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踢門
- 一個刺客的抉擇
- 吳久承平
- 3107字
- 2019-09-29 19:56:07
西市的鋪子開的早,卯時便有小商小販起早占位擺攤。
朝食后,裴氏夫婦準備出門。
裴玨打算帶著瑤娘出門去西市才買點時蔬與物什,
西市的貨物物美價廉,小吃百變多樣。裴玨一邊給瑤娘介紹形容一些好玩的東西,一邊又買著零食喂與瑤娘。
兩人默契親密的關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本應顯得十分樸素自然。可是,因為瑤娘眼上蒙著一塊緞帶,而裴郎君又相貌過于出眾,兩人舉止又默契適合,故而不由的讓路人客觀們腦補出夫順妻賢的感天動地的故事來。
瑤娘原是到這邊以后,就一直被裴玨照顧著,時間久便也習慣了。可這種習慣的背景是在兩人獨處之時。現如今在大街上裴玨仍不顧左右的照料她,讓她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她是瞎子,可以裝作看不見別人的眼光,可是裴玨身居要職,仍屈尊于她,恐以后會飽受眾議也要這樣做,甚是專情。
說她不為所動,肯定有幾分假。
然而她的目的是殺掉他。縱使他所為之事再有比天高比地廣的感動,她仍會棄之于不顧。
所為“將欲取之,必奪所愛之。”
做刺客的,過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必然無愛無欲。否則,即為軟肋,必是禍根。她怎可能犯錯?
既然裴玨喜歡這樣那便這樣吧,當做是他為自己積德積福了。
如是一番思考后,瑤娘便覺得心安理得,無甚擔憂。
與瑤娘不同,當事人裴玨并無這么多彎彎繞繞的小心思,他只是覺得這是在盡其責任。
在兩人逛街期間,不少權貴人家出門采買的奴仆都瞧見了當朝左相竟擁著一個眼疾女子閑步街頭。
一時間左相停職在家無所事事竟陪著眼疾之女信步街頭的消息傳遍各大官宦至家。
果不其然,第二天開朝,便有人借題發揮,上諫討之。
其人是誰,肯定是閹寺元護的羽毛啦!
龍椅上的皇上昏昏欲睡,聽得此時為之一振。頗有些興趣,還叫進諫者詳細描述裴相是如何照顧他的妻子的。
聽人一番描述以后,皇帝才知道原來裴玨娶的是一個有眼疾的商戶女。
不禁有些悵然,這裴相真是讓人猜不透、摸不透啊……放著好好的公主不娶,為何偏要娶了個盲婦?!
真是個呆相!
時有人進讒言道裴相五年前抗旨不娶公主,而今竟然娶了個盲婦,不僅是輕視皇家權威,更是辜負了圣上一片心意云云要求皇上下令嚴懲以示皇家威嚴。
皇帝聞之,問該如何處置才好?
位列百官之首的元護迫不及待地站出來奏議道:“裴相統領百官,卻行為失矩,公然忤逆皇上旨意,圣上雖然讓他停職在家,其不但閉門思過,反而攜著婦人上街玩樂,這難道不是蔑視權威么?故而臣上奏:應廢其丞相之職,貶出京城,上示皇威,下惕眾臣。”
此言一出,群庭喧嘩。
不待皇上發言,位列中有一人站出來,奏言不可,力為裴相陳情。
此人即是李玩。
皇帝聽其言,覺得裴相之過相比其兢兢業業為朝廷服務,又顯得微不足道。
見皇上臉色有變,元護一黨人恐此事從輕發落往后恐又機會再扳倒裴玨了,便馬上上前補刀。
有一人站出來問李玩道:李侍郎可知,當年裴相在你這位置時得圣上眷顧賜婚的,你可知裴相是用什么借口拒婚的嗎?
李玩聽得其問,不假思索的接口道:“裴相言其已有父母之命,故而不宜再尚公主。這難道不是忠孝之義嗎?”
“不,李侍郎錯了。裴相先是告之父母之命,后又言其修道數年,不便還俗,圣上聞得裴相如此忠孝、修身才不得不作罷。而今破俗娶妻,難道不是欺君罔上,何來忠義之說?”
“即便如此,裴相依順父母之命,是為孝道,古言‘百善孝先行’……”
“停——”兩廂爭吵的兩人被聽得煩躁的皇帝叫住。
“朕不知裴相成個婚竟能引得眾位大臣如此關注,若有此閑,怎不拿出解決西北的方案來?”
一句話便令堂下啞口無言。皇帝顏怒是一回事,而是西北這個燙手山芋,實在是無人敢接。
“朕已對裴相停職,算是大懲告誡,諸位可是對此不滿?”
堂下寂靜無言。
俄而退朝。
退朝后元護卻上前啟奏道:“回皇上,微臣等對皇上英明圣裁倍加恭敬,絕無異議,只是近來皇上修仙尋道,這仙道修行不僅需要仙丹輔助,還需得清正的大臣輔佐方可以使得外無憂患,內無動亂……”
“哦~愛卿此言怎講?”
“老子說‘以無事取天下’是指皇上需要守住一顆清靜無為的心,只要皇上能做到此步則可以‘我無為,則民自化’即是皇上能達到不需要做任何事,而天下百姓都臣服。如此可營造安定的環境,使得皇上的修為更上一層樓。”
元護引經據典說得天花亂墜,皇上癡迷仙道樂得聽言。
“如此照愛卿所言,那朕該如何做到這樣的地步?這樣大臣何處尋找?”
元護正了正衣冠,作揖上言道:“臣斗膽——毛遂自薦。”
皇上趕忙攙扶起元護,道:“愛卿所言甚是,自裴相停職后,朝中可任之人寥寥無幾,如今朕得左膀右臂,唯有元愛卿了,今愛卿位居尚書右仆射,實是屈尊了,就遷尚書令,官一品,協掌中書令之職務。”
元護聽之,雖面不改色,實則內心欣喜若狂。扣頭領旨謝恩。
元護之事一出,朝中更是一番風雨議論。
初時,彈劾之書飛如羽片,后則寥寥無幾。且一些彈劾大臣還被元護一黨人排擠出京外,朝中一時人人自危。
元護一黨人自是一手遮天,炙手可熱。趨炎附勢者無不攀之,門庭若市。
李玩有些煩躁。他此時之境是進退不得。進則要諂媚元黨,退則有可能貶黜京外,前者可以保得住這一身緋衣,后者無異于自斷前程……
舉棋不定,郁悶難安的李玩本應是取道歸家,不想竟走到了裴玨家門口。
他駐足停留,依稀聽見墻內傳來嬉笑之語,不由怒意橫生,一腳踹開了門,欲將不思政務的裴相大罵一頓。
進門后看到上司卻有些氣餒了。
又為其粗魯感到羞愧,一時間臉色變幻如云。
被突如其來的震動嚇到的王柏躲在裴玨身后,見來人原是李二郎,又從其身后閃出跑到瑤娘身邊。
他拉起瑤娘的手輕輕拍打。瑤娘為之一暖。
瑤娘依舊坐在廊下,但并未被這巨響給嚇到,相反還有些鎮定。在裴玨指點柏兒之時她便有所覺察墻外蹄踏之聲。
裴玨看了來人一眼,也不打聲招呼,轉身走近瑤娘,牽起她的手回到堂中。
瑤娘自白紗后隱隱看見來人是個少年,略微矮裴玨一個個頭。惶恐無措的站在大門口。
進門后的裴玨見那人仍佇立在門口,無奈道:“二郎可是要替裴某守門?”
李二郎即是李玩。
李家二郎聞言傻傻乎乎的進門去。
李二郎看了眼坐在裴相旁邊的女子,大概即是朝中爭論不斷地“盲女”。
他禮貌地作揖問好,卻在面朝女子的時候停頓——“這位想必是嫂嫂了罷,二郎見過嫂嫂。”
瑤娘冷冷道:“我與李二郎無親無故為何喚我‘嫂嫂’”?
李二郎駭顏,瞅了眼裴玨,并無所動容。
王柏悄咪咪地忍笑。
李二郎重新措辭,以夫人尊稱問好。隨后落座。
王柏主動給裴玨打下手,端茶倒水。
裴玨平平淡淡地看了眼李二郎,問道:“二郎何故踢我門?某人似乎不記得與二郎結怨。”
一旁緊張察言觀色的李二郎遲疑地回答:“二郎是無心的,只是近日因朝中之事束手無策,惴惴不安,心情很是煩躁,不意間竟行至裴相家宅……聽到裴相庭內傳來言笑之聲……”
“所以一時氣不順便踢了本相的門?”
李二郎說到后面就變得吞吞吐吐,裴相將他說不出口的言辭補上。
李二郎聽其言中臉色很是羞慚。
瑤娘在心底嘲諷了幾分這李二郎,奸黨當道治其無策,反倒那裴玨撒氣,當裴玨是閑的么?
不等裴玨出言她就先言道:“看來裴相在大宣朝中的地位果真是舉足輕重,裴相不在朝廷也要受朝廷的風吹。”
李二郎聽出其中諷刺之意,霎時間更是面紅耳赤。
裴玨哭笑不得,聽得他夫人之言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不過這般被人維護的滋味倒是令他很舒服。
李二郎朝裴玨投去求救的眼神。
裴玨抱手懷間,施施然莞爾一笑。
顯然他的意思是:自己解決。
李二郎硬著頭皮回答:“某是一階小官,朝中之事是某憂心過重,致使行為失常驚嚇到裴相一家,是某的錯,還望夫人諒解。”
瑤娘又道:“依汝之言,往后若有人心情不暢便該往裴相家中踢門泄氣么?”
李二郎被問得滿頭大汗,想是今日出門沒有看好皇歷。
裴玨見李二郎依然是一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樣子有些無奈和苦惱。其父朝堂叱咤風云,雷厲風行,為什么到他這就變了副模樣?
“瑤娘所言極是,二郎以后行事莫要意氣用事,謹言慎行。”裴玨順著瑤娘的話給李二郎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