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如水，我站在天橋上，由近及遠，橙黃、櫻紅的霓虹漸漸延伸出去，拐在街道那頭成了一團暈開的光團。風打在臉上，眼眶莫名有些刺痛，抬手沒有扶到眼鏡，恍惚間自己笑了起來。

小城的夜，一如往常的安靜，身側無人，倒沒落下抬頭看到的所有星點，這是在別的地方很難得的畫面。不止一次想過這輩子就在安排在這座小城了，哪怕背上一個不上進的罪名。

有句話說喜歡一個城市是因為喜歡的人在那里，又說厭惡一個城市也是因為喜歡的人在那里，后者大抵是愛而不得一種挫敗，于是厭惡一切與之相關的東西。

半個小時前，佟周周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我拙劣的挽留鉆進了死胡同。就在幾天前，還能彼此聊著當天做了什么事，約定下次一定要去某個地方吃一串糖葫蘆。

跨越兩個城市的距離，佟周周身邊朋友已經斷定了我的無功而返，而我不知是因為心有不甘，還是真的想要一個正式的了斷，慌亂的奔赴過來。

當面的言語，其實只是“我們算了吧”。

某些心情，大抵真的很難用言語來表達。我想起不久前，好久不聯系的一個朋友突然給我留言，備注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問我能不能幫忙寫點什么出來。

回信過去，那邊說那是他的真實故事。同樣是某些老舊的橋段，多年的感情不可避免的走到盡頭，在嘗試挽留無果后，朋友想記錄下一度擱在心底的美好。

我當下大抵能理解這種心情。

只是這種事到底落筆無字。

走過街頭，心緒糾纏，天橋底下，兩個孩子正在粉筆畫出來的格子棋盤里玩連成一條直線的游戲，我蹲在旁邊看了一陣，不久后邀請我加入進去。

輸得體無完膚。

慌亂的睡過去，再次驚醒，昏暗的清晨里著手逃離。

看到了佟周周的留言。

沒有拒絕她送我的要求，同樣的地方，到底是她一直在等我，這次離開算是一次圓滿了。

我們很愿意將某些東西無限放大，興許只是為了自己的不甘心找點安慰，謀求一種“我曾經也如何如何”了的安慰，強行給一個說得過去的了結。

無論如何，在所謂青春末尾的這一場遇見，結果也是狼狽的落荒而逃。

至少我是愿意將過去的某些心情拿出來曬曬太陽。這里頭無關后悔，大抵算是某種小遺憾。

整個下午，留下宋青一個人看店，如此過了一個星期，我直接將鑰匙給了她，并且提出唯一要求，那就是但凡需要送花出去，盡量把時間安排在下午。如此一來，我得以在早上偷懶，雖說偶爾確實是因為陸宇酒吧的事情熬到很晚。

想象中的報復并沒有發生，感念時代進步，人們素質提高。也有些覺著過意不去，自己當時竟然像是個潑皮一般下了手，愧疚之余，想著應該去圖書館做些修養身心的事情了。

大學圖書館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學生時代著實討厭過去，如今倒時不時要拜訪一趟，大抵是真的閑下來，不得不找些消遣。當然作為校外人員，受限頗多，肯定也有這方面的因素，去的頻次就多了起來。

另一方面，花店好些生意都在學校，兩者之間也就彼此順路。

尤其每次想偷懶不做活，用上“我在圖書館”的理由，陳沛菡都不帶問一句“可真”便相信了我。

宋青的假期大概是四十多天，能夠在店里的時間也超過三十天，這對我來說無疑是最省心的一件事。而且因為招了這么個應該是很好看的店員后，店里生意明顯有好轉的跡象，沒事的時候，我從報紙邊沿看著推銷店里產品的宋青，發自內心的佩服。而且除了原本的一些包裝，宋青自己鼓搗了許多新的東西出來，店里的備忘錄也添了好多頁。

總之這個月酒吧虧的錢，應該能從花店找補一部分回來。就我認得的陳沛菡的脾氣，她既然將店交給我，賺了肯定大家按比例分成，虧了就只能都算我的了。

期間，也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回頭客，或者說免費勞動力。

我大致看出那人對宋青的心思。

說是過來幫忙，其實是為了防著我。

我自認為我有些頹喪，與宋青是完全相反的兩種狀態，因此我跟她之間也就不會有任何的可能。只是那個小男生大抵覺著可以通過某種對比，襯托出他的優秀，以此換取宋青的一個好印象。

男女之間，一旦扯上感情，我就是個白癡，也就不會覺著有什么不可行，而且就我作為旁觀者的角度，他們其實挺合適的。

正當年紀，青春風華。偶爾還能看到些青梅竹馬的意味。

宋青嘗試解釋過幾次，小男生聽了，倒也只是減少了過來的頻次。

總之一切似乎都恰當好處。

大抵是最好不過的陪伴吧。

視線落回報紙，關注點是一個大花邊。仿若是電視劇演的一樣，后續不斷。

時間就在一種極無趣的消遣里流逝。

半個月后，本該在旅行的蘇湛突然出現在店里，慌亂而又狼狽。

道明來意，我給陳沛菡打電話，對面已經關機了。

單說名字，我與蘇湛倒真的很像親兄弟，只是因為陳沛菡的關系，我跟他之間還是有些微妙。眼下他以這個樣子出現，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問過詳細，知道他們旅行途中的某些變故，我一時半會也沒有什么好主意。

安撫了幾句，我給陸宇打了電話，問了陳沛菡的消息，對方短暫的沉默后，跟我撒了謊。

宋青放下手里的事情，走了過來。

“總之先找到人再說，你也別著急，陳沛菡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與蘇湛說了幾句，轉頭對宋青道，“你先看著店，我去辦點事。”

離開花店不遠，我再次給陸宇打了電話。

“叫陳沛菡接電話。”

一陣沙沙的聲音后，陳沛菡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是三歲小孩啊，學什么不好，學人離家出走。”

“我不是三歲，至少五歲了。”

還有閑心說笑話。

“你是自己回來？還是我去接你？”

沉默良久，陸宇接了電話。

“我送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