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祿口機場，旅客稀少。胡昊天替兩人辦完登記手續，一邊打哈欠一邊囑咐要注意安全。待兩人過完安檢，胡昊天夸張地揮手，那不舍的神情突然就觸動了蘇敏的感動點。

“蘇曉，你給我聽好，這次回去后不許再耍脾氣。誰會沒個初戀，你何苦要揪著別人的過去不放。再說了，你女兒你操過心嗎？全是他父母在帶，現在每天還要接送幼兒園、上興趣班，你就知足吧。”

蘇曉倔強地不肯低頭，“那也是他錯在先。”

蘇敏驚訝地看著蘇曉，她竟然到現在都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怎么會有這么個三觀不正的女兒。她盡量壓低聲音，幾乎是咬著牙對蘇曉說：“他錯在先，可沒出格。你自己了，難聽的話我就不說了。”

“我就不信他沒出過格，出差在外這么長時間，鬼知道。”蘇曉想到胡昊天可能也會出軌的事，內疚感突然消失。

蘇敏挪開身子，臉色鐵青。如果這不是在機場，她一定會一掌呼過去。當下，她必須要督促她解決意外，保住她的家庭和尊嚴。

送走蘇敏母女，胡昊天打著哈欠開車回家，一首波西米亞狂想曲飄了一路。

......

程薇在南京晃蕩了幾天，一無所獲。她記憶里熟悉的地方，并沒讓她記起任何東西。反而因為失眠和焦慮開始頻繁頭痛。她需要一個人靜靜地待著，理清那些會突然跳出來的想法和思緒。

再次聽到那聲熟悉的“薇薇”，是在程薇回蘇州的第三天。她從收納床里翻出幾箱東西，其中一箱全是畫。程薇隨意翻了翻，大多是花花草草或風景，還有一只貓。畫被攤開在地，散發著霉味。除外那只貓，其余的畫最終被扔到樓下垃圾桶。

看著油畫里的貓，程薇從書柜里拿出相冊，想起今早的那通電話。

再次相見，程薇記憶里的白面小生已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確也具備當渣男的資本。去掉失憶的兩年，她還記得他們隔著時差問候早晚安，一轉眼他為人父，她為人母。不管小雅怎么說，至少他在自己心里占據過重要地位，也確實陪伴過自己最低迷的時光。想起從前，程薇鼻子微酸。

“薇薇。”胡昊天朝站在門口的人揮手。

程薇回過神，帶著職業性的標準微笑，坐到胡昊天對面。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異口同聲說出這幾個字，兩人相視一笑。

“薇薇，你怎么突然變了號碼？”胡昊天眼神真誠。

程薇笑著說：“手機掉了，也換了微信。”

“難怪，我還以為你就是想切斷聯系。這兩年在蘇州怎么樣？”

“還行，不好不壞這個樣子。”程薇并不打算說更多，他這樣的渣男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就是過得不好，沒想過找一個人照顧你？。”胡昊天看穿她眼里的落寞。

“過得好與不好還真沒什么具體的定義，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你看起來挺不錯。”程薇夸贊道。

胡昊天呵呵地笑著：“也只是看起來還不錯而已。這兩年被公司派出去四處出差，你看我這皮膚，風吹日曬。”

程薇不遺余力地繼續夸贊：“很健康、很穩重的膚色，看得出來你混得很不錯。”

“難得你這么夸我，我欣然接受。以前經常被你損，還好我心臟強大。”胡昊天夸張地摸著心中，沒看出程薇的不同。懷舊似地提起從前的事，果然讓程薇很動容，末了再總結道：“總之，還是從前好，現在煩惱太多，永遠沒個盡頭。”

一個人失去太多，就會無比懷念曾經有過的那么一點好。對于現在的程薇，胡昊天便是她從前的美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兩人動容地回憶著從前。可惜，這懷舊基調在持續到某一個話題便戛然而止。

胡昊天問：“薇薇，你腦袋里的血管瘤，準備什么時候做手術？你都拖了兩年了，我真心地建議，盡早解決。找個對你好的人，好好過日子。你看小雅，孩子都一歲了。”

程薇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顫抖，她腦袋里有血管瘤？怎么沒人告訴她？

見程薇不回答，胡昊天安慰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可是真的不會有事。我去年給你的資料，你也看過了。介入治療是常規手術，技術已經非常成熟。畢竟血管瘤有破裂風險，即便你佛系生活，不運動，那也怕萬一。更何況，這個手術又不影響你以后的生活。”

程薇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掩住她眼里的驚慌。小雅總是提醒她避免情緒激動、不要劇烈運動，并不是因為羊水栓塞的后遺癥或剖宮產，而是因為腦袋里的血管瘤。

程薇翻了翻手機，淡定地說：“昊天，我還有點事，要先回去。午飯就不一起吃了，下次我請你。”

“要是很快能忙完，我可以在這里等你一起吃晚飯，我這幾天都是休息，也不著急回去。”胡昊天跟在身后，試圖說服程薇。

程薇停下腳步，兩人面對面站著，兩人的瞳孔里印著彼此的臉。程薇猶豫著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胡昊天的胳膊，“昊天，謝謝你。我工作上確實有點事需要處理，這幾天都會加班。我們......下次再聚。”

許是信了程薇的話，亦或是讓他回憶起從前，胡昊天握著程薇瘦削的肩膀，眼眶漸漸濕潤。“我為自己沒有照顧好你而愧疚。本來，我們是應該在一起的，如果從前......”

程薇也紅了眼。她為何這么慘，真的好想哭，可是眼影花了怎么辦，她不能在渣男面前掉淚。程薇輕輕吸了吸鼻子，回歸現實，“謝謝關心，從前我們都回不去了。你現在這樣很好，我也還不錯。對無力挽回的東西，我們還是向前看吧。”

陽臺，程薇將從床底搬出來的箱子全部打開，終于翻出兩年前的病歷。如果她腦袋里有一顆定時炸彈，她為何還要冒險生下孩子？程薇相信，真相一定比她想象的還要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