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少有人見過圖的第一次沖鋒了，那仿佛一片火海轟然推進的景象成為了很多人一輩子的談資。雷耶克在當時擁有最好的視角最近的距離，要不是他從來沒去旁聽祭司們的識字課程，晚年的他或許可以考慮賣回憶錄為生。

當然這些是后話。

此時此刻，圖馳騁在魔獸群中，釋放著年輕的豪邁熱情。在他后方的一只地行龍上，尤里西塔的拳頭緊張地握了起來，她總覺得下一刻，圖的戰(zhàn)馬就要被獅翼獸掀翻，或者馬上的人被影狼撲倒。蓋烏斯沒有這種擔心，他莫名地產(chǎn)生了一種“孩子長大了”的感受。

曾經(jīng)的他，和莫羅斯一起領(lǐng)著二十萬火元素平推了劇毒蠕蟲的城池時，表現(xiàn)得和現(xiàn)在的圖非常像。可惜時光飛逝，他也“老”了，現(xiàn)在他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指點尤里西塔。

“作為法師，你可以在后方保護正在沖鋒的騎士。護盾類法術(shù)可以提高他們的存活率，持續(xù)治療同樣如此。但我更推薦加速術(shù)，或者你們的‘御風祝福’。騎士的速度每快一分，沖擊力就強一分，沒有什么比足夠的沖擊力更能保護騎士。還有……”

尤里西塔眼中的光芒快速閃動著，那些涉及行軍打仗的名詞對她來說有些難懂，但法術(shù)相關(guān)的知識卻能瞬間理解。蓋烏斯這兩天之中高頻率地向她灌輸了大量法術(shù)知識，她一點都沒覺得晦澀繁雜，這種學習天賦在蓋烏斯見過的人里也只有安德蘿莎具備。

老家伙們在見證在傳授，新人們在成長在歷練。薪火相傳的過程中，村子的危機被徹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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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氣喘勻了，好好說一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大祭司看著眼前這個上氣不接下氣的獵人，沒好氣地說。他剛剛花了足足兩分鐘都沒聽到一句完整的話，現(xiàn)在第一道防線的情況對他來說兩眼一抹黑。他擅長的遠程探測法術(shù)被不明的元素干擾了，一點用也沒有。

“贏……贏了……”

“他們……回來了……”

“什么？誰回來了？什么叫‘贏了’？”

大祭司有點混亂，他感覺今年什么事都出問題了。先是符文石碑損壞，后有魔獸群倏忽而至，現(xiàn)在又來了個說不清話的傳話人。

但他很快就不需要說什么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前方巨大的異響，前方那個遮擋視線的土坡后面，混雜著嘶吼與燃燒聲的某樣東西推過來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匹仿佛從神話之中走出的駿馬。熔巖為血肉，烈焰作雙翼，噴著火星與蒸汽，盎然前行。沒人懷疑這樣一只生物能夠毀滅翹崖，但人們都很詫異它背上騎著的那個人好像非常眼熟……

“圖？”

大祭司脫口而出，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的族長異口同聲。

圖回來了，騎著強大的魔獸戰(zhàn)馬，提著光明閃耀的巨劍，凱旋歸來。

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

圖的身后，是大片的、蠕動的火海。燃燒著元素烈焰的地行龍鋪滿了整個山道，播撒著令人窒息的灼熱感。最前面的地行龍上，坐著下任大祭司尤里西塔。與尤里西塔同乘的是據(jù)稱部族已毀于天災(zāi)的神秘家伙，穿著神之鎧甲的蓋烏斯。

在他們后面，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地行龍群（實際上也就不到一百只，大祭司這是有點被嚇到了）。那些地行龍背上，零零星星地坐著二十來個一臉懵逼的獵人。很顯然，這些就是被派往第一道防線的那些人。

這是足以被載入史冊的一幕，澤尼爾人與天災(zāi)的對抗持續(xù)數(shù)千年，各種大場面不在少數(shù)，但這樣動人心魄的“沉默”也是絕無僅有。

這是一個寒冷的下午，寒季勢頭最猛的開端。在翹崖上的這個小小村子的門口，火焰與人群靜靜注視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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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么？”圖有些哆嗦地問。

“不是我們，是你。你該上去講話了。”

“那……我說什么？”

“想說什么說什么。在你擁有最強大的武力時，你說的一切話都會被奉為真理。”

“可是……”

“好吧，再給你點提示。一般的領(lǐng)袖上臺講話，要么承前要么啟后。你可以感嘆一下過去跟大家找共鳴，也可以展望一下未來。重點是……

“你想表達什么。”

蓋烏斯話音未落，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昨天黃昏時，在天上看到的那片無垠大地。

山河遙闊。

現(xiàn)在他騎在最高威猛的坐騎上，腳下是翹崖天險，面對著所有認識的人，帶領(lǐng)著最強大的騎士團。

可他覺得這里竟如此狹小。

他一拉韁繩，策馬上前。

他環(huán)顧四周，看見了每一個人。

“我和很多年輕人都旁聽過大祭司的課程，在那個課堂上，我和尤里西塔被大祭司評價為‘很頭疼’的兩個人。因為我們經(jīng)常提出一些問題，很難回答的問題，讓人以為我們是故意要和大祭司作對。

“尤里西塔曾經(jīng)問，書上說古時候有很多人類的城市，那些城市很大，人很多，會很厲害的法術(shù)，那些城市為什么沒遭遇天災(zāi)？

“我問的是，這世界如此廣大，那是否存在或曾存在一座城市，能讓新生兒不害怕饑餓寒冷，讓年少者識字施法，讓成年者不需要搏命戰(zhàn)斗？

“若有，為什么我們不去尋找它？”

圖頓了頓，他看向四周，看到眾人迷茫的眼神。

“因為你們沒想過，但我想，日思夜想，年復一年地想著。

“我認了一個朋友，他告訴我那樣的城市存在，正是我們的先祖建造的。他告訴我天地很大，就應(yīng)該去尋找那樣的城市。他告我龍神也不過是強大一點的凡人，那區(qū)區(qū)天災(zāi)，區(qū)區(qū)命運有何可懼？”

說完這些，圖也不管族人有沒有聽懂他話里的意思，自顧自地宣布道：

“我，圖，自今日起，正式繼任族長一職。

“自今日起，祭司們放棄修復符文之壁。所有三十歲以下者都要旁聽祭司的課程，學習文字與法術(shù)。

“所有能戰(zhàn)斗者，將接受訓練，成為地行龍騎士。今后，這將是守護我們的最強力量。”

語畢，良久無言。

第一個回應(yīng)的是蓋烏斯的笑聲：“哈哈，不錯。不過，騎士們需要一個名字，一個騎士團的名字。”

“不是地行龍騎士……不，當我沒說。你有什么想法？”

“古時候，人類在大地上建立了繁榮的文明。火元素皇帝耶撒欣賞人類的勇氣與開拓，于是贈予一蓬永不熄滅的火焰作為契約與證明。黑石之火教團就是圍繞著那蓬火焰建立的。那火焰象征著人類與這個世界的友誼，是開拓意志永不消亡的證明。盡管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黑石之火教團，但那火焰不會熄滅，永遠在這世界的某個地方燃燒著。”

這是來自神話時代的浪漫傳說，或許也不是傳說，是確有其事。但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圖聽懂了。

“永焰騎士團。”

“我猜你下一步就要任命我當騎士團的教練了。”

“教練？我想讓你當團長的。”

“團長只能是你，我最多當副團長，這是慣例。”

“好，蓋烏斯副團長。”

聽著兩人說笑，尤里西塔忽然舉起手來：“我呢我呢？”

然后圖和蓋烏斯開始絞盡腦汁地給她編職位……

開拓歷前19年，現(xiàn)在還沒有各自稱號的“三英雄”第一次來到所有人面前，第一次宣布要做些什么。

以后所有的史書都要以今天為開端，都要把這榮耀光輝的宣言寫在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