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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妥

  • 翡云
  • 紅茶壺
  • 2179字
  • 2019-11-05 06:00:00

雖被圍城,但好在羅城守將歷經(jīng)亂世已久,城內(nèi)粟谷貯備尚且充足。

然則叛軍亦歷經(jīng)戰(zhàn)場無數(shù),很是游刃有余。

也不派兵攻打,只在城外駐守,耐性極好,偶爾派兵馬沖殺叫囂,慢慢耗損著守城兵士。

城池被圍三月,從初始的民心安定,再到人心惶惶。

隨著守城兵士的急劇減少,城內(nèi)驚懼絕望蔓延開去。

再過得半月,所剩食糧已是供不上這許多人吃用了。

叛軍最后大舉進攻那日,城內(nèi)已是餓殍遍地。

早幾日前便已有人開始吃死人肉了。

云翡悄悄領著祖母將早先藏著的吃食刨了出來。

雖是敗壞已久,腐臭難聞,但總也好過從死人身上啃肉。

然而最大的危機是,守城兵士幾乎消耗殆盡。

彼時的守將著人敲著鑼,乞求滿城尚且還沒被餓死的寥寥百姓能上城頭同戰(zhàn)。

城內(nèi)哪還剩下多少人,男人多已戰(zhàn)死,只余些老弱婦孺。

守將卻已是管不得這許多了,便是老弱婦孺,只要能上城頭便可。

倘若叛軍攻破,必然滿城屠戮,趕盡殺絕,無人得活。

云翡已是逃得絕望。

上次遭遇屠城,她和祖母皆是藏身于死尸堆下,方才僥幸得生。

卻哪里會次次皆能僥幸?

待得她安頓好祖母,上得城墻握著滿是干涸血跡的長弓時,城下的叛軍已是密密麻麻,勢如破竹。

破城兵士殺性上涌,滿眼血紅,就在撞城柱要破開城門的一剎那,城頭有人狂吼:“快看!可是援軍?!”

彼時的云翡正顫抖著雙手木愣愣的盯著城門下,中她一箭倒地哀嚎的兵士。

那兵士被其他人無情踩踏著,沒有人將他扶起。

雖逃難多年,但那卻是她第一次傷人。

她的箭法實在太差,并不致命,兵士疼得死去活來。

亦被踩得滿臉是血。

愧疚,驚惶,害怕,兼而有之。

她不知所措。

恰在這時,那一句“援軍”將她震得回過神來。

抬起頭便見黃昏天邊的盡頭有一大旗風中招展。

浩蕩的大軍披著半輪血紅殘陽奔來。

然則城頭無人知曉這奔來的大軍是否援軍。

世道打得這樣亂,來人是誰都有可能。

但那是眾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待得大軍漸近,有識得旗幟的民眾興奮高喊:“是霍武軍!是霍武軍!”

聽得此言眾人皆是心中一松。

不管是不是來搶占城池的,至少霍武軍從不屠城。

云翡卻來不及再細看了。

叛軍也發(fā)現(xiàn)了援軍,攻城更是猛烈。

云翡滿地找著尚余的箭矢,勉力只能拉開半張弓。

但也管不得那許多了,略微瞄準就往城下射去。

那一戰(zhàn)在霍武軍到來后結(jié)束得極快。

待得云翡拖著身子軟倒在城墻上時,只看見了西涼王回首望了一眼城頭。

見城池安穩(wěn),便轉(zhuǎn)身率著大軍在橘紅夕陽中浩蕩遠去。

解救羅城一舉,想來不過是他行軍路上順手而為罷。

云翡捏著筷箸出神。

而如今為了云家,她無論如何也需與西涼王一談。

一旁金鈴輕輕喚了聲九娘。

云翡回神,雙眼還有些呆直。

大堂眾人已在議論下角村一戰(zhàn)了。

“霍大人用兵如神,咱們一個漢兵便可斬殺匈奴五人!”

“確然,滿大魏朝再尋不出第二個如霍大人一般神勇之人。”

眾人皆以為然,不住點頭。

一個羸弱的青年嘬了口茶,嘆道:“不只是神勇,霍大人真真計謀無雙,不僅以少勝多,那甕中捉鱉之計更是堪稱一絕。”

眾人好奇:“你怎的知曉?”

青年一拍木桌,與有榮焉:“家中阿兄便在霍大人軍中。此戰(zhàn)亦在。若不是需留得一人照看阿母,我必也要投入霍大人軍中。”

原來如此,有兄長告知,怪不得知曉內(nèi)情,眾人紛紛投來傾佩的目光。

“可是能與我等詳述那下角村一戰(zhàn)?”

青年哈哈一笑:“這有何不可。”

大堂內(nèi)瞬間就安靜了,眾人聚精會神聽那青年娓娓道來。

青年雖比不得說書先生講話本子那般懂得抑揚頓挫,但奈何戰(zhàn)事計謀實是精彩,他又知之甚詳。

破關(guān),埋伏,入甕,箭陣,石陣,火龍,俱都細細道來。

青年人說得口渴,停下來喝茶。

一眾聽客聽得入了神,這可比話本子精彩多了。

見青年喝得慢條斯理,有人已是急不可耐。

急急追問道:“后來呢?聽聞此次下角村一戰(zhàn)霍大人可是斬殺了匈奴首領,怎生殺的?”

云翡聽到此處,夾菜的筷箸一頓。

太也糟糕,她怎能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金鈴投來關(guān)切的一眼。

那邊青年人卻已是哈哈一笑,將霍大人及晉楚梅七等人分頭阻擊匈奴眾人的事說來。

云翡蹙眉看向青年,本欲上前阻止。

然而堂中眾人雙眼灼灼,若她當真上前,那作為便太也惹眼,不可行啊。

云翡只能暗自握緊了筷箸。

是她大意了。

待得青年講完那匈奴慘死于巨弩一擊后,眾人久久不能回神。

這一戰(zhàn)環(huán)環(huán)相扣,簡直精彩絕倫。

便連他等未能親歷之人都聽得熱汗直冒。

回味片刻后有人喃喃問道:“如此說來,那匈奴不是死于霍大人長矛之下,而是死于遠處射來的巨弩?”

青年人見有人質(zhì)疑,蹙眉,很是有些不愉:

“阿兄離得極近,看得一清二楚,霍大人的長矛已是戳到了那匈奴人心口,便沒有那支弩,匈奴也必死無疑。”

云翡聽得這句話,呼出一口氣,高懸的心漸漸落地。

李仁元已是吃得極飽,正捧著茶碗聽得歡。

然作為親歷大戰(zhàn)之人,見有人要抹殺九娘功勞,張嘴便要反駁。

云翡見狀忙要制止。

金鈴快了一步,狠擰了下他的手臂。

雖不知為何,但覺得九娘一南邊世家貴女,莫名卷入了一場北境邊疆戰(zhàn)事,已然是不妥。

倘若名諱再被這般傳揚,也不知是好是壞。

下意識的就出了手。

李仁元疼得齜牙咧嘴。

哪知這時有人問道:“既如此,那當時站于山坡之上,指揮巨弩的白衣女子是誰?那巨弩又喚何名?人間怎會有此等殺器?”

云翡全身僵硬,轉(zhuǎn)頭看去。

青年蹙眉想了想:“阿兄似是聽上官提及幾次,那巨弩似叫三弓床弩,現(xiàn)仍在軍中。那女子好似叫云翡?”

有人疑惑:“三弓床弩?好生怪異的名字。云翡?那又是何人?”

這下便連青年人也搖頭不知了。

金鈴靠得近來,壓低聲音對九娘道:“九娘,此事怕是有些不妥罷?”

云翡并未作答,自是不妥,大大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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