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更天時,沐蕭便離開了。
沒有驚動任何人。
帶著幾個隨從悄悄離開。
而這一切,皆被沐兮盡收眼底。
萬物沉睡,星星點點的燈火闌珊,淹沒了她孤單的身影。
她站了好久,好久,看著眼前人被夜空吞噬,仍舊癡癡的望著,她也想回去,可怎么也抬不起腳來,仿佛失去了知覺。
“你還在看什么?”身后有人為她披上披風,話語輕柔。
“不知道。”沐兮緊了緊披風,脫口而出,仍注視前方,帶著一絲享受的微笑。
后面沒了聲音。
霎時間,沐兮笑容凝固在嘴角,眼中驚錯,似有淚水涌現,通透的眸子來回閃爍,不知目光該落在何方,嘴唇顫抖著,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擋住了那兩個字。
這聲音,日日夜夜縈繞在她夢中。
沐兮抓著披風的手無力垂下,落至裙邊時碰上一物,令她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在寒冷星空下留有余溫,勝過她全身溫度。
它,一點點向她手邊蔓延,與此同時,另一只手也被圍繞,直至完全包圍后環繞在她腰間。
緊緊相貼。
自己依舊被他掌控股掌之間。
沒有一絲逃脫的空隙。
呼吸聲入耳,是陣陣酥麻,他開口,依舊敵過千軍萬馬,勝過良辰美景。
“對不起。”
“無需道歉,你又何錯之有,自始至終我何曾有過地位。”
冷若冰霜的聲音,自己聽了都一驚,沐兮心一橫,掙脫他手中掌控。
身后之人被她推得后退了兩步。
離身的那一瞬,身體顫抖了一下,刺骨寒風襲來。
原來,他還是能為自己遮風擋雨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恨我,我來只是想告訴你,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離開暮歌城,天塌下來都不可以。”
“多謝君少主提醒,不過這是小女私事,還請君少主不要逾越。”
毫不留情的回拒。
話里話外都在保持距離。
片刻無聲。
她看著遠方,君陌看著她。
“話已至此,你珍重。”
良久,他開口。
多了些許無奈,仍舊帶著一絲關心。
腳步聲聲聲有力,漸行漸遠。
全然不見的那一刻,沐兮猛然回頭,淚濕衣襟。
黑夜中空無一人。
他走了。
她始終沒有勇氣回過頭看他。
也沒有勇氣喚出那一聲輕年。
“啊。”
沐兮蹲在地上,“哇”的一聲哭出來,痛徹心扉的感覺。
壓抑了許久,到最后連聲音都抵擋不住。
人生何其艱難。
哭的沒有了力氣,只能輕聲抽泣,倚靠在城墻邊,余光是天際泛白,一縷朝陽從中竄出,照耀一方人家。
無論生活怎樣,日升日落,潮來潮往終究不會因你而改變分毫。
緊緊一縷便刺的沐兮睜不開眼,可能是黑夜見多了,懼怕了陽光。
世人皆說自己是明媚驕陽,可是她的生活幾時真正明媚過,陰霾壓的她喘不過氣,愛而不得,得之又失,她究竟做錯了什么,何苦如此折磨她。
天色微亮時,她回到朝開暮落。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您去哪了,奴婢找您好久了。”阿宓見她回來,連忙迎上去。
“無事,出去走走。”
“咦”阿宓一眼便瞧見了沐兮身上寬大的披風,接過后仔細打量著“小姐您什么時候有這件披風了,您不是從來不在衣服上繡木槿花的嗎?”
沐兮聞言腳下一頓,不敢置信“你說什么?”
“喏”阿宓將披風遞過去。
沐兮接過披風,果然,衣領里側好大一朵木槿花,鮮紅明亮,浴血綻放。
“看樣子,好像繡上去很久了。”阿宓還在細細端詳。
沐兮的心早已飄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姐,您這披風從哪弄來的啊?”
“撿的。”沐兮慌亂回答。
“啊!”
阿宓還沒反應過來,沐兮便將披風往她懷里一塞,三步并作兩步回了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小姐,你還沒用早膳呢?”阿宓沖著屋內大喊。
“不吃了。”
“那這件披風呢?”阿宓接著大喊。
“扔了。”
果斷干脆,沒帶一聲質疑。
既然已經斷了,就斷的干干凈凈,何必睹物思人。
此后幾日,沐兮整日待在別院里,不是練劍,就是跟蒂繁學習刺繡。
也不知為何,就是很想學刺繡,上次及笄禮繡的衣服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繡出來的,還多虧了繡娘們的幫忙。
“嫂嫂手藝真是得了娘親的真傳,我怕是永遠也學不會了。”沐兮傻傻的看著蒂繁繡帕上活靈活現的鴛鴦戲水。
“妹妹可別取笑我了,母親一幅山水美人圖天下間無人可比,我這點本事遠不及母親萬分之一呢。”蒂繁掩面輕笑。
有時候,沐兮真心認為蒂繁才是娘親的女兒。
或許是因為蒂繁從小被娘親帶回沐府,一直跟在娘親身邊的緣故,她跟娘親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了。
身份不高,卻有著那份赤子之心。
有著大家閨秀的溫婉賢淑,事事親力親為。
同樣可以為了愛情義無反顧。
這樣的她們,讓沐兮從心中敬佩。
“嫂嫂如此優秀,哥哥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妹妹此言差矣,你哥哥是翩翩少年,正人君子,世間多少女子想嫁與他,我傾慕他許久,與他成就姻緣是我此生所有的幸運。”蒂繁眼中道不盡的甜蜜,每次提到沐歸都帶著幾分驕傲。
他就是她的光。
“哎,哥哥嫂嫂每日都如此的秀恩愛,這家里是沒法待了。”沐兮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懶散的趴在桌子上,撂攤子不干了。
“你啊!”蒂繁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將兩塊繡帕推給她“快起來,不準半途而廢,要是讓你哥哥知道,又要說你的了。”
“哥哥才不會說我呢,哥哥最疼我了,爹爹訓我還差不多,不過爹爹向來只是讓我去宗祠罰跪,也并未真的訓過我。”
“對對對,你哥哥最疼你了,那你就等著爹爹回來罰你去跪宗祠吧。”
“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時候回來,去這么些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