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睡著了?!蹦泻⒄f著,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錢,“你的一百元,我以為你不要了?!?
“什么一百元?”她早就忘了,對她這樣的大小姐來說,一百元就只是紅色的紙。
“你忘了啊,”男孩笑得略微有些無奈,但是屋里的聲音又將他的笑容打斷。
“慢慢!你去哪了?”聲音已經不復上次那么有力和粗魯了,即使不學醫,也知道這樣的聲音不是什么好的跡象。
“喂!等等!”看那男生又要轉身進屋,她著急地叫住了他,“我有東西給你。”
她攤開手掌,是兩瓶人血白蛋白和注射用的一次性針筒。
十歲孩子的手掌不大,所以人血白蛋白的瓶子就更小,這種東西10g就可以把一個走到鬼門關的人回人間一天,要價自然高的驚人,縱使是有錢也不一定買的到,若不是白氏藥業的財力物力,又有幾個人可以隨手拿出兩瓶?
那個名叫慢慢的男孩子看見那兩小罐藥,就已經猜地七七八八,若是直接回絕,怕是眼前的大小姐不能答應,但若是收下,日后的麻煩恐怕也不是他能夠解決的,況且自己母親的身體狀況他再清楚不過,縱使有了這藥,也不過是多吃幾天苦而已:“謝謝,但是這藥沒有用?!?
“怎么會,我學的…”有大手拂過她的腦袋,溫柔地打斷了她。
“叫我慢慢哥哥吧,白大小姐?!彼臏I痕已干,把她的藥輕輕推了回去,“我媽的身體不能碰針頭了,現在需要的是口服人血白蛋白,不知道大小姐可不可以給我弄到呢?”
被自己心底的英雄如此拜托,她自然拼命點頭,“可以可以!”
人血白蛋白分口服和注射兩種,注射的可以救命,口服的卻僅僅是一種補藥,兩者用處不同,價格自然天差地別,白望舒說到底也只是學了些皮毛,自然分不清其中差別,轉眼就弄了好幾盒交給了慢慢哥哥,如此來往,每天如是,而每一次,他的笑容都燦爛得像可以融化冰雪的陽光。
這樣的日子大概只有三周不到,因為那一天,大火的濃煙將陽光都遮掩。
她站在高樓頂層眼睜睜地看著屬于慢慢哥哥的那一排屋子開始著火,緊接著開始不可抑制地蔓延,她著急地打電話給蘇岸,這中間的過程其實只有僅僅5分鐘,但是她已經看見那塊區域全部落入了火海。
“喂,大小姐?”
“蘇岸…救…救救慢慢哥哥吧?!彼呀洸恢廊绾卫潇o地闡述一句話。
“慢慢哥哥?”
尖銳的警笛聲劃過天空,驚得她一下子按下了掛斷鍵,她跌坐在玻璃窗前,看見有消防隊沖進去,看見有尸體被拖出來,恍惚間,她感覺到有人沖過來捂住她的眼睛,哭著求她不要看了,她感覺到父親的聲音,他在大聲得質問她慢慢哥是誰,可是她沒有力氣回答,也不想回答。
她暈了過去,醫生說她是受了刺激,而她父親卻不顧醫生的阻攔,強硬地告訴她:“你的慢慢哥,死了?!?
貧民窟小子和千金大小姐相愛?這種小說里才被允許擁有的橋段在現實里怎么可能發生。白謙鴻連萌芽都不允許產生,他寧愿女兒多躺幾天,也不希望給他精心栽培的繼承人留下任何念想。
但是白望舒沒有多躺幾天,甚至讓白父都覺得自己可能多慮了。她平靜地接受了事實,正如她多年之后平靜地接受了很多那樣。第二天早晨,她自己又重新站了起來,沒有哭,沒有鬧,也再沒有進入過地下三層。她的生命中也從此再沒有第二個男孩可以笑得那么燦爛,彎下腰真誠地問她:“白望舒,你怎么了?”
小狗Micky把頭湊到了她的大腿上嗚嗚得叫著,她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遲飛廉下車替她打開了車門,還不忘嘲諷她一下:“叫你都沒反應,怎么?想和狗獨處?”
她懶地睬他,Micky卻大概是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一下子從車中竄了出來,恰好撞倒了遲飛廉,白望舒解氣極了,笑著下了車,邊走還不忘回頭反諷他一句,“不敢當,可能狗狗更喜歡和遲先生獨處——別看她力氣大,她可是條小母狗哦?!?
但待她真的回過頭,她才傻眼了,因為小狗Micky此時正在親昵得舔著遲飛廉的手,看這場景,是真的很喜歡他了。
“過獎過獎,不過是正好帶了Micky最喜歡的狗糧罷了?!彼中Φ靡荒樈器?,“沒想到,平日里忙到家都不回的Franziska小姐,竟然對狗的性別如此關心。嘖嘖…”
“你!遲飛廉!卑鄙!”她氣得狠狠蹬了兩腳雪地,剛剛不知所蹤的史密柳斯卻在這時蹦出來大聲地提醒她,“我的小姑娘,可千萬別再使勁踩那些雪精靈了,當心它們憤怒地讓你掉進寒冬?!彼f這話的時候像是在念詩,芬蘭語的彈舌在這句話中出現的頻率尤其地高,導致他更像在念什么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