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農歷六月，營口的天像是被誰用墨汁潑過一般，烏云壓頂，悶雷滾滾。那一年，營口老城外的灘涂上，發生了一件至今仍讓人心驚膽寒的怪事——“墜龍”。

我叫王志成，祖上三代都住在營口江邊的老村。那年我剛滿十五歲，正是少年好奇、膽子大的年紀。那一年的夏天，村里人都說天有異象，江水漲得比往年都快，夜里常有怪風吹得窗戶咣咣響。老人們說，這種天象叫“龍翻身”，是大水大災的前兆。可誰也沒想到，災難竟會以那樣詭異的方式降臨。

那天傍晚，天色突變，狂風卷著沙塵撲向江面。村里人都早早關了門窗，只有我和幾個小伙伴還在江邊柳林里捉知了。突然，天邊一道紫黑色的閃電劈下，江面上炸開一團白霧。緊接著，雷聲滾滾，雨點像豆子一樣砸下來。我們嚇得四散奔逃，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村里最早起的漁民老李頭就發現江邊灘涂上多了一具巨大的怪物尸體。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大人們帶著我們小孩，提心吊膽地趕到江邊。只見那怪物身長足有七八丈，鱗片斑駁，頭生雙角，嘴里還殘留著血跡和碎肉。它的眼珠已經渾濁，身上布滿傷痕，鱗片下滲出黑色的血水。更詭異的是，尸體周圍的泥地里，竟然沒有一絲腳印，仿佛它是憑空墜落在此。

有人說那是條大蛇，有人說是江里的怪魚，可更多的人，認定那就是傳說中的“龍”。村里最年長的王奶奶顫抖著說：“我活了八十年，頭一回見真龍現身。天要變了，天要變了……”

村里請來道士做法，點香焚符，口中念念有詞。道士說：“天降異象，龍氣沖煞，凡人不可近前。”可還是有膽大的年輕人，偷偷割下龍須、龍鱗，說要帶回家辟邪。誰知沒過幾天，這些人接連生病，有的高燒不退，有的夜里夢見黑龍纏身，醒來時滿身冷汗。村里人開始害怕了，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掛上紅布條，點香焚紙，祈求平安。

更怪的是，龍尸出現后，營口一帶連降暴雨，江水暴漲，村里鬧起了瘟疫。有人家一夜之間全家高燒，甚至有小孩莫名其妙地失蹤。老人們說，是有人冒犯了龍神，惹怒了天庭。村里只好集資請來高僧，搭起法壇，焚香祭天，把龍尸用白布包裹，埋在江邊柳林下。那天夜里，江面上黑云翻滾，遠遠傳來一陣陣低沉的龍吟，像是天地間最后的哀鳴。

我記得那天晚上，父親帶著我去參加祭祀。法壇前，香火繚繞，村民們跪了一地。高僧口中念著古老的經文，手里搖著銅鈴。村里最老的幾位長者抬著龍尸，步步為營，生怕有一絲不敬。白布下的龍身還在滲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甜的氣味。埋葬時，江面突然起了大霧，霧氣里仿佛有黑影游弋，村里小孩嚇得大哭，女人們紛紛磕頭求饒。

自那以后，營口人每逢雷雨夜，都會在門口點燈焚香，祈求龍神保佑。老人們告誡后輩：“龍非凡物，見者莫近，取者必災。”江邊柳林成了禁地，沒人敢靠近。偶爾有外地人路過，夜里聽見江面傳來低低的嗚咽聲，便會加快腳步，生怕被那冤魂纏上。

但怪事并未就此結束。那年秋天，村里有個膽大的年輕人，夜里偷偷去柳林里挖龍鱗，想帶去鎮邪換錢。結果第二天就瘋了，整天在村口大喊“龍來了，龍來了”，眼神呆滯，誰勸都沒用。村里人這才徹底信了龍神顯靈，誰也不敢再提龍尸的事。

我家祖屋正對著江面。自從那年墜龍后，母親每到雷雨夜就會在窗臺上擺一碗清水，說是“照龍影”，防止龍魂入屋。小時候我不懂，后來才知道，那是母親用來安撫家人的心，也是對未知的敬畏。

多年后，營口墜龍的傳說依舊在民間流傳。有人說，那是天降祥瑞；有人說，是大劫將至的警示。可在我心里，那更像是一道無法解開的謎團——關于天命、敬畏與人心的邊界。

有一年，我離開家鄉去外地讀書。每當同學們問起東北的怪事，我總會講起營口墜龍的故事。有人不信，有人害怕。可我知道，那不是簡單的傳說，而是我們一代代人心頭的陰影和敬畏。

如今，江邊的柳林早已荒廢，龍尸埋葬的地方長滿了野草。每逢雷雨夜，江面上依舊會升起淡淡的霧氣。老人們說，那是龍魂未散，仍在江底游弋，守護著這片土地，也警示著世人：天地有靈，萬物有命，凡人不可妄為。

而我，每當夜深夢回，仿佛還能聽見那年江邊的龍吟和父親低聲的叮囑：“孩子，記住，龍的事，千萬別亂說，別亂碰。”

可故事并未就此結束。十年后，村里來了外地的考古隊，說要打撈江底的古物。村民們都勸他們夜里別下水，可年輕人不信邪。那一夜，江面上又起大霧，考古隊的船在江心失聯。第二天，江面上漂來一只空船，船底赫然有幾道深深的抓痕，和當年龍尸上的一模一樣。

自此，營口墜龍的傳說越傳越邪乎。老人們說，江水有靈，冤魂難散。每當夜色降臨，江面上那一聲聲低沉的龍吟，便是龍魂在提醒世人：有些禁忌，千萬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