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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云靂

  • 蓬山紀事
  • 樟木匣
  • 2450字
  • 2020-01-07 12:56:38

魅王宮很大,宮中多睡蓮、曇花、曼陀羅,唯有一處園子,種滿了名叫金銀藤的植物。這里也是侍女們心照不宣需要避讓的地方,因為魅王放了話,不得打擾王夫在此休息的清靜。

此刻,那名男子正獨自一人坐在園中的亭子里靜靜翻看一本書冊。

“不用躲了,出來吧。”男子翻過一頁,視線仍在書上。

曜夜從一處陰影里走出來。

男子似乎知道她是誰,也似乎不奇怪她會回來,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來得不易。”

何止不易。曜夜點點頭道:“我東躲西藏了兩天,才挾持到一個侍女,在她化成煙霧逃跑之前逼問出我要的信息。”

“論理說,他們即使被你滅跡也不敢透露我的行蹤。”男子饒有興趣地說。

“我沒有問你的行蹤,我只是打聽哪里有金銀藤。”曜夜嘆了口氣,在他面前的椅子坐下道:“整個魅王宮只有這里有金銀藤。”

男子抬起眼眸看她,沒有惱怒,也沒有吃驚,只是一種玩味和好奇的眼神,問:“嗯?”

“我只是覺得,有金銀藤的地方可能會有緒揚。”曜夜不卑不亢地回應著他的注視。

“我是緒揚嗎?”男子輕笑著問。

曜夜沒有笑,認真地說:“你是異族人。”

“魅王宮的異族人不止我和你。”男子淡淡地說。

曜夜一時語凝。她雖然覺得事實已經很分明了,但就是沒有辦法得到證實。

亭子下懸掛的銀鈴發出了悅耳的音色。

男子道:“喝藥的時辰到了。”

在他的提醒下,曜夜重新躲了起來,直到一位侍女出現,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碗湯藥,等待著男子飲下,然后裊裊離去。

剛喝過的藥碗還放在桌上,殘留著琥珀色的藥汁。

“你生病了?”曜夜走過去,看了一眼問。

“是忘憂草。”男子隨意地說,重新揀起書來看。

曜夜震驚。

她跑過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情緒激動地說:“你知不知道忘憂草是什么用?”

男子似乎不滿她抓他的手,拿下來到:“我知道啊。”

“你明知道還喝?!這種藥草會令你失去記憶的!”

男子反問她:“失去記憶不好嗎?”

“原來……原來宓音容對你用了這個!所以你忘了芳澤,做了她的王夫!是不是,緒揚?”曜夜急切地說。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聽到“芳澤”這個名字時,他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光波。

“我去找魅王!”曜夜一跺腳,不管不顧地扭頭準備走。

“站住。”男子在身后沉沉地喝止道。

曜夜回過頭。他望了會月亮,推動輪椅到亭邊,平靜地抽出一把鋒刃來,劃過自己的手腕。

滲透著忘憂草藥力的血珠一顆顆滴下,浸潤了那些花和花下的土地。

一刻以后,他輕輕撫過手腕處,那里光潔如初,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外,誰也不會想到他曾做出這般怪異的舉動。

“我不懂。”曜夜沉默了很久。緒揚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他沒有受忘憂草的控制,但這件事宓音容并不知道。

“我在神魔大戰中受了重傷,是音容撿了我回來,精心調養了許多年。但即便這樣,我現在也不比一個凡人強大多少,那個曾經在九宸天意氣風發的神將已經再也不會活過來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芳澤是你的妻,她還在等你啊。”曜夜說。她猶豫了下:“而且,你在宮中特意種了金銀藤,難道不是因為還思念著她嗎?”

“你很年輕,還沒有愛過人吧。”泊揚善意地笑了,笑中帶著苦澀。

“與其說是思念,不如說是對自己的懲罰吧。芳澤是我的妻我的責任和愧疚,音容是我的虧欠我的私心和軟弱。”

“她為我做了很多,對外不顧民眾的非議找了很多王夫,不惜要千方百計要獲得實體,來實現和我的長廂廝守。你可以唾棄我對芳澤的負心和薄情,可是你不能想象得到我在那段筋絡盡斷茍延殘喘的黑暗日子里的孤獨和絕望。眾人都遺忘了的我在深淵之下受著沒有盡頭的折磨,是音容給了我向生的繩索。”

“她是個很驕傲的女人,喜歡用她的驕傲來掩飾脆弱,她很愛我,所以惶恐我有一天會記起從前拋棄她,所以日復一日地用忘憂草。她很傻,寧可相信藥草的作用也不愿相信我已經主動放棄了過去。”

曜夜忍不住說:“可是這樣對芳澤不公平。自她以為你死在神魔大戰里,自毀容顏離群索居,這次她為了你犯下彌天大錯,雖然她后悔自己地莽撞與沖動,牽連了無辜,甘愿受任何懲罰,但你選擇了魅王就是背叛了她。我雖只與她打過數次交道,卻能想象像她這樣矜持溫善的人作出水淹幻靈谷的舉動,當時是多么心碎和崩潰……”

“當日她若聽我一句勸,只當從來未見過我,也不會釀此大禍。她雷霆震怒,水漫王城,魅族人不會放過她的,天族也不會維護她。這是她的命。”緒揚靜靜說。

夜風之中,金銀藤清苦的香氣彌漫,透著寒涼,像毛毛細雨落在身上。

此花黃白二色,伴蕊而生,故又名鴛鴦藤,喜歡陽光。不必到人間布雨和四海清平的日子,便是二人相守的時光。

曜夜沉默了片刻,滿園的香氣塞滿她的視聽,讓她感到艱于呼吸。她轉身離開,離開時略停住說:“本來她人被困在無間涯,只心念著讓我帶句話來。現在看來,也不必問了。”她看一眼滿園的金銀藤道:“我的確于情愛一事上疑惑重重,但聽上去她們兩個都為你付出良多,你卻無一敢坦誠以對,在我看來,你最愛的是自己。”

直到她離開園子,她都未聽到身后有任何聲響。

緒揚看著空處很久很久,直到一身月色把他五臟六腑洗徹冰涼,但他自己卻感覺這么多年了,又一次曝曬在爆裂的日光里,聞著周圍粘稠濃厚的血腥氣息,唯一能活動的眼珠注視著頭頂那些食客們盤旋的軌跡,一圈一圈,仿佛數著輪回。

捕夢臺下的暗殿里,宓音容凝視著漂浮在空中的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明珠的光澤璀璨流轉,把室內照得纖毫分明,可她眼中燃燒著炙熱的火焰,竟比那珠子本身的清光還要攝人三分。

有了砥月珠,就意味著溫暖的身體和火熱的呼吸,意味著離她的心愿更近了一大步。也許,終有一天,她可以不再使用藥草把那個男子留在身邊。

她沉浸在無限憧憬中,眼前卻突然一片漆黑。砥月珠竟憑空消失了……

“啊……”她突然尖叫驚醒,伸手突襲眼前的人,如墜瘋魔。

眼前的人目光清泠,雖咽喉牢鎖幾近無法呼吸,但他似已習慣,只憋青了臉等待著這一陣夢魘發作過去。

“……是你。”宓音容終于恢復神智,緩緩松開了手,眼神柔軟下來:“緒揚。還好有你在。”

“是的,我在。”被喚作緒揚的男子拉過她的手,抬起眼看她:“你還好嗎?”

“老毛病了,不礙事。”宓音容揮揮手,言語中又恢復了王者氣度。

“音容,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嗎?”緒揚定定地看著她,言語中似乎有一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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