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長？！”

張學早和池婉正說著，從里面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接著就看見一個大腹便便，長著一張國字臉的中年男人跑了出來，他身后正屁顛屁顛地跟著那個收了張學早五塊錢的保安。

看樣子應該就是公司老板徐盛明了。

“徐叔叔！”

池婉踮起腳對著男人揮了揮手。

徐盛明愣了一下，又看了一圈在沒看見自己老戰友后，開口問道：“池婉？你怎么在這兒？你爸呢？”

“我爸沒來。”

池婉笑著說道，然后將張學早拉了過來，

“這是我同學張學早。”

“徐叔叔好。”

張學早跟著喊了一聲，不卑不亢，也沒有裝作成年人一樣伸手。

“哦，好好。”

知道老戰友沒來，徐盛明有些失落，看都沒看張學早，隨口應付了一聲。

“徐叔叔，我們來這兒是有事跟您商量的。”

池婉攙著徐盛明，說道。

“哦，有什么事啊，都跑省城來找我了？”

“是這樣……”

池婉將自己和張學早來這兒的目的說了出來。

“什么，就你們兩個？！”

徐盛明有些驚訝道，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張學早，后者微笑著看著他。

“到我辦公室來。”

猶豫了一下，徐盛明抱著好奇的態度說道。

見徐盛明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因為他年紀而直接就輕視，張學早略微有些驚訝，和池婉互視了一眼跟著他來到了一個寬闊的房間。

“抽煙？”

徐盛明走進辦公室直接坐在了老板椅上，從抽屜里拿出一包中華煙，順著桌子推到了張學早面前。

原本只是想逗逗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小子，卻沒想到張學早自然而然地從里抽了一根，還笑著朝他問了句有火嗎？

有點意思。

徐盛明笑了笑，將那包煙拿回來，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順手又推給了張學早，然后就用著一種有趣的眼光看著他。

張學早則好像沒看見他的目光一樣，毫不顧忌地將煙點上，抬頭吐了出一大團煙霧，然后盯著紅心的煙頭不說話。

池婉皺著眉扇了下煙味，看著兩人奇怪的行為，弄不懂到底怎么回事。

“初三？”

“嗯。”

“不好好讀書，學人家做什么生意？”

“哪算得上，只是想找點錢花，徐叔叔才是掙大錢的。”

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徐盛明開了口。

“你也看到了我這是公司，要是像池婉說得那樣，一天就兩百來斤的話，我勸你還是做零售的好，我這兒也懶得收。”

徐盛明說道，夾著煙的左手指了指外面和自己的辦公室。

“這個您放心，每天保底六七百斤，說不定還會更高。”

停頓了一下。

“高很多。”

“哦？”徐盛明一聽，興趣更濃，問道，“真能保證？”

“能，不信徐叔叔馬上就可以派車過去。”

張學早確定道。

“還要我派車過去，那這油費和人工怎么算？”

“前一周，都是我來貼，后一周徐叔要覺得穩定了，那點錢就不用了吧。”

張學早笑著說道。

徐盛明沉默了一會兒，將煙放在煙灰缸邊上輕輕彈了幾下。

“你打算賣多少？”

“魚四毛，泥鰍三毛五。”

張學早將每個價都抬高了一毛五。

“嗯，價錢合適，不過我為什么一定得和你合作呢？”

徐盛明國字臉上堆出一個笑容，看著張學早說道。

“呵呵。”

張學早低頭笑了一下，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杵了杵，抬頭看著徐盛明，自信地說道，

“因為那個地方我有人，除了我沒誰有那個能力聚集他們。更何況，這里面婉兒還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婉兒？

徐盛明一愣，隨即看向池婉，后者明顯也是一怔，接著臉色一紅，微抿了下嘴，點了點頭。

小子，腹黑啊。

徐盛明若有所思地看了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的張學早一眼，想了想，站起了身子，朝著張學早伸出了手。

“既然有池婉大侄女的份，那我就和你玩一玩，你叫什么名字？”

“張學早。”

張學早沒有在意徐盛明沒記住自己的名字，笑著伸出手和徐盛明握住。

“小林！”

徐盛明對著張學早點了點頭，突然偏頭朝著外面喊道。

“徐總，什么事？”

聽到他的話，外面立刻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對著徐盛明微微弓腰。

“馬上叫一輛車，和這位小兄弟走一遭，記得到了地要找這位小兄弟報銷油費和人工。”

“是。”

林姓青年應道。

“也記得帶上足夠的錢。”

張學早笑著提了一句。

……

……

回去的路上，為了避免和林姓青年在一塊尷尬，張學早和池婉兩人特意要求到貨車斗里。

“那會你叫我什么？”

“啊，那個……”

被池婉一質問，張學早有些尷尬，畢竟婉兒這個稱呼實在過于曖昧。

正尷尬著，池婉卻轉過頭，盯著他，皺著眉說道。

“我發現你套路好多啊，一套又一套的。”

“哈？”

張學早愣了一下，怎么這姑娘連套路這個詞都學會了？

“咳，什么叫一套又一套，又不是老母豬。”

回過神來，張學早順著她說道。

“跟老母豬有什么關系？”

池婉問道。

“你沒聽過一句歇后語叫老母豬帶兇兆，一套又一套啊。”

“你！”

池婉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臉刷地一下變紅，憤怒地給了張學早一拳，后者即刻發出一聲痛呼。

揉了揉麻木的背，張學早見她臉色恢復正常后這才解釋道。

“那個時候特殊，雖然我說只有我能聚集起人，可也只是說說而已，要是你那個徐叔叔真用心要找人替代我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就想著和你套下近乎嘛，要是冒犯你了，我在這兒給你賠個不是。”

說著，站起來就要給她鞠躬，然而車子突然一抖差點沒給他弄倒。

“用不著，到時候不要少我錢就是了。”

聽了解釋，池婉將他拉住坐下，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心里卻有些失落，也說不上為什么。

車子不急不緩地開車，終于是到了張學早和他們約定的地方。

“到了，麻煩你等一下。”

張學早跳下車，回頭對著林姓青年說道，然后走到一間房子里，推開門，一股魚腥味撲面而來，老劉頭如約地坐在那里和一個漢子聊著天。

“劉爺，讓其他人把貨都弄過來吧。”

“好，我馬上去。”

老劉頭連忙應道，急匆匆出了門，在看見停靠在外面的貨車后，心里更是對張學早高看了一分，從自行車到貨車，下次怕不是得弄個飛機來？

張學早等人在外面等著，沒過一會兒村子里的人就將其團團圍了起來，嘀嘀咕咕地討論著什么，偶爾還對著新奇的貨車指指點點。

“讓一下！讓一下！”

有人喊道，人群立馬讓開了一條路，一伙人一起抬了十七八桶魚、泥鰍過來，其中有四個面孔張學早熟悉，其他的都不認識。

“小伙子，你要的都在這兒，稱了一下，一共八百來斤。”

一個漢子擦了下額頭的汗，對著張學早說道。

張學早應了聲，轉身對著青年說道，“再稱稱？”

姓林的青年點了點頭。

又是一番折騰，空氣里滿是腥味。

“八百三十斤，其中魚六百斤，泥鰍兩百三，錢一共是……”

“二百八十六。”

張學早笑道。

青年看了他一眼，然后從隨身的包里點了二百八十六出來，交給了張學早。

“車費加人工一共是八塊。”

“哦，好。”

張學早笑嘻嘻地從剛到手的錢里數了八張一塊的遞給了青年，后者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著張學早跑到了眾人面前。

“大家到我這里來，按照自己的數來領錢！”

“哄！”

人群轟動了一下，摻和進來的六人連忙到他跟前把自己該得的錢領了。

其他人看得眼紅，嘰嘰喳喳地喧鬧起來。

“大家別吵！”

張學早大喊一聲，壓住了眾人，看著他們臉上躍躍欲試的神色，同樣興奮道，

“如果各位還有想加入的，都可以到我這里來！你們要不要來！”

“來啊！掙錢咋不來！”

“是啊，是啊，有現錢拿誰不來？”

眾人立馬應道。

“那好，明天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大家帶好你們的貨，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張學早又是大喊一聲，立馬群情鼎沸，驚得徐盛明派的人都是大張著嘴。

“走，走，回去給老板匯報。”

青年看著人群中那個年輕的過分的人擦了下額頭的冷汗，對著司機說道。

“那兄弟，明天給你們老板說，再開三臺車過來！！”

張學早看著貨車開走連忙提醒道，而后哈哈一笑，走到池婉身邊，拿出三成錢，遞給了她，正要祝賀幾句卻猛地臉色一變，

“壞了！”

“怎么了？”

池婉問道。

“我自行車還在縣城呢。”

張學早一拍腦袋，懊惱地說道。

……

兩個多小時后。

省城，盛明水產有限公司。

徐盛明聽了自己秘書的匯報后，沉默了許久，一直沒說話。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突然，徐盛明猛地笑了一聲，眼里閃著精光，

“好一個空手套白狼！”

“那……老板，明天還要不要去？”

“去，怎么不去？咱們又不吃虧，再說，這么有意思的年輕人，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做些什么出來。”

徐盛明從懷里掏出一支煙，點上抽了一口，背靠著老板椅，腳一蹬，人連帶著椅子退出好幾步遠，悠哉悠哉地翹起二郎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