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力氣盡失，要不是有南揚的手臂穩穩地給她支撐，言暖此刻已經癱軟下去。

記憶如潮水涌來，那個坐在輪椅上清雋的身影，那張干凈溫厚的笑臉，恬淡的聲線依稀還在耳旁：“又被揚揚欺負了？”

言暖縮在墻角抬起紅腫的雙眼：“阿甯，他怎么就那么討厭我呢……”

微涼的大手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傻瓜，誰舍得討厭暖暖呀？”

“可是我做什么他都不滿意……”

“怎么會。”輕輕摩挲著她的發頂，阿甯的聲線柔和像水，“揚揚還沒長大，太在意反而亂了方寸。”

“對……他可在意小芒了！”

阿甯笑了：“我也可在意暖暖了呢！”

言暖破涕為笑，南揚欺負她，還有阿甯心疼她，聽她吐苦水，替她驅散所有南揚帶來的陰霾。

咬緊牙關靠自己站穩了腳跟，言暖倔強地掙脫了南揚的懷抱，聲音暗啞：“到底……怎么回事？”

南揚深鎖眉心，還是那淡淡的語調：“三個月前他醒了。”

言暖心頭一喜，轉眼又被南揚打入深淵：“十分鐘后他過世了。”

混蛋！她真會被他氣到猝死的！

“為什么會這樣？他不是一直都好好地在國外治療嗎？你們南家那么有錢為什么沒能把他救活——”

“他未必想活。”

南揚深深地看了過來，看得言暖腳步不穩，跌了兩步。

為什么不想活？難道不想再見她一面嗎？

“醒來第一句話，二哥就說睡得好累。”南揚緊鎖的眉心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神傷，“他求我，求大哥，求奶奶，不要再讓他睡了……我們答應了，醫生撤走所有的儀器之后，沒多久他就離開了……”

臨終前南甯那張蒼白到褪盡顏色的臉，南揚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他用盡了最后所有的力量握著自己的手，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都沒留下。

直到那天聽南緋說完十年前那場意外的始末，南揚才明白他欲說還休的到底是什么。

瞥一眼默默在哭的言暖，南揚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知道二哥一直都想再見你一面的，所以帶著他回來。”

言暖蕭瑟的心得到了一絲絲的安慰，默默走近墓碑，輕撫上面的名字。

不是說不想睡了嗎？你還一睡不起了……謝謝你阿甯，你是我到南家之后，遇見的最美的風景。

輪椅上那個清雋的背影，替她撫平過太多太多的心傷。

酸楚成倍成倍地翻上心頭，言暖在墓前蹲下，嗚咽出聲，南揚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她哭，許久許久，那雙紅腫的眼睛，讓他想起了五年前她父親去世那次，她是打算把眼睛哭瞎嗎？

上前扶起她，南揚替她擦著臉上的淚：“好了，別哭了……”

言暖大力推開他，自己擦掉了淚痕別開臉，南揚又見到了那張倔強的臉：“說吧，你到底想怎么樣！”

難得她居然還想起了自己殺上門談判的目的，南揚輕輕一笑看著她，她真的長大了，理智了，成熟了，更讓他沒辦法放手了。

可千言萬語他該從何說起？怎么說起？難得她肯好好地聽他說話了，他卻發現自己什么都不能說。

靜默了好久好久，南揚才嘆息：“我道歉，小芒的死跟你無關，是我錯怪你了，暖暖，不要再給自己任何思想包袱。”

身側的雙手驟然握拳，言暖不看他，冷冷地吐字：“還有呢？”

南揚眉頭微蹙，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我是為你好，暖暖，相信我。”

又是這句話，言暖一聲嗤笑：“說完了？費這么大心思要挾我，結果你就說這么兩句廢話？”

南揚臉頰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生氣了。

為什么五年后回來，她明明在自己眼前，卻好像怎么都碰不到抓不著，南揚真的是非常非常討厭這種感覺了！

但是怎么辦？他好像確實對不起她，家破人亡該怎么彌補？能怎么彌補？誰能告訴他？

沉思許久，南揚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你還在為五年前我拋下你生氣，我可以繼續完成五年前的那場婚禮。”

言暖的視線殘暴地瞪了過來，帶著肅殺的氣息：“繼續完成五年前的婚禮？”

虧他說得出口！

指甲把掌心的肉都給掐成了紫色，言暖整個人微微在顫抖：“你利用我，害死我爸，氣死我媽……還要我再嫁你一次？”

言暖凄厲地尖笑起來，笑到窒息，自己卻早已淚流滿面：“……對呀，我小時候沒出息，喜歡你那么久，你不是一直想逼我承認么？好，我承認……但是南揚，你不要以為還可以再像小時候那樣欺負我，我不是言聽計從的小綿羊了，要我再嫁你一次？”

頓一頓，言暖揚起艷麗的笑：“你、做、夢！五年前你拋下我那一刻我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撂下狠絕的話，言暖擦掉淚，毅然離開。

好幾把刀子“嗖嗖嗖”接二連三地扎在南揚心上，他沒阻止，也從沒見過她這么決絕的眼神，他的小綿羊向他亮出了爪子，學會反擊了。

一個小時后，南揚收到了宋澤火急火燎的消息：社長！暖暖小姐去機場了！

南揚猝然踩了剎車停在路邊，抓起手機撥了電話就問：“她要去哪兒？”

電話那頭傳來陳清的笑聲：“她跟我請了三天假，別逼得她太緊了，畢竟五年都能等，三天算什么？”

南揚沒說話，默默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撥了宋澤的手機：“阿澤，你出趟差吧，現在！”

機場門口，宋澤默默地抬頭看看天，默默地訂了張跟言暖時間地點一毛一樣的機票。

果然，他猜中了開頭，也早猜到了結局……

收到宋澤確認的信息，南揚眉頭舒展開來，繼續發動了車子。

言暖消失了三天，沒上班，家里也不見人，電話不接信息不回，南緋急得差點就要報警，葉小草倒是淡定得很：“急什么呀？有南大社長看著她，說不定兩人世界正甜蜜著呢……”

“不可能——”南緋反應過大地吼了出來，嚇傻了葉小草，也把周圍的同事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