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早已死去的房間
- 鴉物語
- 超濃豚骨拉面
- 4211字
- 2019-10-05 23:02:15
傳說,烏鴉的羽毛在一開始并不是黑色的。烏鴉一開始和大部分鳥兒一樣,有著好看的羽毛和動聽的嗓音。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是因為烏鴉偷走了光。
在很久以前,世間是沒有光的,烏鴉對此感到不滿。有一天,它聽見一個老人在溪邊喝水時向他的女兒念叨著自己的盒子。烏鴉聽說這個盒子里藏有世間所有的光。于是烏鴉變成了一片鐵杉針葉,順著女人喝的水進入了她的腹中變成了胎兒。
嬰兒出生時半人半鳥,但因為世間沒有光,所以沒有人發現異常。它纏著老人要玩他的盒子,他讓老人打開盒子,要玩弄里面的光球,在光球剛到手時就變回了烏鴉,叼著光球飛走了。
光球上傳來了巨大的熱量,燒黑了烏鴉的羽毛,燙傷了它的嗓子。烏鴉慌忙扔下了光球,四散的光球化作了日月星辰,于是世間便有了光。
莫名其妙的,忍野開始說起了我并不知道的神話故事。
就在我感到不耐煩想要把換題拉回正題時,忍野說:
“散華家當時發生的火災,想必是散華老弟遭遇烏鴉時迸發出來的熱量所導致的吧……雖然烏鴉是出于玩耍的心態偷走的光,但在客觀上對人來說,確實是恩惠呢?!?
恩惠嗎……散華覺確實曾經這樣說過,自己操縱光的能力,不是詛咒,而是恩惠。
“當然了,在日本說起烏鴉這種怪異的話,也肯定會聯想到三足的八咫烏吧,這大概也是會和太陽扯上關系的原因之一吧。畢竟怪異這種東西也是在不斷變化著的,而且完全不按常理?!?
“這些問題先放在一邊吧,忍野。你曾經也說過,怪異的出現一定是有理由的,那么,為什么散華覺這樣正常的人生會突然遭遇怪異?。俊?
“哦?”
忍野聽了我的話之后沉下了臉。
“為什么阿良良木你就能這么確定散華覺的人生是正常的呢?確實,你說的沒錯,怪異的出現都是需要理由的。理論上,一直過著阿良良木你所認為的那種日常的人是沒有理由會遭遇的怪異的。但是啊,阿良良木老弟,散華覺他啊,他的人生,迄今為止都算不上是正常哦?!?
“什么啊忍野?你也是在這個春假才認識散華同學的吧?怎么說得好像很了解他一樣?我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認識他的吧,而且,在這之前,我已經和他同校兩年了。據我所知,他是一個和善、熱心、穩重的人,說這樣的人至今的人生都不正常,這樣的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啊?!?
忍野笑著看來我一會兒,雖然這樣反駁忍野讓我感覺有些壓力,畢竟那個大叔雖然討人厭沒錯,但總有一種看透一切的感覺,反駁這樣的忍野,我有些心里沒底,不過我并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退讓。
本以為會被狠狠嘲笑一番,結果忍野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不錯的表情嘛阿良良木老弟,真是精神??!是不是發生什么好事了?會說出這樣的話你也成長了呢,作為獎勵,我就給你一個提示吧,畢竟這是別人給你的委托,需要由你來完成才行?!?
忍野說得沒錯,這件事必須由我來完成,不管是戰場原還是散華覺,他們都是在信任我的情況下才會向我求助的,詢問了忍野這么多已經算是走捷徑了。
“那么,我給你的提示有兩個,我只會告訴你一次,注意記住了哦~”
忍野瞇起一只眼睛,笑瞇瞇地看著我。
……
“第一個提示是:散華覺作為散華家的‘長子’,為什么不被父親所重視?第二個提示是:在諾亞方舟的神話里,明明已經洪水滔天,烏鴉卻沒有飛回來,它是在哪里落腳的?這和散華覺遭遇怪異有直接的原因。忍野先生所給的提示是這兩個沒錯吧?”
“啊,是的。”
下午,我和戰場原正在前往散華家宅邸的路上,戰場原和前天一樣,坐在我自行車的后座,同樣用我的書包充當著坐墊。
我自然是翹課出來的,而戰場原則是向老師請假說要去醫院復查。沒想到面無表情居然能給說謊帶來這么大的便利。
“不要說成是謊言,這不過是人類存在下去的必然經歷?!?
真是殘酷的現實。
“阿良良木君你踩得這么慢是沒吃飯嗎?”
“坐享其成的家伙給我好好閉上嘴!”
“真是可怕,繼廢棄補習班之后,阿良良木居然又把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帶到了偏遠的山區,這也是你獨特的癖好嗎?”
這家伙……動不動就飚段子。
“提議去他家的明明就是你啊……”
“聽了忍野先生給出的那樣的提示我可沒辦法什么都不做,當然了,阿良良木君可以例外。畢竟你只會對妙齡少女施以援手嘛。”
“你對我到底存在多大的偏見??!我在馬路上扶過的老奶奶數以萬計啊!”
“你在養老院開過握手會嗎?”
“我的癖好沒有乖戾到這種程度!”
不行了不行了,再跟她說下去就沒力氣踩自行車了。事實上就在剛剛短短的時間內我因為大聲吐了幾句槽,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好在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了。
在地形終于變得平坦之后,戰場原靈巧地跳下了車,輕易走到了我的前面,頭也沒回地輕飄飄飛過來一句:“弱雞?!?
@#¥%……&***!
當然了這樣的話也只能在心里說一說,要是當著這個惡言的女王的面說出這種毫無攻擊力的話,不知道在受到反攻之前會面臨怎樣的奚落。
不過,散華家的宅邸,看起來還真是氣派啊。
不像是那種有錢人的度假山莊,而是很有韻味和厚重感的大宅子。
走近之后發現進去的路被一扇鐵門封住了,鐵門被一種藤蔓類的植物纏繞著,不走近的話根本無法發現這里是大門。
當年的戰場原就是被這扇門給擋住了吧。不,或許應該說直到現在這扇門都沒有對她開放。自從散華覺打算避開戰場原之后,這扇鐵門就對戰場原封鎖了。
但是今天,戰場原不會再被擋在門外面了。
門打開了,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穿著燕尾服的老人,須發皆白,帶著白手套,一臉和藹地面對著我們站著。
“你們好,戰場原小姐,阿良良木先生,我是散華家的管家,你們可以叫我八木先生。”
……
“這里就是少爺當年的房間了,在火災之后進行了還原。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話叫我就行,我會一直在樓下?!?
八木先生說完就關上門出去了。明明是大戶人家,卻挺好說話的。
“不過戰場原,既然已經還原過了的話大概也找不出什么線索了吧,畢竟,現場已經被破壞了啊。”
我用在偵探劇中學來的經驗對著戰場原這么說道,不過就算不還原這個房間,五年的時間也不會保留下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了。而且,也沒有誰會放任一個被燒毀的房間五年不修復吧。
但是戰場原并沒有肯定我所說的話,她托著下巴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
“我不這么認為。從管家在門口等我們大概能推測出來,他是被人授意的?!?
“被授意的?”
“沒錯。我們是騎自行車上來的,并不是會發出那么大聲音的交通工具,不應該會提前這么多來等我們才對。而且這個管家不僅自作主張把我們放進了宅子中,還徑直把我們帶進了散華覺的房間。不僅如此,還像是特意為什么創造對話條件一樣主動離開。這樣的行為就好像是在暗示我們:‘快從這個房間里發現什么,好好交流線索吧!’這樣。”
被她這么一說,確實有些奇怪。
“雖然知道阿良良木君的社交能力值是負數,會做出把用冷水泡紅茶這種行為,但你也不會想八木先生這樣的行為吧?”
她居然在說了這種話之后還一本正經地看著我。
“不要把聽起來像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說成是我做的!”
“稍微整理一下這些情況就能得出結論,管家的行為都是被授意的。而我們的動作都被那個授意的人預測到了,并且允許了。那么阿良良木君,你認為現在能授意管理整個散華家宅邸的管家,并且允許我們把這個地方掘地三尺的人,是誰呢?”
我并沒有想把這地方掘地三尺啊……不過,答案確實只有一個了。
“是……散華覺吧?!?
“沒錯,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他了。而且,今天我在學校門口等你翹課出來的時候,聽到了關于他的事情。雖然是幾個花癡女在討論他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這是我第一次在直江津高中聽到他的消息。我大概可以認為,某種東西,某種阻礙我得知覺的消息的東西已經消失了?!?
確實,戰場原明明和散華覺已經同校兩年,卻從沒聽說過他的任何事情,這樣的不自然我們至今沒有任何頭緒。而就在散華覺拜托我的今天,這樣的不自然就這么消失了。
“這大概是覺那家伙單方面設下的屏障吧。”
“戰場原……”
她似乎情緒變得有些低落,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
“剛剛阿良良木君說恢復過后的房間已經失去了調查的價值,這我可并不認同哦。”
“誒?你有什么發現嗎?”
“這樣的工作,說是修復我覺得太過謙虛了,看這個房間復原的程度,應該說是復制更加合適?!?
“復制?”
“沒錯,你看那張墻上。”
我向戰場原所指的墻上看去,那是一幅筆觸相當幼稚的水彩畫,看起來應該是小時候畫的。
“這幅畫有什么不對嗎?”
“這幅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對?!?
戰場原這樣說,弄得我一頭霧水。
“可是再怎么看也只是一副普通的兒童水彩畫而已啊。”
“雖然對阿良良木的大腦沒抱什么期望,但沒想到粗制濫造到了這種程度?!?
戰場原用一種遺憾的口氣說,雖然我很不高興,但看起來她的心情應該很不錯。
“你覺得在燒毀整個房間的大火中,一幅普通的水彩畫能保存完好嗎?”
“這……”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房間的復原程度有多高而已,不過你的反應速度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人類智力水平進化得如此緩慢大概是因為你拖了幾百位小數點的后腿吧?!?
“我的大腦只開發了百分之三還真是對不起。不過,既然這樣的話不是太好了嗎!我們也許能在這里發現很多東西?!?
對于我這種順著她的意思發出的言論,戰場原依然沒有贊同。就算她反射性地會不管對錯否定我的話,但她此刻并不是處于那種惡作劇的心態。
戰場原露出了一種悲愴的神情:
“一點都不好?!?
戰場原說。
“這個房間完成到這種程度,就好像是紀念某個已經死去的東西的博物館一樣。”
“吶,阿良良木君,最了解這個房間的人會是誰?”
“這,當然是散華覺本人吧。”
“沒錯,能把房間完成到這種程度的只有覺本人。而且,在火災之后他就已經搬出去,所以這個還原的房間他根本就沒有住過。這個房間是出于紀念的意義復原的?!?
“紀念?”
“烏鴉是吃什么的?”
戰場原突然問了一個與現在的情況無關的問題。
“誒?烏鴉的話,應該是雜食動物吧……既會吃肉也會吃野果啊,農作物啊之類的?!?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還有……”
“還有尸體啊,烏鴉是食腐動物。忍野先生的第二個提示,烏鴉在洪水滔天的地方,是在哪里落腳的呢?”
“這個問題我還沒有想出答案啦……”
“是尸體。烏鴉一邊站在浮尸上,一邊吃腐肉啊?!?
……
忍野的第二個提示,戰場原還沒有說完,不過戰場原畢竟不是忍野,沒有在這種時候賣關子。
“如果就像忍野先生說的,這件事和覺遭遇怪異有直接的關系,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心里確實有這樣的感覺。不管是看到火災的新聞的時候,看到葬禮的時候,還是看到這個房間的現在,我心里都難以避免地出現了一種感覺,就像是第六感的指示。”
戰場原說:
“覺,他就好像在那一天,死掉了一樣。”
停留在尸體上的烏鴉。
遭遇烏鴉怪異的散華覺。
如果說著兩件事有什么的聯系話,就好像在說,散華覺是尸體一樣。
在五月的漸漸升溫的天氣了,我突兀地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