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遲
- 假如赫爾辛基失去雪
- Cloudy多多
- 1648字
- 2019-09-16 17:39:46
遲飛廉的人生,被他自己劃分成了前和后,以那場大火作為分界點,中間有一段抹不去的灰色記憶。
大火的源頭,是他住的那間破屋子,那破屋子里,只住了他的母親。
沒錯,他的母親,不是病死的,是燒死的。
他事后聽說過各種版本,有人說是她母親病瘋了,有人說是因為她付不起高額的醫療費,有人說她是想報復以前某一個欺負過她的人——不論如何,那些話的最后都是一個結果,大致就是她不甘心就這么死了,想要拉所有人陪葬。
那些話之后往往還跟著一些更惡毒的話:“那個遲鈍是那瘋女人的兒子,指不定哪天也是會瘋的,大家快離他遠點。”
所有人,幾乎所有人,都把他看成一顆煞星,巴不得他哪天忽然死了好。
這種情況甚至到了他之后進了孤兒院都沒有改變,院長和老師躲著他,如果有前來領養的人,更是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甚至有的還會因為看見他覺得自己倒霉透頂。
畢竟他的媽媽莫名其妙就成了觸發S市大火的頭號罪人,而他,就是罪人的兒子。
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身著軍裝的貴人,院長和阿姨們為了迎接他,甚至將往日素白的孤兒院都刷成了粉綠,拉出了一排排的孩子夾道歡迎,別人都要求領養的孩子越小越好,越小的孩子,長大了往往也會同養父母更親近,孩子自然是越好看越好,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人提的要求卻很奇特:“我要14-16歲的男孩子,不要太好看,太丑的也不行,四肢健全,身體健康。”
遲飛廉自然不可能被院長帶進去的,即使他其實剛剛過完了14歲生日不久,他這樣的煞星,若是被帶了進去,引起里面這位貴人的不滿就不好了。
可是14歲的遲飛廉,哦不,那個時候還叫遲鈍,像是宿命一般,覺得那個軍人一定會帶走自己,他會帶著他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所有人都詛咒他的地獄。
所以他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卻是他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事情——他在院長辦公室旁邊的男廁所門口等了整整一天。
他不吃不喝,在孤兒院里更是沒人會管他,自然不會有人發現他已經在那個廁所里餓得快要暈過去,他看著狹小窗戶外的天光漸漸變暗,他聽見那個男人和院長告別,軍靴踏過大理石地板,踢踏地走下樓去,于是猛地站起來瘋了一般沖了出去,在樓梯口和院長的驚呼中跪在了那軍人面前:“我可以。”
那軍人看到他之后只說了兩句話:“我欣賞你的眼神。所以,不許死了。”
就是這樣,孤兒院終于送走了這樣一位煞星,這位煞星也終于在大家的心目中徹底的死去,如若有人再去翻開孤兒院的檔案,那么他遲鈍的名字上會有一個黑色的框框圈起,狀態一欄上,“病故”二字赫然醒目。
他次日大清早便被人從床上輕聲喚醒,什么都沒帶就被送上了車,一針注射劑下去,再醒來,他已然在南半球,如今回憶起來,那里應該是非洲的哪個角落,高高的面包樹和一望無際的沙漠是那里唯一的景色,冰冷的白色建筑突兀地立在中間,那是眾人的牢房,也是他的天堂。
再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時候,往日瘦弱蒼白的少年已然已經成了一個八尺男兒,六年的時光像是一把刻刀,無情地將他骨子里的執念和天賦逼迫成了驚人的武器,當組織終于同意給他三天時間的自由時,他毫不猶豫地前往了S市。
那是時隔六年之后,他終于再一次故地重游,手中拿的護照上是熟悉的照片和陌生的名字,站在往日高不可攀的高樓樓底,他抬起頭卻已然可以清晰地看見塔頂,紅色的信號燈早就被人撤下,換成了他所熟知的紫外線報警器,而“白氏藥業”也已然不復存在。
想要上樓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了,他經歷的訓練甚至可以讓他徒手從外墻爬上去,更不消說掩人耳目地從正門走上去,組織將他打磨成一把最鋒利的刀,自然給他配了一把不錯的刀鞘,他的身份級別高且保密,從走進大樓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禮遇,直達電梯從底層在15s內便平穩的來到了最高層,往日那位白大小姐的家依然維持了原貌,卻已然一副無人居住的樣子。
“這里是她長大的地方啊。”他走到寬大的落地窗邊,低頭去尋找他曾經待過的地方,有灰把幾塊玻璃封住,讓他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曾經,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旁邊的接待人員立刻會意,轉身便指示著下人去準備,卻被他制止了。
“這位先生…”
“我姓遲。”
“遲先生?”
“遲到的遲。”他無聲握緊拳頭,“因為,我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