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理想。”呂文維說。
理想這個東西,說來十分虛幻,很多時候,它披著一層叫做名或者利的外衣,叫人看不分明。
呂文維和聞爾,在這件事上卻有不必宣之于口的共識——是“理想”褪去了外衣后,里面那一些模糊的不能具象化的內核。
可惜兩個人并不能就口味達成共識。呂文維紅湯過肉還得蘸辣椒,聞爾則要過一遭清水。好在愛情蒙蔽了味蕾,聞爾甘之如飴。
很快,原本擺滿了半桌的原材料空空如也,盡管算不上珍饈,呂文維也相當心滿意足。
聞爾把要站起身來收拾的呂文維按下,“想想你等下要發的稿,我來收。”
他彎著腰收拾殘局,打開的領口透出一點鎖骨的線條。
所謂飽暖思那個啥,呂文維只想了個大概標題,就有點坐不住,偷瞄了一眼正在收拾杯盤的小帥哥。
聞爾似有所感,回頭“嗯?”了一聲。
呂文維和他的視線撞上,要收回來就顯得心虛了,于是干脆無聲坦白,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
而聞爾竟然沒理會這么明顯的暗示,很波瀾不驚地轉身繼續收。
呂文維意外地撓了撓頭,正想著這尷尬怎么往回找補,就聽到聞爾慢悠悠地說,“等我會兒。”
他說完拎著一大袋紙盤紙杯走出門。
呂文維靜靜坐著,咂摸了下這四個字,然后想了想聞爾剛剛被辣椒嗆到的樣子,于是走到衛生間漱了漱口。
聞爾扔完垃圾回來,便見到她漱完口走出洗手間。
呂文維猝不及防地駐足,雙手背在背后笑起來。
聞爾輕輕挑了下眉,邁著大步走到她跟前,攬住了她,繼而親了下她額。
呂文維的發尾有幾根順勢鉆進了聞爾的領子里,扎得他有些癢。
他低下頭,親呂文維的發,說,“你喜歡我叫你什么?叫姐姐,還是名字,或者……”
呂文維仰頭看他,“以前談戀愛怎么稱呼女朋友?”
“送命題啊這是。”聞爾笑道,“還好,我沒有過女朋友。”
“扯淡。”呂文維輕拍了下他后腰,“不誠實,扣分。”
“這個問題我得給你解釋。”聞爾手撫過她的發,“我們‘公子哥’不輕易交女朋友,交際場的Dates不算。”
呂文維一皺眉。聞爾突然緊緊抱了下她,“別皺眉,很久沒有過了,因為喜歡你,想追你。”
“唔”呂文維磨了磨牙尖,“還是得扣分。”
“別呀……”聞爾抱著她笑,“親愛的,那你告訴我怎么能加回來,好不好?”
“看你……表現。”呂文維從他箍的很緊的懷里掙出來,解他的扣子。
聞爾意外地看她,“我……我沒準備。”
“你想得美。”呂文維笑了一聲,“我只是覬覦你的美色,飽眼福而已。”
“哦。”聞爾伸平雙手,“隨意看,不要錢。”
呂文維從第三顆扣子往下解,解到他塞入西褲的衣擺時停住了。
聞爾低頭,“怎么了?這就不好意思了?”
“我們資深少女字典里不存在不好意思這個詞。”呂文維一根手指沿著他腹肌上的線條畫了個“王”字,看著聞爾某個地方,笑道,“我是怕你吃不消,這漫漫長夜的。”
“寶貝兒,你有點囂張啊……”聞爾一把打橫抱起她來,兩步就把她放到了床鋪上,動作十分迅速,驚得見慣了腥風血雨的呂文維竟然閉上了眼。
聞爾脫掉了襯衫,俯下身子,一個吻落在呂文維的唇上。
這個吻十分綿長,且屬于技術流,耐心,溫柔,細膩,從唇上滑進齒間。呂文維閉著眼,情不自禁地環上了聞爾的腰,兩手從他的背脊上緩慢地攀上去。
聞爾吻著她,任她的手掌在自己背上游走,然而自己兩手始終按在枕頭上,沒去碰呂文維。
“能加回來嗎?”聞爾結束了那個綿長的吻,輕輕地一下下親她的額,從額頭一點點親到耳邊,低聲問。
呂文維閉著眼笑,點點頭。
聞爾深吸了口氣,撐著身子起來,點了下呂文維的下巴,“發你的稿去,為免你分心,我去沖個澡。”
呂文維睜開眼,笑盈盈地說,“你是去解決問題吧。老實說,不用幫忙嗎?”
聞爾以頑強的意志咬著牙拒絕了,“給你點想象空間。來日方長,我還有很多加分項。”
呂文維在床上坐起來,兩手抱著膝蓋,把他從頭到腳觀賞了一遍,肯定得點點頭,“嘖,很有戰略性,姐姐欣賞你喲。”
聞爾從床尾撈回那件上衣,虛搭在肩上,朝呂文維擺擺手,“去工作吧。別耽誤你正事。”
呂文維“嗯”了一聲,“打火鍋的時候我就在發郵件了,剛剛看了眼,照片傳的差不多了,你這網速竟然比新聞中心還好些。只是……今天這傷亡情況,還沒個準數。我只能寫一篇不準確的稿先發回去。”
她正經地說起工作,還沒說完,聞爾已經一大步跳進了衛生間。
呂文維舔了舔唇,心想,剛剛那個吻,值得打個滿分。
水流聲響起來,呂文維把飄走的神收回來,開了個文檔,開始寫稿。
一旦精神放在工作上,呂文維的心情不自覺地沉重起來,刺鼻的催淚瓦斯,穿透耳膜的槍聲,鮮紅的血,跪下的男人,尖叫的孩子,逃散的人群……
“25日,S國首都,總統大道……”呂文維敲下第一句話,白天經歷的所有畫面在腦中一幀幀重構。
“超過千余民眾在此進行了一場有組織的游行,政府出動軍警投擲催淚彈,有警察對平民開槍,至少兩人中槍。憤怒的民眾和軍警發生嚴重肢體沖撞,有警察倒下血泊中。政府最終派發物資以疏散人群,截至當地時間晚7時,死傷人數不詳……”
呂文維全神貫注敲著鍵盤,一篇千字的稿子很快就寫完。她發著郵件,順便把上午采訪的幾段錄音導出來,給專題做準備。
筆記本電腦桌面最下面有一個文檔,是呂文維寫好的采訪聞爾的提綱,也是專題里“可做可不做”的一小部分。
呂文維掃到了一眼,有些不自覺地唇角提起。
她有了一點小私心,想把這一篇做得深入一些。
聞爾沖了個冷水澡,從洗手間出來時正看到呂文維含笑的側臉,不由站在原地看了會她,也跟著她提起唇角。
呂文維皮膚很白,只是常年在戰地,保養品欠奉,顯得有些干,和一天一張面膜,水光針不間斷的女明星當然是沒法比。她臉型挺小巧,鼻子不算高,可很精致。下顎線漂亮,抬頭工作的時候時不時不自覺地抿唇,像在思考什么。
從聞爾的眼睛看過去,她自然得可愛。不施粉黛的側臉比和他對過戲的任何一張臉更令他心動。
他看了一會工作中的呂文維,大概是沒想到自己能有這樣癡漢的時候,低頭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用毛巾又搓了一把半干的頭發,套上了一件淡藍色的T恤——是UN的工作服,下面穿了一條到膝的短褲,露出修長的小腿。
呂文維在工作上專心致志,身后的動靜一概沒留意。等到聞爾走到她身后,手掌按在她肩上,才沒過腦子的隨口說,“啊?這么快?”
“怎么能這么說你男人啊?”聞爾曖昧地笑道,“姐姐,是你工作起來不看時間吧。”
呂文維轉過頭,一邊側臉對著他,聞爾情不自禁湊過去親了下,低聲說,“寶貝兒,晚了,你今天還要回酒店嗎?”
“得回去。我來這兒是簽了協議的,沒報備就夜不歸宿,萬一出點什么幺蛾子,批準我來的新聞署一定會找理由拒絕我的采訪。還有,晚上擅自離開工作地點,出了事保險公司都不認……”
她話沒說完,聞爾彎下腰一口堵住了,一個深吻完,他帶著一點責備的意思輕咬了下呂文維的唇,“說話講究點行嗎?”
呂文維吐舌,“我們遺言都說慣了的人,一時沒在意。”
聞爾查過不少資料,知道每年戰地記者的死傷人數,也知道呂文維說的話不是聳人聽聞。可聽到她說出“遺言”兩個字,眼神一下就冷下來。
呂文維看出來他是真有些生氣的樣子,于是摟著他的腰,哄孩子似的哄道,“好了好了,我以后都不說了。”
聞爾靜了好一會,才把自己的壞情緒逐開。為了讓眼下的氛圍不那么凝重,他勉為其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假意十分可惜地嘆了一聲,“寶貝,好不容易追你到手,這么快就要走。
他勾著呂文維的脖子,下巴放在呂文維的頭頂,“我想你了,該怎么辦?”
呂文維合上電腦,“打電話吧。就是我那信號和網絡都時好時壞。萬一掉線你別緊張哈。”