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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潁川夜游

  • 框中畫師
  • 趙墨璃
  • 3037字
  • 2019-09-15 23:53:58

清川又陷入了那個夢中。

夢中蒼梧帝拖著鳳凰劍,踉踉蹌蹌地走出坤柩閣。

御醫(yī)端著木匣子跑出來,撲通跪倒地上,“君上,皇后服下藥引,已無大礙。這是……公子的……”御醫(yī)抖成篩子,怕那柄染血的劍,也會戳進自己的心臟里。

蒼梧帝把劍遞給宮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燒了吧。

“喵~喵喵~”躲在樹上中的清川傾身一躍,穩(wěn)準狠地咬了那御醫(yī)一口,浸血的木匣被摔在地上,她甩開那御醫(yī)的手,死死的護在匣子前面,朝那無恥君王怒目呲牙。

蒼梧帝站在廊下,近侍將他層層圍住,此刻清川恨不得咬死他,為公子報仇血恨。

興是被她滔天恨意所震懾,蒼梧帝連退三步,“快…快給孤宰了它!別人它過來!”

侍衛(wèi)們拿長槍往她身上戳,她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直到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她的尸體,被宮人扔在坤柩閣的樹下后,又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一些人,往屋子四周堆干草。那夜,百姓只知曉王宮中某一處走了水,約莫有十幾個宮女侍衛(wèi)葬身火海。

她是貓妖,自舍了一尾,又活了過來。看著被燒毀的坤柩閣,她沖進廢墟里不停地刨,哭腔化作一聲聲絕望的貓嗚聲。天空隱約雷鳴,接著一道天雷穿云而過,朝清川劈下了來。

“小姐,該用晚膳了。”巷伯的聲音從樹下傳來,清川幽幽地睜開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金黃,她伸手往臉上一探,指間瞬間濕透。

清川從樹上跳下來,手伸向石桌上的酒壺,問身后的老人,“巷伯,我睡了多久?”

巷伯眼疾手快地拿走酒,回答道:“現(xiàn)在已過酉時,小姐今兒足足睡了八個時辰。”

清川伸手空,本就眼眶微紅,朝著巷伯眨幾下,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巷伯,讓我少出門可以,但總不能讓我也少喝酒吧。”聲音半含無奈,又似嬌嗔。

小姐本就愛聽書,如今在這小院子里憋了半個多月,哎!巷伯心一軟,酒就脫離了手,“巷伯,飯我不吃啦!晚上也不用給我留門。”聲音傳來時,人已不見了蹤影。

老人背著手,站在樹下,看著樹枝搖晃而離根的葉子,一股愁緒涌上心頭,但也只是一瞬間,他就離開了那里。

清川躺在鹿鳴居屋頂上,正對著遠處的高樓,那是大昭的王宮。今晚,樓下的說書先生講得是《大昭史記》中,蘭家先祖為昭和帝開疆擴土的故事,那說書人言:大昭的盛世是蘭家人用白骨堆砌而成的,邊疆埋下了無數(shù)蘭家族人,但功高震主,最終卻被奸人所害,落了個通敵賣國的罪名,全族被誅,實在是凄涼得很。

這話倒是和山君說的如出一轍,可清川就是不愛聽。

臺下人聽得云里霧里,有小孩兒問大人:“爹爹,我們的大將軍不是姓司馬嗎?”

清川猛灌了一口酒,對著月亮笑出了眼淚,“坐享這盛世安康,卻將前人功勞忘得一干二凈,人心最無情,可真真是一點都沒說錯。”酒已見底,故事翻篇,這世間所有序章,終會迎來結(jié)局。

她化身成貓,慢慢消失在這月色中。

循著記憶,清川來到一座匾額上刻著“梅府”的宅子前,什么叫物是人非?原來是回憶連個落腳地都沒有,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都已消失殆盡,而她獨享這無邊的寂寞。

她還記得,下山報恩那日,正逢將軍夫人生辰,她鉆進一頂轎子混進了府中,轎子停穩(wěn)后,一雙鹿皮靴踩在地上,當那皮靴完全走出她的視線,她才微微探出頭,可目光,剛好撞進那盈盈一笑的眼中。再次見到蘭淵的一瞬間,她感覺胸口似乎有東西迫不及待地要飛出來。

那人彎下腰,離自己很近,仿佛她一伸爪,就能碰到對方的臉。其實,她應(yīng)該后退逃跑的,可直到蘭淵將她抱起來,直到她聽見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她都沒有后退半步。

將軍府的日子,讓她忘記了桃林才是她該待的地方。她躺在書房的窗前,一邊聽著蘭淵落筆的沙沙聲和溫潤的讀書聲,做了一個又一個美夢,可這些美夢,也成了迷惑心智的毒藥,讓她不知該去往何處,且痛無絕期。

猶記得,蘭淵入宮那天,摸著她的頭說“等我回來!”上元前夜的坤柩閣,他握著酒杯,說“我們一起逃離皇宮!”可最終,記得這些的只有她自己。

而這遙遙數(shù)百年,她只知道他死了,但連蘭淵半縷魂魄都沒找到,梵山的招魂幡無用,地獄也沒有。

她迷茫了,初見時,他遞過來的一碗熱湯面,再見時,那響徹胸腔的心跳,坤柩閣的朝夕相處,他許下的諾言,像是一場場幻影,只有在說書人的只言片語中,她才能確定大昭的確有個天資聰穎的少年畫師,三歲校場畫戰(zhàn)馬,五歲入圣人門下,七歲入學宮成為太子伴讀,九歲一幅《大昭山河卷》名動天下……他叫蘭淵,是將軍府的嫡子。

夜已深,街上攤販開始陸續(xù)收攤,貪玩的孩童被爹媽揪著耳朵往家?guī)В藗內(nèi)缇滕B歸林地推開家門,亮了燈,又滅了燈。看著塵世與她無關(guān)的一切,清川生了退意。

的確,她退了。

卻撞上了一度溫暖厚實的墻,“姑娘,小心!”身后傳來恰似流水擊石的聲音。?????

清川轉(zhuǎn)身,此人一身清雅常服打扮,外罩一件淺藍色滾邊云紋長袍,頭發(fā)梳起來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fā)冠之中,眉長入鬢,目光淺淺,唇無半點血色,身上病氣深沉,似乎風一吹便會倒下。

他手里提著一盞紙燈籠,另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膀。

清川站穩(wěn),對方立馬松開手。“主子!!!”一奴仆打扮的小童子扔掉河燈,從河邊跑過來,扶住那人,瞪著清川,怒氣沖沖,“走路沒長眼睛啊?”

“空語!不得出言不遜!”

“這河岸路滑水深,姑娘還是小心一些為好。”說罷,他將手中紙燈遞與她。

“哼!我家主子好心給你,還不趕緊接著,愣著做甚!”小童子恨不得把那燈塞進清川手里,趕緊拉著主子離開。

清川伸手,接過紙燈。“多謝公子搭救。”

公子頷首,口中傳來斷斷續(xù)續(xù)地咳嗽聲,一旁小童抱怨道:“主子,我們該回去了。”

“嗯。走吧。咳咳咳~”那公子被人攙扶著,腳步清淺,偶有咳嗽聲透過他寬厚的背,飄出來。

清川提著燈,神情有些恍惚。

天氣漸寒,這幾天梅淵又著了涼,整日湯藥養(yǎng)著,也不見好,空語著急得嘴巴起了燎泡,問了大夫,大夫也束手無策。除了陪著,他什么都做不了。

今日,主子非要出府放河燈,他既得了主子的蜜餞,又怎敢不從,只能偷偷瞞著云先生帶主子出了府,但因此若主子有個好歹,他死多少回都不夠的。于是,空語扶著主子,越發(fā)小心起來。

梅淵行至橋頭,才想起了今日出府的目的,他問:“空語,那河燈放了嗎?”

“啊!遭啦~”空語急忙地往回跑“河燈被扔岸邊了,空語現(xiàn)在回去找。”梅淵原想阻攔,奈何空語已跑開。其實,他明知有些心愿,放多少河燈都是不靈驗的,可他依舊忍不住。

思及此,一陣腥甜涌入喉頭,咳嗽聲如雨點密集,震得他整個胸腔都在顫抖,攤開手中的錦帕,只見上面赫然一灘黑血。

他心口疼痛難忍,不得不扶住橋上石欄,當看見身下空無一物的倒影,他心驚得后退了幾步。

梅淵坐在河畔亭中,手里抱著個暖爐,看著空語在河邊忙活,那河中央聚集了千百盞蓮花燈,在微波中搖晃,隨著水流緩緩飄遠,

波光粼粼,倒影重重,他不禁苦笑,活在這盛世里,不知是喜是悲?

空語一蹦三跳地跑過來,臉上堆滿了笑,伸手朝后一指,“主子你看,那個最大最亮的河燈就是我們的。”其實,梅淵根本看不清是哪盞。他摸著小童子的頭,“有勞空語了。”

受了主子褒獎,空語興奮地舉起自己的指頭,獻寶似的說道:“空語在放燈的時候,還許了三個心愿呢,第一個希望公子早日好起來,第二個……”

“心愿說出來就不靈驗了。”梅淵好心提醒他。空語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聲音從指縫里溜出來,“真的嗎?”梅淵摸“嗯”了一聲,慢慢起身,空語扶住他,稚嫩的聲音傳來,“公子,咱與無那女子素不相識,您為何要救她?”

“難道眼看著人家姑娘落水?”梅淵蹙眉。

“那倒不是,只不過主子你一向不愛多管閑事,空語好奇罷了。”

“三十遍《三字經(jīng)》,明日申時檢查。”

“啊~為什么又要抄書啊!主子我又沒做錯什么?”

“缺少同情心,還不該罰?”

“主子,您明日睡醒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嗎?”

“從不。”

聲音漸遠,站在街角的清川,目送主仆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潁川長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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