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窩被抄了(二)
書名: 框中畫師作者名: 趙墨璃本章字數: 3324字更新時間: 2019-10-20 20:16:57
灰塵抖得差不多了,張掖勉強能看清上面的字跡,他隨意翻了翻,見里面凈是些鬼畫符的玩意兒,考慮要不要扔掉,興許是自己也費了老大勁兒,所以他還是將其收入袖中,隨即扯出一沓黃紙符,在嘴里念念叨叨一陣,往門外撒去。
云榷眼前一片黑,胸悶氣短差點吐出一口老血,這人就是來抄他老窩的。
紙符懸在空中,不停變換方位,明明無風,院內枯樹卻劇烈搖晃,枝頭傳出一陣陣撕咬之聲,仿佛樹底下不是黃土,而是人間煉獄。
鬼火蔓延,陣詭發(fā)出幽暗的光,怨靈被喚醒,沿著地磚縫隙爬出來。一時間,莊內怨靈互相撕扯蠶食,場面極其可怖。
待怨靈聲絕,院中恢復寂靜,紙符自燃,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可就在這時,一聲巨響,朱家祠堂轟然坍塌,廢墟中爬出一個兩頭四臂,蛇頭狐尾的妖獸,它呲著牙,嘴里發(fā)出“咕嚕”的聲音。那妖獸惡狠狠盯著張掖,伸手一抓,將斷裂的橫梁舉起,朝他扔來。
張掖以符相擊,無疑以卵擊石,眼看自己就要被砸中,可痛感未及,貼面飛過一支鳳羽箭,那箭百步穿楊,將脖子粗的梁木生生劈了個對穿,直抵妖獸右眼。
妖獸血漿四濺,在空中綻開一朵妖冶絢麗的花,清脆的鈴鐺聲響起,“不想死的話,一邊呆著去。”
來人看向妖獸,眼中無半點懼意,反而興奮非常,“遇上本姑娘,只能算你倒霉!”
一頭被箭刺傷,那妖獸越發(fā)暴躁,發(fā)出的極其刺耳的怒吼聲,紅衣女子就地畫圓,布下屏障,聲波如刀似箭,張掖被震飛,摔在斷壁殘垣上,袖中之物落在了墻角。
“哼!靠吸怨靈修煉的狗東西,今天就讓你嘗嘗本姑娘的厲害。”重錦單手取箭,利落開弓,箭過之處,卷起一陣疾風。
張掖聽聞九公主善騎射,今日一見,大開眼界。
箭羽疾馳,正中妖狐眉心。
此妖獸實乃幽冥之冥狐,是冥都九重峽里一種吞禽鳥的妖獸,也食染貪欲的魂靈,攝靈可助長其修為,朱父子皆因貪欲喪命,招來冥狐,也是必然的。
但冥狐向來神出鬼沒,為何會藏匿于朱家莊?恐怕這背后大有文章。張掖掐指一算,不妙。
見九公主三箭在弦,冥狐已呈魔化之姿,九尾漸生,遂大喊:“九公主,不可!”但開弓之箭,豈能回頭,急箭如風,冥狐擺尾掃開箭矢,將重錦攔腰卷起,蛇信子伸縮,挑釁意味十足。
仿佛在想,從哪里下口才能以解心頭之恨。
失了弓箭,女子取下發(fā)中銀簪,朝冥狐尾巴狠狠一扎,冥狐悶哼一聲,卻沒有松開,反而將重傷的頭顱湊到她跟前,那暴露的傷口,長滿了尸蟲蠱,密密麻麻,如芝麻般大小,極其惡心,“啊!滾開!救命啊!”重錦雙手亂揮,扭腰掙扎,沒了先前的囂張氣勢。
不會武功的國師,不斷朝冥狐身上丟黃紙符,像耍雜技的跳梁小丑。“放開公主!”
黃紙符丟完,張掖視死如歸地抽腰間佩劍,那是一把未開封的青銅劍,他舉劍過頭頂,喊道:“我跟你拼了!”那冥狐伸出一尾,將劍掃落,并將人拍暈了過去。
“我是大昭公主,若你殺了我,我?guī)煾附^對不會放過你。”重錦淚眼盈眸,咬牙切齒地威脅。換來的卻是,妖獸煩躁的呵氣聲,重錦見威脅不成,又搬出師父的名諱,“我告訴你,我?guī)煾缚墒巧:e羞b子,他手中三生劍一出,必將讓你魂飛魄散,不得好死。”
冥狐看著眼前,明明害怕的要死,卻咋呼個不停的女娃,怒意莫名的消減了不少。真是個有趣兒的小玩意兒。他心想。
云榷盤腿坐在書中,托著下巴看戲。
他知冥狐不會隨意取人性命,因為它是逃出來的。人間一旦有人亡故,無常鬼必來索魂,要是他被發(fā)現,自然也是極為麻煩的,這也是他為什么要躲在朱家莊,還搞了一通亂七八糟的陣法的原因。
鬧這么一出,也僅僅是給兩人一點教訓,僅此而已。
對于冥狐而言,比起身上的箭傷,女子的拳打腳踢連撓癢癢都不算,他逼出箭矢,皮肉之傷痊愈得很快。
冥狐盯著重錦,咧開嘴,竟發(fā)出嬰兒哭啼之聲。云榷噗哧一笑,別人聽不懂,不代表他也不懂,“姑娘再美,也經不起你這么嚇的。”云榷拇指壓中指一彈,重錦便昏了過去,他笑呵呵的從書中走出來。
冥狐將重錦放下,冷冷地看著云榷。這朱家莊雖是一鬼一妖一靈共居,但也從不干涉彼此,因朱殊曾說過一句“關你屁事,關我屁事”,深得三人心。
如今,院內陣詭已破,怨靈相殘殆盡,這里便不能待下去了。冥狐化身成人形,一襲玄白相間衣袍,黑發(fā)如瀑,長得還不賴,但神色陰冷,唇色蒼白,教人看了后背發(fā)麻。
云榷后退一步,伸手阻擋,說道:“你別這么看著我,這里又不是我弄的,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那國師是你的人招來的。”冥狐話少,卻一針見血。
云榷道:“是沖我來的,可你這陣詭本就罔顧人倫,誰見都會除之后快。”
“哼!”冥狐揮袖,書房石階之下,一片落葉發(fā)出金色微光,光散盡,地上女子昏迷已久,“這又作何解釋?”冥狐質問。
那片不尋常的葉子落入院中時,云榷就已經知道清川的身份,后來感受不到她的氣息,沒想到是這般。“不過是一只貓妖罷了,冥狐公子何必這么較真。”
冥狐三步上前,一把抓住云榷的衣領,怒不可遏,說道:“何必較真?我在這朱家莊百年與世無爭,自從你出現,我就沒過幾天舒坦的日子。”
“這莊子,橫豎已被抄,現在追責毫無意義,眼下要緊的,便是好生處理這倆人。”這次,確實是云榷對不住冥狐,若非他身上沾染了君家氣息,國師根本找不到此處。
云榷掙脫冥狐桎梏,雙手合十,金光從指縫中流出,他再次化身成筆,以地為紙,以月華為墨,紙上乾坤盡顯。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待看清云榷所作的畫,冥狐大驚,“你……”
“不過是造了一個夢境,大驚小怪作甚?”畫成,云榷將其凝結成珠,此珠感應到人族氣息,便會形成相應的記憶,替代作畫之人想要抹去的那一部分記憶。
看著冥狐,云榷眼中劃過一絲狡黠,朝對面扔去一個朱漆木盒,說道:“吞再多怨靈的東西有什么用,不如親自入這紅塵里走一遭。這不,本公子看你老盯著人家姑娘看,索性就贈你一個契機。”
冥狐接過,看了看,便收入囊中。“今后,你我兩不相欠。”說完,冥狐抱起重錦,消失在朱家莊。
云榷嘴角上揚,笑意未抵眼底,他轉身道:“姑娘你尋我,可是有所求?”清川站在樹下,她問:“公子在哪里?”
大昭,摘星閣外
掌燈使在門外來回踱步,時不時探聽里面的動靜,而身后當值的侍者,正交頭接耳討論著。侍者甲壓低聲音,道:“國師把自己關里頭三日了,不吃不喝的,難道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侍者乙,把手豎放在嘴邊,瞄了眼掌燈使,道:“此前王上匆忙來到摘星閣,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要緊的事,不然王上剛走,國師就出了玄門,那可是出宮的方向,我遠遠瞅了一眼,哎喲~國師步子都是亂的。”
“我看未必,要是出了什么大事,王上還有心思飲酒作樂?昨晚,儲秀宮那邊,可是又冊封了一位貴人。再說,就算國師離宮,處理要緊之事,也該是辦妥了的,你們是沒看見國師回來時,手里拿著本書籍,還在笑呢!”侍者丙分析道。
掌燈使轉身,捂嘴重重一咳,壓低音量,厲聲道:“在背后嚼舌根子,皮又癢了嗎?”
語畢,一群小侍者嘩啦啦跪成兩排,稀稀拉拉道:“掌燈使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可任誰聽了,也都覺得還會有下次。
掌燈使煩躁地揮揮手,讓小子們哪涼快哪待著去,
一群小侍者,腳底抹油的跑了。
摘星閣管人一向松散,侍者們的膽子都比較肥碩,好在沒什么壞心眼。古語云: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如今這主子,把自個兒關在里面不吃不喝,讓人著實擔心。
摘星閣內,張掖已被各種典籍包圍,要是推一把,能把人給活埋了。
此時,他正埋在大昭歷代國師留下的典籍中,此前,彗星襲月,遙指城北,大昭鏡給出啟示,他以羅盤指路,找到朱家莊,發(fā)現此書時,起初他沒在意,但書中梵文和圖像,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張掖覺得,自己觸及到真相,可心念一動,竟什么也沒抓不住,來來回回撩著,令他惶恐不安。
苦熬三日,他在先人留下的書中,發(fā)現了一段這樣的記載:庚和十六年,柳氏入宮門,昭鏡顯瑞,帝心大悅,柳女封妃,次年暮秋,誕子;子眉間朱砂,賜名丹朱,丹朱年十七,被宣王刺殺于野,身死,昭鏡珠玉碎,邊關戰(zhàn)火起。
如果他沒記錯,丹朱就是永安王,昭慶帝最喜愛的嫡子,曾經的太子不二人選。
“近年來,王上生了禪讓之心,有意讓君乾太子回宮,可詔書送到梅府月余,大昭鏡就有了不祥之兆,莫非……”張掖猛地站起來,不小心碰倒了案上書籍,一聲巨響傳至門外。
掌燈使推開摘星閣大門,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喊道:“主子!您怎么了?”
“主子!!”
多日不曾進食,猛地站起來,氣虛血虧,張掖就昏倒了。掌燈使接住昏倒的國師,朝外大喊“來人。”可先前將人趕走了,半天也不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