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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錦衣夜夜行
  • 豐芝
  • 4003字
  • 2019-10-13 10:39:00

王胖子艱難的敘述里,出事前,他已經跟了老吳有一段時間。他在最后向段文昌匯報后,段文昌發怒,授意,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老吳,如有可能,把那個女人帶到他面前......王胖子和王瘦子尾隨了老吳一天,跟著他去接了李怡,又跟他們去飯店吃飯喝酒,又跟著他們回了家。兩人在樓道里已經激情四射,開門進家后,竟然在匆忙間沒有將門關上。王胖子和王瘦子輕易地進了屋,目睹了兩人的肉博大戰。等老吳回過神來,王瘦子一棍敲暈了老吳,李怡失聲大叫,連聲大罵王胖子,被罵得紅了眼的王胖子勒住了她的脖子......

“那你為什么要勒死她?”我忍不住質問王胖子。

“我曾跟你提過,我老婆跟別人跑了......”王胖子低著頭,頭幾乎要埋到褲襠里。

“李怡是......”

“她曾是我老婆......我恨她,她是個惡毒的女人,她氣死了我媽,打掉了我的孩子,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錢......我也不知道,我當時什么也沒想,當我恢復意識,她已經死了......”

“原來......怪不得......”

“雄哥一看死了人,連忙幫我清理了現場......我們到樓下就碰到肖識送你回來,看你上樓,我們才走。我們以為你會立刻報警......沒想到會牽連到你。”

“那床上怎么會有把刀?”

“是你丈夫拿的,估計他后來醒了......我們也不知道他有心臟病,對不起......”他的頭埋得更深。

“我也不知道......”我也抱住了頭。

良久,我又問他:“那為什么是王雄進了監獄?”

“他,他,雄哥查出來,他得了癌癥,晚期,所以,他跟我說,反正要有個人頂罪,要有個人去死,就要讓他去好了,反正他早晚都要死......”

“那他找大姐......”

“他對肖識一見鐘情,他喜歡肖識,你也知道的,可能他就是想見她最后一面。這是雄哥最后的心愿,無論如何我也要幫他。我們兩個,算是同病相憐,都是父母早亡,都是苦孩子出身......”

樓道里有沉重的腳步聲,我和王胖子都聽到了,頓時都屏住了呼吸,側耳去聽。腳步聲走到門前,停住,我和王胖子對視一眼,敲門聲響起。

我坐著沒動,王胖子放輕腳步走到門口,門外的敲門聲又起,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說:“花花,開門。”是段文昌。

王胖子迅速開了門,立刻變得畢躬畢敬,彎腰請段文昌進來:“段總。”

段文昌拄著拐杖進來,看了一眼我正叼著的煙頭,皺了皺眉,語氣卻溫和:“你不在深圳呆著,回來做什么?”

“我想回來。”

“開心那么小,孩子不能沒有媽媽。”

“我明天就回。”我按熄了煙。

段文昌聞言,點頭,王胖子給他搬了個椅子,他坐下,王胖子躬身而立。我懶得看段文昌的這種家長制作風,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里還是我走時的樣子,我的化妝品擺得整整齊齊,老吳的剃須刀剃須水也在原來的位置,毛巾已經干得象兩塊鐵片,我用紙把馬桶墊子擦了擦,聽到外面段文昌在小聲對王胖子說:“那兩個女人......很麻煩......一定要找到她們......姓肖的......”

我不由得停止了動作,俯到門口,段文昌卻沒再說話,王胖子嗡聲嗡氣地說:“找到她們后,我會......”

我把馬桶嘩地按響,走了出去。

我面無表情地兩個男人說:“我累了,你們走吧。”

“王堅,你留下。”

“不,你們都走。”

“花花,你要是害怕,你跟我去酒店住。”

“我不去,我又沒有害人,我心里沒鬼,我沒什么害怕的。”說完,我直視段文昌。

“花花,不許你跟我這么說話,我是擔心你。”

“我叫陸經。”

段文昌看住我,我也看住他,他張了張嘴,嘆口氣:“也好。”拄著拐杖站起來,走到門口,又回頭,“你明天去一趟文昌集團,我正好有事情交待你。”

“不去,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我訂的晚上回深圳的機票。”

“改簽吧,既然你回來了,就不要急著走,我派人去幫長峰照顧開心。”他的口氣一向不容人置疑,“回去看看老陸他兩口,他們養你這么大,不能讓他們說你沒良心。”

段文昌身上的氣場是那樣強大,我竟然順從地點了點頭。

門又被咚咚地錘響。是錘,不是敲。

王胖子在段文昌的示意下,拉開了門。門外幾個彪形大漢一涌而入。其中一個深藍夾克的男人進來就問:“你們都是吳遜的家人?”目光在屋里逡巡一圈,落在王胖子身上。

“吳遜已經死了。”王胖子回他,手已經暗暗握成了拳頭。

“我們知道,人死債不爛,他欠我們錢,我們來要錢。”

“欠了多少?”段文昌拄著拐杖冷冷地問。

“兩百萬。”

段文昌看我一眼,意思是,看你的好丈夫做的好事。我無奈地嘆口氣,上前一步:“他是以公司名義借的,還是以私人名義借的?”

“是以公司的名義,但是是他牽的頭,我們去他公司,都沒有人肯認,我們只有來找他,我們都來找了幾十趟了,今天必須給我們個說法。”

“對不起,如果是以公司的名義,你還是要去公司要,他們公司有三個股東,死了一個還兩個,如果他們不認賬,你可以訴諸法律,如果你們沒有好律師,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等打完官司,法院判決下達,屬于吳遜的債務,我一定一分不少還給你們......”

擁在門口的幾個人一時都有些懵,其中有兩個緩過神來:“不行,我們就找吳遜要,你是他老婆?我們問你要,你不給我們今天不走。”

“王堅,打110。”我站著沒動,命令王胖子。

段文昌聲音低沉地開口:“你們這樣鬧也鬧不出個章法來,我提個建議,你們看行不行,你們把吳遜的借款證明復印一份送到文昌集團,具體問題,我派專人跟你們對接,坐下商量下一步咱們怎么辦,可以嗎?”

“這事你別管,我會處理。”我并不領段文昌的情。

“文昌集團?你是誰?”藍夾克眼里露出一道亮光。

“別管我是誰,你們想找債主,文昌集團可以代表吳遜處理這項債務......”

“好,我信你一次,如果我們找不到人,我們就去法院告,讓你們都上黑名單......咱們走。”藍夾克一揮手,幾個大漢魚貫而出下樓走了。

“這事我不需要你管,我......”

段文昌抬手,我下意識地閉了嘴。他輕哼一聲:“吳遜這種人,成事不足,財事有余,希望謝長峰不要也是這種人。”

段文昌拄著拐杖開門而去,王胖子看看我,我回他以冷漠,他只得也跟著走了。

我坐在椅子上,半天動彈不得,老吳欠錢的事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仔細地分析著在衛生間偷聽來的話。王胖子找大姐只是因為王瘦子想見她最后一面嗎?段文昌說的兩個女人,是不是大姐和二姐?在德仲,大姐和二姐已經知道老吳和李怡是段文昌派人殺的,段文昌是因為這個讓王胖子找她的嗎?找到她,是要殺人滅口?那我是不是要趕快找到大姐,幫她藏匿?或是,我去求段文昌,求他放過大姐和二姐?但是,知情的她們只要活著一天,對段文昌來說就是定時炸彈,隨時能爆炸,段文昌能放過她們嗎?我該怎么辦?

都是我的錯啊,如果不是我,她們不會參與進來,她們也不會有這些麻煩......

我看了看表,已經深夜,放棄了給二姐打電話的想法,去客房做了簡單收拾,縮在小床上勉強睡著。

我又開始做夢,我走進一個房間,這次,是一個男人在跟一個女人吵架,男人抓著女人肩問:“她在哪兒?你把她逼到哪里了?”女人神情凄絕,對男人說:“既然你愛的是她,為什么還要娶我......求你放過她,我真的不是嫉妒,孩子我養,求你放過她......”男人摔門而去。屋里縮在沙發后面的小女孩瑟瑟發抖......

我艱難地從睡夢中醒來,外面天光已經大亮。我看了看表,七點半。我起床,迅速洗漱,出了家門。這個家不能再呆,我以后也不會再回來。小區門口就有一家房屋中介,我進去做了個登記,把鑰匙留給他們。不管多少錢,我都要賣。

在地下車庫,我和老吳的車子都靜靜地停在那里,落了厚厚的一層灰。老吳的這輛車已經是他換的第五輛車,他這輩子,愛吃愛玩愛享樂,更愛車如命。自從他買了這輛大越野,沒少約著他的狐朋狗友出去瘋,現在他不在了,車子也只能停在這里蒙塵。我忍不住流下眼淚,他死了,而我,仍然愛著他。

我打開我的車,進去,按下啟動鍵,竟然打著了火。簡直是個奇跡。

我坐在車里給二姐打了個電話,她接了,一聽是我,簡短說了個見面的地址便掛了電話。我開著我的車出了車庫,加了油洗了車,去見二姐。

二姐也胖了。她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陽光淡淡地在她臉上暈出了一個光圈,說不出的沉靜與圣潔,一改她往日的大咧不羈。我坐到她對面,看著她,也不說話。想當年,也就是去XZ之前,我們可是一見面就會開啟互掐模式,什么時候會這樣深情對望,象兩個安靜的淑女?

我們相互注視了許久,二姐才輕輕開口:“我懷孕了。”

“啊,真的?”我趴過去,看她的肚子,“誰的?”

“王堅的。”

“蛋二?你們......什么時候的事?”

“去年一年,他一直陪著我,我們......”

“我昨天還見到他,他沒說啊。”

“我懷孕的事他不知道。”

“為什么不告訴他?”

“不想。我們已經許久沒有聯系了,是我不聯系他的,我換了住處,他的電話我也一次沒再接過。”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問她:“你知道大姐在哪嗎?”

“知道,她又去了XZ,她說她不回來了。”

“啊,真的?”我沉吟。

“你這次回來有什么事?”

“我是擔心你和大姐......”

“擔心因熟知案情的我和大姐被你親生父親弄死?”

我驚恐地抬頭,看著二姐。

“我和大姐已經商量過了,老吳的死是他活該,你的親生父親做的那些事,我們全當沒有聽過......”

“我怕他不會放過你們。”我對二姐說出我在衛生間里偷聽到段文昌要王胖子辦的事情,我寧愿我自己聽錯了。

“所以,大姐去XZ了,有可能她已經出家當尼姑去了,而我,我現在搬回了我爸的軍區大院,他們不敢,也沒機會下手,而且,我現在懷了王堅的孩子,我看他怎么下手......”二姐的嘴角,露出一絲調弄的笑,摸了摸她的肚子。

“蛋二他,你愛他嗎?”

“我不知道,我寂寞,我寂寞的太久......你還記得,在德仲,你們說你的那兩個哥哥打死的那個警察嗎?”

“是陳南?!”我不由得脫口而出。

“是,是陳南,我們結婚還不到一年,我們很相愛,這輩子我最愛的男人,我一直不相信他真的死了,我覺得他還活著,我要愛他一輩子,到死都不會變,可那天從別人嘴里聽到他的死,我還是很震撼,就象結了疤的傷口,被人猛地揭開......”

“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啊,三兒,又不是你的錯,我想說的是,在那一刻,我才終于意識到陳南真的死了,我要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從看守所里出來,我抱著王堅大哭一場,我最好的年華都在自己編織的虛幻中度過,我不想再騙自己,只想找一個男人愛我,要他每天都陪著我,我不想再孤孤單單一個人......”

二姐自始至終,都很平靜,象在說別人的事。她的手,也一直放在腹部,象在守護一個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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