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準備和你說這事，但考慮到今天單位上有重要事宜要處理，本來打算晚上回來再和你商量的。”

李成坤看了看墻上嘀嗒的時鐘，一種催促的緊張感使他怒火燃燒，他壓抑著，突然橫下心來，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就和你好好商量商量這事。”

“你說。”張婄婄面無表情，也不管李成坤是不是真的有重要事等著處理，總之她只顧自己現在的心情，心情不好她也管不著眼前之外的事。

“過兩天就是中秋節，我打算帶你回老家見公婆，一并把我倆的婚禮日期確定下來，你看行不？”

李成坤湊近，一臉的認真和期待。

“你再不帶我回去，就等著別人看笑話吧！到時候我就說你是個大騙子，是你把我騙到手的，哼！”緩和的語氣里夾帶著生硬，她倔強地認為現在還不是妥協的時候，所以她不打算現在就原諒這個大騙子。

“大騙子?我這么老實的一個人被你說成一個大騙子，誰信呢？”

李成坤嬉皮笑臉擠弄著一雙大眼睛，反正他是看出來了，張婄婄之前不理不睬的態度突然會開玩笑了，那就說明他已成功討得了老婆的歡心，至少他可以確定不再生他氣了。

“成坤，你到底愛不愛我?”張婄婄服軟了，更像是對眼前的生活的無奈，匍匐在老公的一雙膝蓋上，像一只溫柔的小綿羊。

“你說呢？我不愛你，干嘛和你領證?我不愛你，干嘛還帶你回去見公婆?我不愛你，干嘛要把我的青春和你綁在一起?”李成坤像一個詩人一樣挺著身板，高聲詠唱。

“就說你像個騙子吧，你還不承認。就你這老實巴交的模樣還念情詩呢，真會偽裝。”被大詩人逗得咯咯咯直笑，這一刻她是真的感覺到了幸福。

“生活不能缺少情調，夫妻之間更加不能。”李成坤得了便宜繼續賣著乖。

“婚禮只不過是一個形式，要不我們還是不辦了吧?忙里忙外的，累的是自己，高興的反倒是別人，你說是不是?”

張婄婄不知道如何把自相矛盾的難言之隱說得明白，她一面渴望著一場體面的婚禮，一面又刻意逃避著有這么一場婚禮。

其實有沒有那么一場婚禮她都無所謂，只要未來那個家是幸福的，她就心滿意足了。

“你怎么能這么想呢？操辦婚禮累是會累，但我肯定是高興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操心一丁點兒事，你就等著當漂亮的新娘子就好了。”

李成坤咧嘴笑著，他覺得是個男人就該如此豪氣，苦差事都輪不到老婆做。

“只要你對我好，婚禮這種形式主義可有可無，我現在有孕在身，我可不想被人議論紛紛。”

張婄婄不知道怎么才能說服深愛著她的男人，能想到的理由她盡最大努力說得圓潤。

“怎么會呢，你不說，誰看得出來?只怕日子長了就不好辦了。”

李成坤摸了摸老婆微隆的肚子，仿佛觸碰到一雙稚嫩的小手或是一張可愛的臉蛋，臉上洋溢的滿是慈父的溫柔，“你想啊，人生就這么一次婚禮，一旦錯過，我怕你追悔莫及，到時候你要怨我，我也是毫無辦法。”

作為男人，李成坤不想心愛的女人受到半點委屈。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一場隆重的婚禮來見證他們之間的愛情，他拿什么來證明他愛她?

“作為女人，我都不在乎，你一個男人較什么汁?”張婄婄恨不得掐著脖子強行讓李成坤答應下來。

“就算我同意，我父母肯定不會同意。”李成坤終于在孤立無援的爭論中搬出了救星，他深知婚宴在農村是一件非操辦不可的大事。

“算了算了，你先忙你的去吧，讓我靜一靜。”挪開擋住門的椅子，張婄婄無奈地擺了擺手。

“對了，你不要漏了要請的親朋好友啊！記得列個名單。”臨走時，李成坤像忘記了張婄婄的身世般匆匆提醒，“還有你的父母。”

“好啦，別啰哩啰嗦了，我自有分寸。”張婄婄生氣了，明明想說明無父無母，但一想到他能忘就懶得說了。

她陷入深深的糾結和矛盾之中，她不想舉辦婚禮，因為她無人可請。

從小她就跟著外婆在農村長大，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只是模糊的記得外婆偶爾和母親有聯系，但就是從來沒見她回來。

還小的時候她還天天纏著外婆問關于父母的消息，隨著慢慢長大，她就漸漸看淡了一切習慣了與老人相依為命。

她自認為她是外婆撿來的，或者是被父母拋棄了的。

從來大小事不管對的還是錯的都由她自己決定，除了外婆的寵愛，沒有人為她指明更多方向。

所以從來她就是孤獨的，沒有安全感。

現在外婆已經不在了，她就是一個孤兒。

她的那些親戚雖然個個都是體面人，但她從來不主動去巴結。

她不想被人看不起，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到頭來沒有嫁個好對象而被人說三道四。

左思右想，確實沒什么可請的意義。至于朋友，親戚都沒有邀請，只邀請朋友豈不更是一個笑話么?

她害怕別人的追問，她也不想回答這些說起來就像是訴苦一樣的可憐蟲的問題。

所以這場婚禮是一道無法解的難題，她苦思冥想，愁眉不展。

最后她終于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她暗幸她的公婆都是農村人。

以她對農村人的了解，只要她表現得乖巧、懂事、孝順，一切都以勤儉節約不鋪張浪費為出發點，那么一定可以滿足她的小心思。

她這樣想著，糾結的心也就越發舒坦了。

中秋節前一天，也就是李成坤要帶媳婦見公婆的日子。

這天陰雨綿綿，看起來多少會給他們的行程帶來些阻礙。

“什么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李成坤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雨點透著縫隙打在他的臉上，冰涼冰涼的。

“你不知道嗎？這是豬八戒在哭媳婦呢？”張婄婄從大紙箱里拖著一大包東西往外拽。

“你還懂這個?不會是又在罵我吧？”李成坤好奇地盯了眼她手上的東西，趕緊從窗戶邊走過來幫忙。

“誰罵你啊，你媳婦不是就在跟前么？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中秋節下雨是豬八戒想媳婦了，這天上掉的是豬八戒的眼淚。”

“哦！”

李成坤覺得很有意思地點點頭，一看見張婄婄從袋子里扒拉出來的一大堆東西就驚得張大了嘴。

“你這些都是什么呀？”

“孝敬你爹媽的。”

張婄婄拍了拍手，得意地笑了笑。

“瓜子花生核桃，保暖內衣，帶按摩功能的洗腳盆，這是什么？”

李成坤一件一件地捯飭著，拿起一個中英文對照的盒子皺著眉頭問。

“這個是蟲草干粉，沖水喝，營養保健品。”

張婄婄寶貝似的一件一件收進行李箱。

腳盆實在太大了，她就把包裝箱拆掉，放在行李箱最下面，然后把其它東西都塞進了腳盆，這樣一來整個行李箱都滿滿當當了。

“老婆大人，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來自于農村？”李成坤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的老婆。

“怎么了？太奢侈了嗎？”張婄婄滿臉疑惑，“這蟲草干粉和這個洗腳盆確實不便宜，不過第一次見面總不能空手吧？我可不好意思。”

“不是，你看這個瓜子吧還將就，這個花生核桃一般農村都有。”

“有嗎？”

“我家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