把桌面，上面已經布滿了灰塵。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人住了？從這個夏天開始。

以夏天為開始，以夏天而終。

顧然躺在床上，放松了自己全部神經，讓自己沉浸在這個冷寂的空氣里。

——

出國的敬禹瀾此刻正端著酒杯看著眼前的燈紅酒綠，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調酒。看著眼前的“群魔亂舞”，嘈雜的環境讓他的腦袋暫時失去思考。混沌的大腦，迷離的眼神，敬禹瀾的胃此刻正在翻騰。

寧檸從敬禹瀾背后繞了過來，“嘿，怎么大帥哥今天有空來這啊？稀客啊~”

敬禹瀾把寧檸的手拿了下來，皺著眉頭看向寧檸，“阿然會不高興的。”

寧檸一愣，半晌笑道：“敬禹瀾，你們已經分了！”隨即好笑的在敬禹瀾的耳邊大聲的喊道：“敬禹瀾！你們分手了！你清醒點！”之后自顧自的笑著。

都是瘋子，都是傻子。

敬禹瀾疑惑的搖著昏昏沉沉的腦袋，笑道：“瞎說什么呢。”這話說完，胃里開始翻滾，他推開面前的寧檸，跌跌撞撞的朝廁所的方向跑去。

寧檸緊緊跟在敬禹瀾的身后。

敬禹瀾趴在馬桶上，瘋狂的吐著，似乎要將胃里的東西全部吐出來。可從此刻吐出來的全是剛剛喝進去的酒。吐出的酒像是倒出來的苦水。

敬禹瀾清明了一些，愣愣的看著懷里的馬桶，轉而看向寧檸，癱坐在地上，揉著額頭問道：“這是男廁所，你怎么在這？”

寧檸在門口看著敬禹瀾，“我這不是怕某人死在廁所里了嗎？”

敬禹瀾搖了搖頭，“禍害一千年，沒聽過？”然后強撐的站了起來。他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遠離了那個人后，似乎再也記不起所謂的初心。

冰涼的液體順著鏡子滑落，鏡上的霧氣散去。鏡子面前的人，嘴里叼著一根煙，吐出的灰白色的煙霧重新糊向鏡面，包裹住鏡中人。

曾經說過不抽的煙，已經撿起了不知多少個月。想忘記的人，不知在腦海浮現出多少遍。無法否認，那個人已經深深扎根于腦海。

敬禹瀾搖搖晃晃的走出酒吧，瞇著眼看著這并不熟悉的街頭，來來往往的人好奇的看著這個醉酒的年輕人，指指點點。

終于，他堅持不住的要倒在地上，被身后跟著的寧檸接住。

——

又是一年的冬季，天上飄著熙熙攘攘的雪花。

顧然走在被白雪覆蓋的街頭，看著自己踩出的一雙雙腳印愣愣出神。大手牽小手，一個腳印覆蓋著另一個腳印。

半晌，她又在那一雙雙腳印旁，重新踩上一排腳印。

顧然站在一旁，看著并排四個大小同樣的腳印，眼眶漸漸紅了。

這個冬天，敬禹瀾26歲，顧然23歲。

——

敬老院的老人這個冬天似乎挺不過去了樣。

聞言趕來的顧然，白一霄和文笑妍立在老人的床前。老人笑著看著白一霄和文笑妍，不住的點著頭，直到看到顧然。

老人顫顫巍巍的伸出一只早已瘦的沒有肉的手，顧然連忙握住。

老人模模糊糊的說著一個姓：“敬、、、”

顧然喉嚨動了一下，心里涌動的是復雜的情緒，“敬禹瀾已經在飛機上了，很快就回來。”看著老人眼角不住流出的淚水，輕輕擦去，“我們好好的呢，您別擔心。”

說完后，拿出自己的手機，將那一張婚服照放到老人眼前，輕聲說道：“您看，我們好看嗎？婚禮就等著您參加呢。”

老人點了點，皺紋密布的臉上，終于重新帶上了笑意。

幾分鐘后，帶著笑意的老人，溘然長逝。

顧然的眼淚砸在了老人的枕上，緊緊握在手中的手機，那一張大紅婚服還亮在屏幕上。

——

敬禹瀾到的時候，老人已經裝了棺。

敬禹瀾愣在了殯儀館的大門口，白一霄走到敬禹瀾的面前，身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敬禹瀾睜著紅紅的眼睛，眼眶忍著的是不想掉下的眼淚。他懷疑的看著白一霄，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假的吧。”

顧然站在老人的墓棺前，良久沒有說話，直到身后站了一個人，才默默的讓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