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拋夫棄女
- 星河未曾長明
- 上海東路
- 2008字
- 2019-10-11 23:37:09
屋外寒風凜冽,白色的建筑在寒風中飄忽不定,恍若天降之物。
走進院內,一股消毒水味直撲口鼻。二樓病房是重病患者的房間。每個房間里都充滿著死亡的氣息,吊瓶滴答作響,仿佛在給每一位穿著條紋病服的人們的生命倒計時。
顧清涼最終還是妥協了,只是她推辭了眾人的好意,只由陸岐森陪著。
一墻之隔,她卻遲疑了。腳下如同鋼筋水泥一般被牢牢地禁錮,動彈不得。
本是這世界上最親昵的人,可如今卻連見一面都要付出偌大的勇氣。
病房門口,顧林終于沒了耐心,他諷刺,“你如今怎么長成這幅冷血絕情的模樣了,里面躺著的是懷胎十月生你的人,難不成見你一面還要跪下來求你嗎?”
“我冷血絕情,我冷血絕情……”顧清涼木木地重復著這句話,喃喃自語,“我到底上輩子欠你們多少,怎么就還不清了呢?”
生而養之,斷頭可償;生而不養,斷指可償!我有十根指頭,還是能還得清的。
10號病床的病人,病情突然惡化,在家休假的陸岐林被值班室一個電話召回。
病房外的長椅上,坐著一位身著白大褂的年輕男子,他的身側站著一個約摸十來歲的小女孩,她喚做清風,姓杜,穿著一件紅色的小棉服,袖子有些短,抽在胳膊彎上,兩只手腕大抵是長時間裸露在外,紅彤彤的,裂開一道道小小的口子,有些窘迫。
她紅腫著雙眼,瘦小的身體一抽一抽,發出哽咽的聲音,去又在極力隱忍,看起來難過極了。
陸岐林從口袋里拿出一顆水果糖,仔細剝開,喂到小清風的嘴里,然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難過的時候是要吃糖的哦!”
小清風明亮的雙眸里,盛滿了不屬于她那個年齡該有的悲傷,在被陸岐林摸頭的那一刻,眼淚涌現的更厲害了,“哥哥,媽媽是不是要去天上了。”
陸岐林被問的啞口無言,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以最輕松的口吻,說出這般沉重的事實。
小清風側頭去擦眼淚,看見站在母親病房外的一行人,擰成一團的小臉驟然舒展,她撲楞楞地跑過來,囁喏地站在一旁看著顧林,似乎是有些害怕。
顧林無奈,那個女人曾經做了那般喪盡天良的事之后,所有與她有關的人或物,他都厭之不及。只是,人之將死,唉!他嘆了口氣,語氣一如往常的生硬,“帶她去見你媽吧,我能為你們母女做的,只有這些了。”
說完,他看了眼顧清涼,又將目光轉移到陸岐森身上,良久,才緩緩開口,“有時間回來一起吃個飯吧。”
人們常說,醫院是最能讓一個人反己思過的地方,顧林心里好不容易生出的那點愧疚,卻在顧清涼的下一句話里煙消云散。
顧清涼沒有過多的情緒,一直平平淡淡,倒被顧林的這句話驚訝到了,她挑眉,好笑地說,“怎么?有感而發?怕你死了沒人給你收尸?”
“你,”顧林著實被氣的不輕,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從前唯唯諾諾,生性懦弱的女兒,搖身一晃,變成這般牙尖嘴利,他狠狠地甩了甩袖子,丟下一句“冥頑不靈。”后便氣哄哄地離開了。
小女孩兒偷偷抬眼去看顧清涼,卻在與她眼神對上的一瞬,趕緊低下頭,自卑怯諾的樣子,像極了幼年時期的顧清涼。
陸岐林見狀也走了過來,收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性子,他站在小姑娘的身后,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難得沉穩,“哥,你們怎么來了?”
陸岐森沒有理會他,從頭至尾,他的眼睛一瞬也沒有離開過顧清涼,觀察著她表情中細微的變化。
這個女孩子身上的秘密太多,就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讓人捉摸不透。至于那黑洞的最頂端到底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絕望,他無從探起。
只是覺得心疼,心尖上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鋼筋穿刺一般,生疼。
見狀,陸岐林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他細細將十號床的病人情況與顧清涼說了一遍,“乳腺癌晚期,淋巴擴散,沒多少……時間了!”越往后說,他的聲音越輕。
顧清涼的母親反反復復已經是第三次住院了,前兩次在醫生都不贊同的情況下強行出院,病情愈演愈烈。
這次回來,大家心照不宣,都知大勢已去,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她們剛剛住進來的時候,陸岐林就聽小清風常提起,她有一個很漂亮的姐姐,只是被弄丟了。
只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被弄丟的姐姐,居然會是顧清涼。
聞言,小女孩兒抬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豆大的淚珠自眼眶急促地掉下來,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拉顧清涼垂在身側的手,哽咽著,“姐姐,你進去看一眼媽媽好不好,她,她很想你。”
指尖觸及,顧清涼下意識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她不喜歡與陌生人有肌膚接觸,從小便是。
這個按道理來說,與她有著血緣關系的陌生妹妹,她也無法剔除心中根深蒂固的隔閡。
陸岐森及時樓上她的肩膀,她努了努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我沒事。”
“進去吧。”顧清涼說著,率先推開病房的門。
病床上昏昏欲睡的女人,哪怕是閉著眼睛,眼角的皺紋也顯而易見,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氣,唇角干裂,干枯的頭發亂糟糟地灑在枕頭上。
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記事后,多多少少有從奶奶的口中得知過一些關于眼前這個女人的只言片語。
聽說,她當初愛上了一個富豪,丟下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她,不顧父親跪下來祈求,連夜走了。
既是富豪,為何她過得這般拮據,看起來這么蒼老呢!
原來,拋夫棄女,你過得,也是這般不體面。
顧清涼在心里這樣想著。她忍著奪門而出的沖動,直愣愣地站在那里,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