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革命的低潮與高潮

1929年12月，紅軍第四軍在福建省古田召開了第九次黨代表大會，通過了毛澤東起草的決議。這個決議以《關于糾正黨內(nèi)的錯誤思想》為題，收入《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中。決議規(guī)定：紅軍是無產(chǎn)階級的軍隊；要在軍隊內(nèi)建立黨的組織；徹底實行民主，但不搞絕對平均主義等。這些重要原則即使在今天也還具有生命力。

在這次會議期間，蔣介石提出了“三省會剿”的口號。他動員江西、福建和廣東三省的軍隊，向福建省新建的蘇區(qū)逼進。特別是福建省的國民黨軍隊占領了龍巖，到達了離古田只有15公里的地方，而且武平、永定、長汀也被敵人的部隊占領。1930年元旦，紅軍終于從古田出發(fā)，正如《如夢令》中吟詠的那樣，北進經(jīng)連城、清流、歸化、寧化，向西越過武夷山進入江西省，開展游擊戰(zhàn)，巧妙地潛入了敵人后方。敵人在各地受到游擊隊的襲擊，從廣東來的部隊停止前進，從江西來的部隊退卻了，福建的部隊則因為福州發(fā)生了政變而迅速撤回。“三省會剿”以毫無成果而告終。與此相反，紅軍在各地建立了蘇維埃政府，實施土地改革，約80萬人得到了土地。這樣，在同年初春，閩西特委進入龍巖城辦公，并于巴黎公社紀念日3月18日召開了閩西第一次工農(nóng)兵代表大會，制定了土地法、勞動法、婚姻條例、文化教育和財政經(jīng)濟政策。^［84］

《如夢令》中吟詠的進軍，在某種意義上講是退卻，但“退卻”這兩個字可以聯(lián)想到的悲觀情緒，在這首詞中絲毫也見不到，毛澤東反而積極評價這種退卻戰(zhàn)術。后來，在《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中有“戰(zhàn)略退卻”一節(jié)，舉出了中國民眾愛讀的《水滸傳》中林沖打敗洪教頭的故事。后退一步的林沖把神氣十足、連喚幾個“來”、“來”、“來”的洪教頭踢倒在地。這篇文章還講述了著名的“十六字訣”這一紅軍的戰(zhàn)術。所謂“十六字訣”，就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毛澤東在作“十六字訣”的1930年1月，寫信給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在“六大”以后，總書記由向忠發(fā)取代瞿秋白，卻在李立三的支配下），信中批評去年2月中央的來信，指出革命前途是光明的。

一九二七年革命失敗以后，革命的主觀力量確實大為削弱了。剩下的一點小小的力量，若僅依據(jù)某些現(xiàn)象來看，自然要使同志們（作這樣看法的同志們）發(fā)生悲觀的念頭。但若從實質(zhì)上看，便大大不然。這里用得著中國的一句老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就是說，現(xiàn)在雖只有一點小小的力量，但是它的發(fā)展會是很快的。……

…………

所謂革命高潮快要到來的“快要”二字作何解釋，這點是許多同志的共同的問題。馬克思主義者不是算命先生，未來的發(fā)展和變化，只應該也只能說出個大的方向，不應該也不可能機械地規(guī)定時日。但我所說的中國革命高潮快要到來，決不是如有些人所謂“有到來之可能”那樣完全沒有行動意義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種空的東西。它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jīng)看得見桅桿尖頭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85］

這種樂觀的預見，與他在兩年前寫給黨中央的報告中陳述的情況進行比較閱讀時，一定會感慨頗深。

我們一年來轉戰(zhàn)各地，深感全國革命潮流的低落。……紅軍每到一地，群眾冷冷清清，經(jīng)過宣傳之后，才慢慢地起來。和敵軍打仗，不論哪一軍都要硬打，沒有什么敵軍內(nèi)部的倒戈或暴動。……我們深深感覺寂寞，我們時刻盼望這種寂寞生活的終了。^［86］

1930年上半年，在江西、湖南、湖北、廣西、廣東、福建、安徽和河南等省建立了大小15個革命根據(jù)地，一個根據(jù)地有的跨一個縣，有的跨幾個縣。紅軍編成13個軍，兵力達六七萬人，在1931年發(fā)展成十多萬人。

越過武夷山向西行進的毛澤東，出現(xiàn)在江西省的富田。1930年2月7日，在當?shù)卣匍_了贛西、贛南特委聯(lián)席會議，不難想象，他是在會議結束后前往廣昌的途中，寫下了《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這首詞的，但詳情不明。

在那次聯(lián)席會議上，毛澤東做了兩個字的結論：一要“分”，二要“快”。前一年3月，他來到興國縣，建立了革命政權。不過，在土地革命當中，只是燒毀了田契租約，卻沒有分配土地，為此，他做出了以上兩個字的結論。隨著土地革命的進展，群眾的武裝組織擴大了，他們配合紅軍進行了五次攻贛（州）、九次攻吉（安）的戰(zhàn)斗。^［87］詞中吟詠的“十萬工農(nóng)下吉安”就是指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