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打了輛出租車奔到校門口，距離留學擔當那里越近，她的心跳速度就越快。等一口氣跑到目的地時，腦海中突然閃出田中最好不在的念頭，真是討厭她說話時的陰陽怪氣。窗口站著的依然是小池，看到夏雪氣喘吁吁的樣子，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讓你專門跑一趟。是這樣的，我看到你申請書上只填了一個志愿，這里的第二志愿沒有填。”她指了指第二志愿的空欄，“我的意思是說，是不是要以防萬一，如果萬一第一志愿落空了，錄取到第二志愿的學校還是能享受到獎學金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之前沒聽說過可以填第二志愿啊！夏雪被突如其來多出來的選擇給弄暈了，到底是拿回去重新填寫還是就此交上去？夏雪舉棋不定，“那我先考慮一下吧！”她從小池手里接過了申請材料。

找到僻靜處，她快速撥打陸明誠的手機，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的電話那頭傳來輕輕的聲音。哦，原來陸明誠乘坐的新干線已經開車了。夏雪長話短說，簡單描述了小池所說“可以填報第二志愿的事兒”。陸明誠報考時只填寫了一所大學，所以也是頭一回聽說。他思索片刻，“要不你還是問問前田教授吧？”“不是上周剛見過嗎，他沒說讓我考慮其他學校啊，感覺他認為問題不大的樣子。再說他不用手機和郵箱，聯系起來好麻煩呀！”“那你就自己決定吧，日本人確實不喜歡別人擅自做主。”掛了陸明誠的電話，夏雪又馬上給安琪打電話。

安琪的報名時間也在這幾天，沒準她碰到過。安琪的電話一下子就接通了，聽到夏雪焦急的詢問，她說：“我們也可以填兩個志愿，可這第二志愿不是隨便填的。日本人呢，比較含蓄，一般來說，導師如果認為你入學存在困難，會給你暗示的；如果你不經商量擅自填報，他心里會對你留有成見。所以，我沒填……”夏雪仔細回憶最近兩次見前田教授的情景，他重復說過對自己的入學不擔心，這意思算是表達得夠明顯了吧！

理清思路后一陣輕松，問題迎刃而解。午休時間已到，留學擔當窗口休息。夏雪就近去學校食堂吃飯，打定主意等下午工作時間再來交材料。夏雪來學校食堂的次數不多，每周基本上吃到的都是同樣的菜式：一片烤魚、幾塊油豆腐外加碗米飯和味增湯。日本米飯嚼起來口中有股清香，菜肴味道清淡，談不上好吃也不難吃。中午時分，食堂里不時聽到有說中文的聲音。此刻的她見怪不怪，既沒有要打招呼的沖動，甚至對面是兩個中國人在聊天，如果她不認識，也不會再主動插話。細嚼慢咽地吃好飯，把餐盤放到指定回收處。看看還有時間，就往綜合圖書館走去。

法學部有自己的圖書館，就在法學研究樓里。夏雪還是喜歡這里，歷史悠久的建筑里仿佛藏著一個個神秘的故事，隨時可以去探知。舊館在一百多年前的大地震中被付之一炬，現在的綜合圖書館是有著近百年歷史的“新館”。除了藏書豐富外，二樓有學生自習的地方。沒有固定的研究室座位，夏雪每次都來這里看書學習和等待。為什么呢，夏雪問自己，可能是因為這里沒有人打擾，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只是個研究生，不用受他人異樣的眼光，就像縮進龜殼的烏龜一樣找個地方躲起來。夏雪啊，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敏感了呢？！窺到內心深處，不禁哀嘆了一聲。然后又安慰自己，好在……，這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夏雪在聯網電腦上查找書目，借閱了幾本專業書籍。館內的光線明亮中透著淡淡的昏黃，走到館外，宛如另一個世界。她信步往留學擔當窗口走去，右眼皮開始隱隱在跳。莫非是田中來了？！窗口負責接待得依舊是小池。夏雪真心誠意地跟小池道謝，說已經考慮好了，隨后交上絲毫未變的申請表。小池看了一眼，面露難色，可能是在想措辭勸她重新考慮一下，一時又沒找到合適的辭藻，她的手舉在空中努力地比劃著，想要輔助她的語言。夏雪也定在那里，不知所措。

這時久未露面的田中突然出現打破了僵局，她對小池說：“就這樣吧！夏雪可是等了一年就為了讀前田教授的博士呢，誰不知道教授是日本該領域的top 1呀，沒有實力人家敢來報考嗎？”言下之意夏雪聽懂了，就是讓小池別瞎操心了。果然即使是對新工作伙伴，田中也是一幅盛氣凌人的樣子。小池的嘴巴動了動，最終沒有說什么。田中轉身對夏雪說：“材料我們收到啦，一次考試的審查結果合格與否，要等到一月中旬揭曉。二月初只對合格者進行二次考試，即：筆試和面試。”田中面無表情像背條文般告知了夏雪接下來的程序，轉身進了辦公室。夏雪走時特意跟低頭工作的小池道了聲謝謝，然后告別。她看得出小池是真得擔心她，怕她錯失良機。好在來日方長，今后小池也會感受到她的善意的。

“實力”這個詞從田中嘴里出來聽起來很刺耳，但卻是證明自己的唯一方式。夏雪暗下決心，面試和筆試還有三個月時間，竭盡全力準備，到時讓那個田中心悅誠服地閉嘴。夏雪突然想起有一個男同學跟她在同一學部，不知他現在是什么情況？翻了翻手機里的通訊錄，沒有他的名字。好在他跟夏雪在一個會館，晚上決定去找找他問問看。到了會館，沒等夏雪去找常江，安琪到宿舍來找她。“夏雪，你最近和常江聯系過嗎？我記得你們都是法學部的吧？”“我也正要找他呢！平時基本上沒見過，就是偶爾遇見，他背著雙肩包，低頭就過去了，都沒打過招呼。怎么啦？他出什么事兒了嗎？”“哎呀，他家里人聯系不上他，七拐八拐地托人打聽到我這里了，我不是想著，你們在一個學部嘛。”“那宿舍去找了嗎？”“找啦，敲門沒人開！”晚上快10點時，夏雪下樓去敲常江的門，居然給敲開了。

常江的頭發蓬亂，連一貫戴著的眼鏡也沒戴。等看清楚是夏雪時，有種稀客怎么會來找他的感覺？“常江，你沒事兒吧？！”“有點感冒，睡了一天，差不多好了。”“哦哦，那就好，記得給家里打個電話呀！”常江很疑惑，這是哪跟哪呀！夏雪趕忙解釋了他家人讓安琪聯系他的事兒。看他沒事兒，夏雪接著問：“常江，你的入學申請書交了嗎？”“交了，不過希望不大！我教授說刑法專業的博士不懂德語怎么行？！”“我的天哪，英文、日語還不夠，還要會德語！”“是啊，所以我基本上算放棄了。”“那你沒考慮要填第二志愿嗎？”“沒人說可以填第二志愿啊！”“新來的留學擔當小池告訴我的，那個田中肯定沒那么好心啦！”“可我的已經交上去了，這兩天不舒服，我再想想吧。我和你們不一樣，老婆在國內剛生孩子不久，催著我不能讀就回去，我想想看，想想看……”也許是感冒，或許是難過自己白忙活一場，常江最后的話語越來越失去力氣。本想來尋找答案的夏雪更迷茫了，看來前田教授還是不錯的，最起碼沒有故意刁難她，也許她會是個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