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老了，能否也有這份從容呢？

晚會開始，所有人聚在小禮堂，臺上最初的報幕之后，節目逐一開始，戲劇社的節目被安排在中段，一時無事，化了妝后坐在老人堆里，倒有小孩子碰到后說了聲“爺爺好”。吳爺爺不用上臺演奏，揪著這點挖苦了好幾句。

老人樂隊的民樂演奏有三場，宋青是臺上指揮，這會沒空注意我的偷懶，只是向來也說不過老人家，只能無奈承認自己敗北。

晚會的嘉賓加上趕來的家屬，倒也熱鬧。當然骨子里國人依舊認為老人待在養老院是不孝之舉，因而身在養老院的老人大多其實都是“不得已”，如此一來，之前答應愿意過來的家屬也有臨時反悔的。反倒宋青班上，來了不少。

我不愿以我悲哀的思想猜測他們過來的原由，我想我應該相信這世界的溫柔，亦或者說沒有什么不可以原諒的，除了自己。那個糟糕到不可理喻地步的自己，沒資格也不應該被原諒。

古箏演奏著《漁舟唱晚》，悠揚空靈，穿透心靈。戲劇社的人過來喊我，馬上就要登臺了。劇名《私心》，表達的是一個遲暮老人在預感到自己生命即將結束后做的三件事，由此引發子女之間的“矛盾”，以及歷經挫折最后的和解與遺憾。這是戲劇社一直在完善的一檔節目，今晚上演的是倒數第二幕，老人與孫輩的一天。我頂替的是老人的角色，需要完成跟小孫子做游戲天到送往醫院的一系列動作。

另一半舞臺同時上演的是兒子們關于父親提出的三件事的“爭吵”。

舞臺亮起燈光，臺下隱于一片黑暗，看不清了。

不知多久后，臺下有了一陣短促的掌聲，回過神來，有人示意我起來謝幕。

之后并都是歡快的節目了。

臺下也開始了蛋糕主題的歡樂會。

卸了半張臉的老年妝，對著鏡子定定看了很久，分不清那張面孔才是真正的自己。

這些年里，好像一直都只是在一點點丟掉自己。

有多久沒有熱淚盈眶了呢？

門外響起敲門聲，許是因為沒有及時回應，宋青聲音響了起來，“我在外面等你?！?

恢復過來，出門。

宋青背著手靠在門邊，腳后跟踢著墻。

“沒搞砸吧？”我見她情緒不高。

她搖搖頭，“沒有。都喊你過去吃蛋糕呢?！焙笠痪涿黠@是突然加上去的。

我咧著嘴笑笑，“那走了?！?

“嗯。”

很久后我偶然再翻到這一晚留下的照片，宋青縮在旁邊，乖巧得像個犯了錯等著挨訓的孩子。

……

本著應該勇敢往前邁出一步的初衷，第二天我叫了宋青在花店碰了面，希望她出一份“鑒定報告”。

大抵是我在活動過程中表現不錯，她支開我，跟陳沛菡說了些話，內容不得而知，但陳沛菡放心我出去“工作”的事實，應該可以證明她說的都是好話。

道別之前，她說作為感謝應該請我吃飯，混吃混喝我向來很誠實。

之后回請了一場電影，在無聊的劇情里都忘了看一看身邊的人。

時間不晚，放心她獨自回去。

長街，舊人。

關于當下，想起跟佟周周學的一個可愛的描述來。

她說“我不要你了，你獨獨玩去吧?！?

你看，很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