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十八歲那年,顧來順給他舉辦了一個簡單的成人儀式。他從院子里挖出顧嘉出生前和媽媽一起埋下的壇酒,解下紅布纏的帶子,倒滿了大瓷碗,做了幾道傳承菜,早早關了門,在家等著顧嘉回來。
正上高中的顧嘉,除了會背著顧來順參加各種攝影比賽,還經常幫學校里的同學拍照,C班的男同學暗戀A班的班花,不敢表白,更不敢光明正大的偷看,顧嘉的生意便送上了門,若是有幾個人同時暗戀A班的那位班花,那么顧嘉所拍的照片是競價才能得到的。
初高中情竇初開的學生就像春天次第盛開的花蕾,顧嘉的“偷拍”生意就一直紅紅火火,不曾落寞。
小紅亭隔壁朱叔叔家的女兒朱瓊,和顧嘉一個學校,她品學兼優,文靜可愛,說公認的校花,暗戀朱瓊的男同學排隊都能從學校排回到小紅亭,所以從初中到高中,朱瓊被動的成為了顧嘉最大的金主。
“顧嘉,昨天校運會,你拍到她了嗎?”暗戀男A把顧嘉約到男生宿舍后面的角落,偷偷摸摸的問道。
“當然拍到啦。你出什么價?”
“拍了幾張?我能選選嗎?”
“我拍的照片還用得著選嗎?隨便一張拿出去都是得獎的作品。你不要算了,本來庫存就不夠分,你以為就你喜歡她啊,你情敵太多了……”顧嘉照片都沒從口袋拿出來,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
A同學拉住了顧嘉,慌忙說道:“欸,他們出什么價,我出雙倍,都賣給我,大不了再吃一個月饅頭!”
顧嘉偷笑著,心里盤算著價錢,隨即從口袋里拿出若干張照片來,說道:“我只有這幾張,他們出5塊錢一張,看你出價,不滿意我就……”
“我出10塊,全要了!”同學把口袋里的錢一把掏了出來,幾個鋼镚還掉到了地上。
“他們還有人加碼了,給我排隊打一個星期早飯。”
“我幫你打一個月!”
“好!干脆,我喜歡!老規矩,照片不得外傳,被老師發現了,不能把我供出來,否則就沒有下一次合作了。”
一個小時之后,顧嘉趕去赴男同學B的約。
顧嘉巧舌如簧,一番渲染之后,B同學同樣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他問:“多少錢能全包,你開個價。”
“他們有人出10塊一張,你能出多少?當然是誰高給誰了。”
“我出30一張。”話一說出口,同學B心想,大不了下個月裝病一次,可以多要些生活費了。
“成交!需要幫忙說一聲,老規矩啊,不得外傳,被老師發現了,不能把我供出來,否則,別怪兄弟不講情面了!”
顧嘉賺的錢除了換相機的配件,大部分都替顧來順存了起來。
十八歲生日那天,這些和顧嘉有業務往來的同學為他準備了生日聚會,在學校附近的KTV,還叫來了朱瓊。
顧來順等到天黑,顧嘉都沒有回來。
KTV里,酒過三巡,顧嘉霸占著麥克風,大聲吟誦著詩經,上躥下跳的,對在場的每一位同學都表了白,除了朱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顧嘉張開懷抱,左擁右抱,懷里的同學清醒的就在默念著顧嘉的這首詩,希望背下來以后能用得上,不清醒的,就真把自己當顧嘉的戀人,低著頭在他身上磨蹭著……
朱瓊滴酒未沾,起初還是像看笑話一樣樂的不行,后來畫面實在太過香艷,簡直不堪入目,看的眼睛生生的疼,便過去拉著顧嘉想把他帶走,誰知顧嘉剛一起身,“哇哇……”吐了朱瓊一身,這畫面早就讓朱瓊看得想吐,顧嘉這么一引誘,朱瓊頓時覺得胃里一陣翻滾,一個俯身,“哇哇……”吐了顧嘉一身……
“哇哇……”
“哇哇……”
“哇哇哇哇哇哇……”
不知從何時開始,小紅亭里有了這么一種奇怪的現象,秦書豪禁令顧嘉喝酒,顧嘉禁令劉一航喝酒,大家齊齊禁令安曄喝酒,林可可呢,就躺在酒窖里,自然誰都管不了她。
今天預約的顧客少,最晚的一桌也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他們早早的吃完就走了,顧嘉便臨時決定放大家休息半天,正琢磨著是上樓大睡一覺還是帶大家出去玩一玩,顧嘉的手機響了。
“干嘛?”
“你們在做什么?”電話那頭林可可問道。
“吃飯啊。”
“安曄怎么沒回消息呢,把手機給安曄,我有話跟她說。”
安曄接過電話,只聽她“嗯、嗯、好”幾聲,隨著放肆的笑聲,沒一會兒就結束了對話。
“喏,可可姐還有事跟你說。”
“可可姐,這是要干嘛啊?”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使得劉一航忍不住問一旁的秦書豪。
秦書豪搖了搖頭。
“今天下午難得有時間,你們把二樓一起收拾一下,把窗簾都卸下來拿到天臺上洗洗。”林可可說道。
“啊?不用啊,二樓挺干凈聽整潔的啊,窗簾天天曬太陽肯定也很干凈啊,窗簾這件東西是需要洗的嗎?”顧嘉掙扎。
“明天中午我回餐廳要是窗簾沒洗,家里也沒收拾,你就琢磨一下用什么姿勢接受我的拳頭吧!”
“啊!你不是在約會嗎?自己在那爽歪歪,就折騰我們是吧?”
“誰跟你說的,對了,別想著找安曄啊,我要和安曄逛街去。”林可可大笑。
顧嘉看向安曄,她正起身,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準備去拿包,顧嘉大喊:“憑什么啊!”
“今天是女人的節日啊,當然是你們男人干活,女人瀟灑啊!”
“三八婦女節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啊!”
“說誰婦女呢,我們過女神節,女生節,只要我們愿意,每天都是我們女生的節日,你管得著嘛。”
“你們不是吧?我們幾個大男人做家務,你們就放心啊?”顧嘉在做最后的掙扎。
“行的,加油,你們都是最胖的。沒做的話,看我回來怎么一個個收拾!不跟你說了,我去喝杯咖啡,等著安曄。”
“那……你別帶她去喝酒啊……”
“嘟嘟嘟……”
“加油哦。”安曄邊說邊舉起了拳頭,轉身就一蹦一跳地消失不見了。
電話掛斷,顧嘉滿臉愁云,噢,不,他正思索怎么逃過這一劫,甩鍋給眼前這兩位仁兄。
“老大,可可姐跟你說什么啦?”劉一航迫不及待地問道。
顧嘉正埋頭醞釀。
秦書豪看著顧嘉,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心情,他知道老大又在憋什么壞主意呢。
劉一航仍滿嘴的食物,窮追不舍的問著。
顧嘉開始起勢,他猛然抬起頭,八字囧眉,滿臉痛苦,他緩緩的說道:“一航,你可可姐這是要我的命啊。”
看老大一副快哭的模樣,劉一航著急了,湊到他面前,關切的說:“老大,什么事你跟我們說啊,我們一起,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的,你還有我們啊!”
顧嘉內心竊喜,一切順利:“你可可姐居然讓我們去洗那厚重的窗簾,可是你知道,你老大從出生那天開始就對洗衣粉過敏,她還說,我要是不洗,她就回來打洗我,啊……”
“老大,可是我們有洗衣液啊。”單純的小屁孩啊。
“你不知道,洗衣皂,洗衣液,洗衣粉,我都過敏啊,一旦過敏,我連自己都咬的,直到把自己咬的失血過多,過敏才會好的,可是,如果窗簾不洗,家里不收拾,林可可也會把我打死……我還不到三十歲啊……”
自從上次他知道自己啤酒配腐乳過敏之后,顧嘉的過敏機制就像是安裝了一個開關,還記得上學時候肚子上安裝的開關嗎?想逃課就痛,反正只要是學習之外的事情,百試百靈,顧嘉的這個過敏開關就是這樣的。
“還不忘處理細節”,秦書豪心想,他看見顧嘉嘴角抽搐,嘴唇顫抖,嗓音還做了悲慘處理。
“老大,咬人好像是狂犬病的癥狀吧,你是不是記錯了?”
顧嘉不理會,繼續飆演技(忽悠小屁孩):“一航,老大平時待你如何?”
看著顧嘉那雙滿含淚水的眼睛,劉一航拼命點頭:“老大對我很好啊。”
“這個時候,你要不要救救你老大?”
劉一航想了想,堅定的回答道:“我知道了,老大,洗窗簾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顧嘉的心里已經鼓起了掌。
此時的秦書豪看不下去了,起身上樓,見劉一航還守在顧嘉身邊滿眼憐惜的看著他,便說道:“一航,跟我上來,早點收拾完,我們早點休息。”
“那老大……”
“一航,你去吧,我再一個人傷心一會兒,我想靜靜。”
兩人剛上樓,顧嘉就拔腿沖出了小紅亭。
當然,對于男人做家務這件事,需要鼓勵,更需要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秦書豪和劉一航家里收拾前后的變化,不仔細瞧,是瞧不出來的;窗簾嘛,好好的深棕色遮光窗簾,活生生被洗成了折舊的鵝黃色透光窗簾。有時候你會覺得男人們這樣破壞性的做家務是故意的,好讓女人再也不會讓他們做家務,但其實很多時候,他們真不是故意的。
而那一次,顧嘉費勁心思逃過做家務,只是為了跑到商場給安曄買一只口紅,林可可說的女生節顧嘉信以為真,便緊趕在女生節那一天的最后幾分鐘悄不作聲地送給了安曄。
“她皮膚很好,而且特別白。”
“那先生,我推薦這款現在最流行的女巫色號,特別適合皮膚白皙細嫩,氣質很好的女生。”
“確定?”
服務員堅定的點點頭。
“這是什么色號的?算了,說了我也不懂。那就這個,幫我包起來,包的精致一點啊,我送人。”
安曄以為是寓意女巫,是在罵她。
那口紅生而為口紅,卻被安曄當作記號筆,用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