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洛蘭女王是誰？為什么從來沒聽您提起過？赤水羽是我從小就認(rèn)識的，我們幾乎是一起長大，師傅要找的人一定不是她。”康回突然覺的對師傅和師兄知之甚少，“相柳，你剛說哪里來的殺手？你們在說什么？”相柳燭陰對視一眼，今日相柳和燭陰談話時都太專注，連康回走近都沒有察覺到。

“康回，洛蘭女王是義父的一位故人。”相柳坦然的說著，“我與義父的家鄉(xiāng)，在很遠(yuǎn)的地方，為了找這位故人才來到天南，與你相識。”

燭陰沉下臉，“每個人都有深藏的秘密，洛蘭是為師不愿提及的傷痛。這么說，你還要深究嗎？”

“既然師傅不愿提及，徒兒不敢再問。”康回從沒見燭陰如此對待過自己，想是觸到了師傅的痛處，緘口不言。

康回看著師傅忌諱莫深的樣子，垂下眼簾換了話題，“相柳，幫我去宮里看一下赤水羽。父君不讓我見她，我只想確認(rèn)她無恙。父君已經(jīng)答應(yīng)只要我攻下葛邑，就將赤水羽嫁給我，你幫我問問她，愿不愿意嫁我。”

相柳半晌不語，片刻怔忪若是以前，相柳并不擔(dān)心康回向赤水羽求婚，那時她大權(quán)在握，做什么都萬般由心，現(xiàn)在的處境卻是赤水羽太需要嫁給康回了。看看康回道，“她被押入大牢時我就確認(rèn)過了，本想將她救出，她自己死活不愿意，說是怕連累赤水族人。”相柳無奈的說著，“只是，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太驚訝。”

“只要她活的好好的，其他的都無謂。”康回以為相柳會說她受了點(diǎn)傷之類的。

相柳搖頭，“我想說的是，她被人扔下山崖之前，臉被毀容。”

“什么？”

“什么？”

兩聲驚呼，來自于燭陰和康回。

相柳和康回目光齊齊的投向燭陰，相柳知道燭陰還在懷疑赤水羽就是洛蘭，而康回完全不懂，為什么師傅會對赤水羽這么關(guān)心？疑惑不解的看著燭陰。

“義父是因?yàn)槟悖圆胚@么緊張，他也不希望你將來娶個滿臉疤痕的丑女做正妃而已！而你那么緊張，還不是因?yàn)樗辉倨粒园脨溃俊毕嗔闋T陰掩飾。

康回卻不悅，“我愛的就是她，即使她被毀容，我依舊愛她。我的緊張，只是因?yàn)樾奶邸！?

相柳眼里閃過一絲晦暗心傷，原來康回也不在意赤水羽容貌的改變。“你愛的是完整的她，沒親眼看到才這樣說，如果你看到她滿臉膿血，蒼蠅環(huán)繞，慘不忍睹的樣子，一定會惡心到想吐，晚上也會做惡夢的。”

“夠了！我不許你這樣說她！”康回近乎吼叫著逼視相柳，“不準(zhǔn)！！就算你看到她丑陋的樣子再惡心，不要說出來，也不要讓我聽到。我只恨自己沒能好好保護(hù)她，讓她遭受這樣的痛苦，作為女子，失去姣好的容顏已經(jīng)很讓人難過，你就不要在這里細(xì)細(xì)描那些傷疤了，只會讓我更痛苦。”

相柳閉嘴，他之所以這么說，只是想驗(yàn)證康回的愛嗎？私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惡毒罷了，他希望康回能像祝融那樣，看到赤水羽毀容之后，馬上避之唯恐不急。赤水羽就只好老老實(shí)實(shí)的做丑女，沒人喜歡也就沒人跟他搶了。這樣就可以回到過去，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享受只有他們兩個的世界。康回的表現(xiàn)，又一次讓相柳失望了。

燭陰也不滿的看著相柳，相柳之前說，赤水羽并不是洛蘭，那為什么維姬女王的殺手會盯上赤水羽？“相柳，去宮里探探情況。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燭陰簡單的打發(fā)了他們，心里另有打算。

祝融皇宮的芙蓉殿外，密密匝匝的站滿侍衛(wèi)，說圍得像鐵桶一點(diǎn)不夸張。相柳坐在殿頂?shù)臋M梁上，看著侍女忙忙碌碌的為赤水羽沐浴，搽拭傷口。不可避免的又看到她頸部那條鏈子，往下，一顆珍珠。

不同以往的是，他開始注意別的。自從他坦然的查看她胸前的傷疤，被赤水羽重重賞了一巴掌之后，他開始有意回避，又情不自禁的觀察起來。就如現(xiàn)在，連他自己都不自知，他在心跳加速，臉漸漸酡紅。

當(dāng)看到鏈子連綴的珍珠時，眼神忽的開始不聽使喚看向別處，呼吸竟然不再均勻，所有侍女都在低頭忙活，只有赤水羽躺在精致的澡盆里，閉目養(yǎng)神。宮廷里都是珍稀的好藥材，臉上的傷口已經(jīng)慢慢結(jié)痂。侍女小心翼翼的用藥材為赤水羽敷臉。

熟悉的感覺四處蔓延，讓赤水羽驀地睜開眼，正對上相柳慌亂的雙眸。赤水羽想起他說的低等神族言論，狠狠的瞪他一眼。自嘲的想，他可以無視，但作為低等神族，起碼的廉恥之心還是有的。赤水羽擁著花瓣，盡量遮蓋上半身。淡淡開口，“都下去吧，你們懂的，我不叫你們誰也別進(jìn)來。”

一陣窸窸窣窣之后，侍女們逃也似的飛奔出去。每個侍女都知道，里面那位可了不得，她如果生氣了，小命都難保。

“你還要在上面呆多久？”赤水羽慵懶的開口，眼睛卻沒看相柳。她寧愿就這么感知他，好過直視他的逃避。

相柳從震驚中慢慢回神，調(diào)整呼吸。飛身落到殿中央。這次，他沒有接近赤水羽。只是坐在屏風(fēng)外面。

這讓赤水羽更意外，這個無恥的家伙。這一次怎么變得溫順多了？也許是因?yàn)槟且话驼疲詫W(xué)乖了？“有什么好消息么？我這個即將處斬的要犯，不知為何又被請回芙蓉殿，好吃好喝好照顧的。難道祝融有這么好心，讓我死前盡情享受？”

“別做夢了，只要是祝融覺得有利用的價值，就算敵人也會留著，只要覺得有損他的利益，就算是兒子也會照殺不誤。好心？祝融本來就沒有心，何來好心。”相柳討厭這個笨女人總是把別人想的那么好，祝融是這樣，顓頊也是這樣。到底要吃多少虧才會長記性。

“那相柳將軍呢？你有心嗎？你是個妖怪，九頭蛇身，你的心在哪里？”赤水羽從水中起身，濕答答邁出玉足。隔著芙蓉屏風(fēng)，滿眼旖麗。烏黑的頭發(fā)遮蓋一半的身形，還是難掩她的婀娜多姿。赤水羽慢慢的穿上侍女們早已準(zhǔn)備好的紗裙，走出屏風(fēng)時，相柳愕然。

赤水羽面上覆著一塊紗，看上去朦朧美好。相柳輕笑，“女人都是一樣，毀了容就算別人不在意，自己還是在意的。康回派我來看看你，聽說你的臉受傷了，他很難過，他讓我告訴你，他喜歡的是你的人，不必在意毀容的事。”

“你知道國君為什么又將我從牢里放出，住在這芙蓉殿里么？”赤水羽很不解，從被關(guān)起來開始就消息閉塞。

“玄帝派泰逢圍攻空桑，要求十日之內(nèi)交出你。不然，就屠城，再攻下郝胥。他只要你。所以祝融才會對你這么優(yōu)待。現(xiàn)在你是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祝融不甘這么被動，于是就向康回承諾，如果能保住空桑，奪回葛邑，就將你嫁給康回，若康回勝了，就兌現(xiàn)承諾。即使敗了也不打緊，必要時，將你獻(xiàn)給顓頊，也是緩兵之計(jì)。而他自己，不費(fèi)吹灰之力，只需軟禁著你，就可以看著天西與天北斗得死去活來，試想不管他們?nèi)魏我环绞。紝μ炷嫌欣！毕嗔蕾p的看著赤水羽，“想不到，一個容貌盡毀的女子，也這么有魅力。天北玄帝如果知道你現(xiàn)在的情況，不知還會不會這么賣力的爭奪你？”

“多謝相柳將軍這么看得起，顓頊的野心從來就不是我，不然也不會施計(jì)致我兵敗。只有康回，因?yàn)槲沂艿阶Ｈ谥T多掣肘，好端端的卷入紛爭。相柳，你說。。。既然這樣，我嫁他可好？？”

相柳心里咯噔一下，本來就是想成全康回，可為什么聽到赤水羽說想嫁給康回，還會隱隱作痛？看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大腦和心有時候并不是一致的。大腦會說謊，心永遠(yuǎn)不會。可心里再慌，面上都如水一般平靜無波。

知道他會無動于衷，赤水羽還是會忍不住失望。哀怨的看著相柳，“一個從小就認(rèn)識我的人，為我默默付出一切。就算鐵石心腸，也早融化。何況，父親遺愿是要我?guī)е迦穗x開天南，遠(yuǎn)走避世。沒有人比康回更適合做我的夫婿，他可以幫我完成父親的遺愿。何況，父親對康回還是很滿意的。”

“你呢？你自己愿意嫁給康回嗎？”相柳脫口而出的問題讓自己很懊惱，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康回托我問你。”

赤水羽不屑的抬眼看了看相柳，“我的想法重要嗎？誰會在意我愿不愿意？”

“康回很愛你，我希望你是真心的想嫁給他。”

“他很愛我？你呢？”

“赤水羽，別自作多情，我對你從來不感興趣。我只幫康回轉(zhuǎn)達(dá)他的意思。你愿意嫁給他嗎？”相柳不愿多說，既然嫁給康回已經(jīng)是定數(shù)，自己何必做無謂的掙扎，忍痛成全是他最應(yīng)該做的。

赤水羽冷笑，“我愿意！今時今日只要能解救赤水族人，讓我嫁給誰我都愿意。相柳將軍，既然你是天西最有實(shí)力的戰(zhàn)將，希望你能助康回早日拿下葛邑。這樣我才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募藿o我的夫君。”

相柳不置一詞，迅速消失在殿中。

赤水羽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原來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