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瑙廳一間靜室里，坐著礦山委員會的全部成員，包括剛來瑪瑙堡不久的左熾白和顧野王。

吳子牛將一只儲物戒指遞給左熾然，鄭重說道：“按協議，左家分得的礦石都在這里。我與左雄核對過數目，均確認無誤，請前輩再清點一下吧。”

左熾然笑著接過，說道：“不必了，在礦山呆了一年，我也算長了見識，你們楓丹團信得過。”

眾人長吁口氣，臉上均有喜色。今日是雙方第一次年度結算，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分割完財貨，左熾然提議舉杯慶祝。

喝下一大杯【瑪瑙春】，顧野王提醒道：“這次的礦石數量雖少，但若拿到外面交易，也是筆不小的數目。我這邊已經聯系好一位買家，若前輩有意，我可以代為出手。”

左熾然略一沉吟，婉言謝絕道：“艾山也接洽了幾位買家，老夫先回去與他們談談，若是價格不好，再找楓丹團幫忙，可好？”

“那自然沒有問題。”顧野王自無不可，又道：

“我來瑪瑙堡之前，蔽掌門令我傳話給左前輩。”

“顧小友請講。”

“掌門師叔說，我們的煉晶石一旦出手，必會引起周圍勢力的關注。若艾山那邊遇到麻煩，請您一定往楓丹山傳信，我們楓丹團定會全力出手相助。”

“噢？這是苻道友親口說的？”左熾然問道。

顧野王正色點頭道：“師叔還說艾山已經是楓丹團的東家之一，無論何時我們都該同氣連枝。”

左熾然面露感激之色，連連點頭說：“那就謝謝苻道友了，回去后我定會登門道謝。艾山也會履行我們的承諾，我會盡快送兩名左家弟子去楓丹山，還請貴團一視同仁，莫要偏袒。”

楓丹團幾人點頭稱是，顧野王道：“還有一事拜托，回去路上有勞前輩看顧我家弟子一二。”

“小友放心，大家也算是一個鍋里吃過飯的戰友，我會將他們當左家弟子一樣看的。”

“那就多謝前輩了！”

散了合議，兩位左家筑基又私下密談。

左熾然說：“這一年我可真是受了些教育，以前是有些自大了，沒想到楓丹團的實力遠超想象。”

左熾白皺了皺眉，問道：“他們戰斗力有那么強？”

左熾然搖搖頭：“師兄有所不知，戰斗力倒在其次，他們第一撥來的六十人有五十人是新招的烏合之眾，只過了一年，凝聚力大增不說，大部分人的實力已經不在我左家地級弟子之下！”

“真如你這般所說，那可真是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呀。”

“誰說不是呢？這一年看下來，楓丹團的組織能力、情報能力、戰斗素養都遠在我們之上，最可怕的是，他們不怕死人吶！”

左熾白贊同地說：“弱的被淘汰，留下來的全是精英，有哪個家族能夠承受得起如此大的損耗？”

左熾然說：“嗯，就是這個理。我看野生的就是比家養的強！留雄兒在這里多呆幾年，我看對開拓他的視野，磨煉他的心性都大有好處哩。”

左熾白微微頷首，他也認同這一點。

左熾然笑了笑，說道：“看來這步棋是走對了，有了礦山的收入，艾山今后未必不能更上一個臺階。若真能像姓顧的小子說的那樣，楓丹團很快能增長到四、五百人，那么即便是曹家也不太可能替申家人出頭。”

左熾白點點頭，又搖搖頭，冷哼道：“你也別見利忘義！我還是不同意放棄石家，若背上出賣盟友的惡名，日后我家怕是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若是姻親都靠不住，那楓丹團就靠得住了嗎？”

左熾然嘆口氣道：“唉！師兄，家主不好當啊。我家以前一直在打別人，面臨有可能挨打的境遇時，我真的有些怕。我不怕死，可是怕左家基業斷送在我們手上啊！”

兩個老頭相顧無言，良久，左熾白才道：“我們都老了，也該謝幕了。未來是左雄、苻泓、顧野王這些年輕人的，咱們把該做的、能做的做到便是。這段時間我想過了，如果有必要，我們寧可放棄白鹿原，也要想辦法保下石家。”

“放棄白鹿原，值得嗎？”

“我家已經阻擋不了楓丹團的崛起，他們想要那塊地，遲早都會得到，何況我們從礦山得到的利益也足夠大了。我想楓丹團要打安溪，無非就是為了塊領地，實在不行就給他們算了，反正也是白撿來的。”

“師兄，你變了。”

左熾然看著他，想起這位師兄以前可是最強硬的，如今竟然會息事寧人。

左熾白拍拍他的手，笑道：“我的好師弟，這人吶，活到頭了才會明白，其實什么也抓不住，該放手就得放手啊。”

“那……烈風怎么說？”

“他還有些搖擺不定，你回去后再勸勸他。無論如何，我們要在楓丹團動手之前作出決定。”

…

半月后，棲霞峰議事大廳。左熾然、左烈風高坐主位，下首坐著十幾個弟子，左家各奉行、族里的精英悉數到場。

左熾然清清嗓子，說道：“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年前我艾山左與楓丹團簽訂了秘密協議，共同開發妖獸山脈里的一處煉晶石礦山。被調走的弟子，都是在執行這項任務。”

“嗡~~”

弟子們交頭接耳，廳里頓時嘈雜。

石嵐眼圈立時紅了，站起來說道：

“這事應是歸庶務的，可我這個庶務奉行卻被蒙在鼓里。若家主信不過我，我可以立刻交出奉行職務！”

左熾然干咳兩聲，只得好言安撫：

“咳，咳，嵐兒你別多心。此事干系太過重大，只有我們三個老的和左雄知道。現在你們大師伯和左雄還在礦山上守著，近幾年都回不來。”

“是啊，這事我們都不知道，嵐師姐你別太敏感了……”左家弟子也幫腔勸說起來。

石嵐臉色好了些，坐了回去，又連珠炮似地問了一堆問題：

“為什么要和楓丹團合作？我左家就不能自己開礦？”

“族里陸續派出去了四十多人，發下去的物事有好幾萬靈石。人去哪兒沒人知道，錢花哪兒也不讓問。整天就知道找我要靈石，我好歹東摳一點，西湊一點，人都得罪慘了……”

見她說著又有要哭的意思，左熾然趕忙止住。將一只儲物戒指取了下來，笑著說道：

“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不過你家家主也沒閑著，嘿嘿，這是今年的出產，我家共分了大約值九十五萬的煉晶石，你拿去入庫吧。對了，里面的三階礦石挑出來放到秘庫，不著急發賣。”

“嗡~”

下面又吵了起來。

“多少？我沒聽錯吧？”

“怎么會有那么多啊？”

“以后咱家日子可好過了……”

弟子們都有些不相信似的，互相交頭接耳。呆了一會兒石嵐才反應過來，忙上前接過戒指，破涕為笑道：“家主瞞得我們好苦！今年的饑荒可算是有著落了！”

“以后每年都有，而且會越來越多。”左熾然面有得色，老神在在地說道。忽又將容色一臉，沉聲道：

“不過妖獸山脈里的礦也不是那么好挖的，我們也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一年共有四人隕落，其中三人是我左家弟子。”

“啊？開個礦而已，怎會死那許多人？”

弟子們立刻緊張起來，芝麻洼之戰才打完沒多久，按慣例是要休養生息的，沒料到礦山開辟又有傷損，這可是斷然難以承受的，須知左家雖大，盤弄出個修士也是極為不易。又不知死的是誰，見兩位筑基師叔面色難看，也無人敢問。

左熾然收起戚容，說道：“這件事情仍需要嚴格保密，今后很長時間艾山不會發動對外戰爭，家族重心偏向庶務，棲霞峰的弟子以修煉和防務為主。”

“是，弟子明白！”眾人齊聲應道。

眾人散了后，左熾然單獨留下石嵐，將礦山的賬目交給她，又與她核對礦石數目。

略略看過一遍，石嵐不禁皺起眉頭：

“這花銷未免也太大了吧！怎么一下就花掉四十多萬？給弟子的貢獻點也太高了，特別是那些附庸，有必要給那么多嗎？”

左熾然苦笑著說：“其中一半是建瑪瑙堡的花費，不過投入是一次性的，后期維護的費用會小很多。至于給弟子們的貢獻點和靈石，大部分還是落在咱自己人口袋里，你要算大賬，也別太摳了。”

石嵐翻個白眼，不忿地道：“要不是我摳，棲霞峰上的人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左熾然被她懟的嘿嘿訕笑，他心里有數，艾山攤子是大，但絕沒有表面那么光鮮，實際上南疆三大家就數左家最窮。主要還是因為產業太少，又不善經營，若不是石嵐這個好媳婦這些年克勤克儉，東拼西湊，棲霞峰怕早就運轉不靈了。

只得順著毛捋道：“嵐兒呀，這些年多虧有你，我心里有數。不過礦山的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有空你可以去看看，那里的運作模式保準讓你開眼，有不少可以稱道的地方。”

“哼，我走了這一攤子誰來管？”

石嵐嘴上埋怨，心里卻平順了些，想了想又問道：“這么多礦石可怎么賣呀？若是放到左記雜貨店，怕是十年也賣不完！師叔，您可有認識的買家？”

左熾然心中苦笑，心說我哪認得買家呀？在瑪瑙堡拒絕顧野王，還是有些不放心，真到賣時卻又發愁，躊躇半晌才又說：

“要么你回去問問你石家家主，看安溪能不能收一些？實在不行，就只能讓烈風找董家人想想辦法了。”

石蘭冷哼一聲，說道：“石家哪有那么大胃口？不過我可以回去問。董家人可精著呢，您就不怕他雁過拔毛？”

左熾然犯起了難，良久才道：“楓丹團的顧野王說他有路子發賣礦石，還說不收傭金，可被我給推掉了。”

石嵐嗔道：“您還說我小氣，我看您比誰都小氣。”

“嘿嘿。”左熾然老臉一紅，有些尷尬地訕笑道：“不過我也留了活話，實在不行再轉過頭去找他家幫忙。”

石嵐也是無語，眼珠子轉了轉，說道：“不若這樣，我先在外面打聽打聽行情，看看散著賣什么價，一次性出手又是什么價。即便找楓丹團，咱也得心里有數不是？可別叫人給蒙了。”

左熾然咧嘴笑道：“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